宋沐晚当然不会说实话,她眉眼绽了几分笑意,“圣上,臣妾怎会不欢迎您?”
萧彻这段时日很久没有听过宋沐晚用这般轻快的语气对他说话,
萧彻平日里一贯冷戾的眉眼难得柔和几分,他轻拍了宋沐晚的手,“沐晚,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我们的孩子没了,朕至今都很痛心。”
宋沐晚听着萧彻低沉的语气,面上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她这几日晚上有时做梦会梦到那个跟她没有缘分的孩子,
梦醒了之后,她会习惯性地去抚摸小腹处,可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伤感过后,便是庆幸,宋沐晚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个时空,若是孩子降生却没了母亲,那更是一件苦事。
宋沐晚温顺地颌首,任由萧彻安慰着她。
“沐晚,朕觉得你有些变了。”
这句话让宋沐晚有了几分警觉,她迟疑地看着萧彻,
萧彻的锐眸似想看穿她的内心,
片刻后,萧彻的语气有些低沉,“沐晚,你变得更坚强了。”
宋沐晚不认同萧彻这句话,她从来都是坚强的,不管是从前陪着萧彻一起上战场,还是现在她孤身处后宫,她从来都是坚强的。
“沐晚,还是你乖顺。”萧彻似有若无地叹了句。
萧彻的目光在此刻有些空,宋沐晚陪伴萧彻多年,她能感受到萧彻此刻内心的低落,宋沐晚想,何必呢?
萧彻要的不是白舒宜的低头,他更想得到的是白舒宜的爱,可是现在的萧彻却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
萧彻难道没发现每当白舒宜在场时,他的目光便会久久停留在白舒宜身上,
他还会故意在白舒宜面前同她宋沐晚逢场作戏。
宋沐晚能够近距离地感受到萧彻此刻炙热的呼吸,
他们二人近在咫尺,
宋沐晚现在感受到了那句话“爱是让人盲目的”,
萧彻现在就是如此盲目,他好像根本认不清白舒宜。
——
选秀在即,宫中又发生件大事,
但要说是大事,倒也真算不上,因为圣上幸一个宫女这件事原本应当是稀松平常之事,
可这稀松平常之事却因白贵妃,不,现在是白贵人,却因白贵人的晕厥成了件大事,
白贵人的贴身侍女爬上了龙床,这放在平时倒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可是这白贵妃刚被降位分,身边的侍女就起了异心,
这件事引得不少好事之人来看笑话。
据说白贵人亲眼瞧见了自己那贴身侍女勾缠圣上的场景,
而后竟晕厥了过去,这一晕,白贵人立刻便动了胎气,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如今白贵人肚子里的这位自然是备受重视,
白贵人这一晕厥,圣上宠幸宫女惹怒白贵人这件事可不就成了一件大事。
此刻的白兰轩内乱作一团,
巴掌声,哭声参杂在一起,这吵闹的声音惹得宋沐晚有些头疼,
宋沐晚听到白舒宜动了胎气这件事后便立马赶了过来,
不成想白舒宜晕厥是因为萧彻幸了一位宫女。
宋沐晚皱着眉看向跪倒在地被扇脸的画冬,现在那宫女的脸完全不能看了,红肿得似在滴血,
“拖下去。”萧彻面色沉得厉害。
此话一出,当即,满嘴鲜血的画冬面如死灰,拼命地从口中挤出哀嚎,
随即乞求般地向圣上爬过去。
现在将画冬拖下去便是要置她于死地,
宋沐晚斟酌字词,“圣上,您千万别如此动怒,当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话锋一转,“至于这宫女,您便交与臣妾处置吧。”
“今日白贵人受了冲撞,动了胎气,不宜再见血了,这血气于胎儿无益。”
萧彻随了宋沐晚的意,宋沐晚命人将小宫女暂时押了下去。
宋沐晚见萧彻面色紧绷,视线虽不探向白舒宜那儿,但宋沐晚知晓他现在内心很不舒服,身为贤后,宋沐晚几步上前宽慰萧彻,
“圣上,不过一宫女而已,白贵人会理解您的。”
“方才太医也说了,白贵人身子康健,您别过于自责了。”
宋沐晚在说这番话时,萧彻忽而不耐烦地扬了手,他冷戾的黑眸不错开地盯着前方的画屏处,
那画屏背后是卧榻的白舒宜。
宋沐晚随即噤声,萧彻此时心绪不稳,这个节骨眼上,她最好还是不要多话。
良久,内殿那儿,白舒宜的贴身侍女出来了,宋沐晚主动去询问如今情况如何,
碧云跪地陈述,“圣上,皇后娘娘,主子已无大碍了。”
宋沐晚听见这话当即眉眼舒展开,向萧彻贺喜,“圣上,白贵人吉人天相,她届时定能为圣上诞下皇子,臣妾恭贺圣上。”
“圣上,您快去瞧瞧白贵人吧,臣妾就不打扰您二人相处了。”宋沐晚眉眼间带着真诚。
宋沐晚本以为她说出这句话给了萧彻台阶下后,萧彻会立刻前去探望白舒宜,可是萧彻的面色沉得厉害,黑沉的利眸继而攥住了她,
“不打扰朕跟白贵人独处?”
萧彻的语气很冷,宋沐晚垂眸,她嗅出一丝不对劲。
“皇后,你说错了,白贵人现在是在盼着朕与她那侍女独处。”
电光火石间,宋沐晚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方才那宫女竟是白舒宜献给萧彻的。
萧彻一直想要白舒宜率先服软,可是现在看来,白舒宜根本不如他所愿,她甚至主动为萧彻纳美,这无疑是在告诉萧彻她白舒宜不爱他,
宋沐晚识趣地在一旁安静站立,萧彻此刻不需要她再多话。
一旁的碧云被圣上冷沉的语气惊骇地跪地,她矢口否认,“圣上,您不能误解主子啊,主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那婢子是背着主子勾引圣上的,这与主子无关啊。”
圣上一言不发,碧云愈发战战兢兢,
碧云心中清楚,自从画冬领略了主子的残忍后,画冬哪有胆子去爬圣上的床,
今日这出是主子设计好的,主子故意教唆画冬勾着圣上,
为此,室内还燃了迷情之物,
谁知道圣上根本不入套,画冬使尽伎俩也哄不来圣上垂青,
她家主子等不及了,索性故意闹出了个捉奸在床的戏码,
实际上,圣上将画冬踹了出去,碧云赶进去时,画冬蜷缩着身子,趴地呕血,情状凄惨。
碧云在心底感到害怕,主子本是要借这件事博取圣上的歉疚。
一个男子若是对一女子内心含愧,怜惜一女子,那必会想出法子补偿这个女子。
圣上心里本来就有她家主子,于是这愧意便会更多。
碧云之前虽忌惮皇后,担心主子斗不过皇后,但她始终坚信一点,那就是圣上的心在她家主子身上,这一点是皇后根本比不过的,
纵使皇后陪伴圣上多年,但她家主子与圣上青梅竹马,情谊非比寻常。
圣上的心中始终有她家主子的一席之地,哪怕她家主子曾弃圣上。
可是如今,这件事情被搞砸了,圣上好像知道了这件事是出自主子的安排。
室内此刻一片静默,
碧云跪地,宋沐晚仍然安静地站立在萧彻一侧。
良久,
一道冷冽的声音划破满室的静寂,“告诉你家主子,她的心意,朕收下了。”
宋沐晚垂眸,她感受到萧彻的视线现在落在了她的身上,冷戾如刃,
“皇后,将那婢子封为贵人,封号你拟即可。”
话落,萧彻不再看那画屏一眼,继而毫不停顿地离开了白兰轩。
碧云身体一颤,她听得清楚圣上话语中的滔天怒意,
完了,主子这下岂不是彻底惹恼了圣上?
一个婢女怎配封为贵人?这不是要与她家主子平起平坐了吗?
等到白兰轩内的众人离开后,碧云连忙急匆匆地赶到主子身边,她匆忙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主子,
等她全部说完,碧云才发现主子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笑意,碧云不明白了,难道主子不是惹恼了圣上吗?
白舒宜不紧不慢地靠着腰后的软枕,她轻声问,“你瞧得很清楚?圣上当真怒不可遏?”
碧云呆呆地点头。
白舒宜的表情彻底放松开来,她甚至好心情地赏了碧云银子,
碧云不解地开口,“主子,您不着急么?”
白舒宜不在意的睥了碧云一眼,“急什么?”
“圣上知晓是您设计的这出戏,圣上生怒了啊。”
白舒宜轻嗤了声,微勾着唇道,“圣上生怒了才好,本宫就怕圣上不生怒。”
白舒宜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萧彻从前待她百依百顺,如今她进了宫,萧彻却待她忽冷忽热,白舒宜之前以为萧彻是因为对她无甚情谊了才会这般待她,
可是现在,白舒宜终于理清了思绪,她的戏没白白做,她终于探清了萧彻的心思,
萧彻舍宋沐晚救她、不让她思念废太子、不放她出宫……
萧彻渴望她白舒宜在意他,所以他今日才会因她白舒宜为他献美而生怒。
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她白舒宜,萧彻明明还是对她旧情难忘,她这些时日的试探并未出错,萧彻确实是忘不了她。
白舒宜的心终于安了下来,欲擒故纵是个好法子,用来对付一个本来就对她有意的男子更是一个绝佳的法子,
但是还不够,她想要得到的还没有到手。
白舒宜要再激一激萧彻,她明白萧彻现在心中仍对她当年弃他另嫁之事有怨,
萧彻如今不肯承认他心中有她,那她便帮他认清他自己内心的心思,
她白舒宜始终是站在他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