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沐晚始终对宋琛之事放心不下,她命人去彻查宋琛过往接触的人,出入过的场所,
宋夫人轻飘飘地便将一条人命贬得一文不值,这种做法很难让宋沐晚不去怀疑宋琛绝对不止一次犯错,
可如果从前宋琛便有罪,她这个皇后为何半点不知情?
宋沐晚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测,宋夫人每次来找她借银钱时的理由恐怕是假的,那些银钱极有可能是去用来为宋琛处理烂摊子,
宋夫人不用宋府的银钱,非要入宫找她要,这样一来,不管她宋沐晚知不知道这银钱的用途何在,她也成了包庇宋琛的罪犯,
万一有一日事情败露,宋夫人可以理所当然地要她帮忙掩护,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从前是她大意了,她总是看在父亲的份上一味向宋夫人退让,
宋沐晚心底懊恼,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得在宋夫人恼怒成羞,想法子威胁她时想出解决问题,她要摆脱涉嫌包庇的罪名。
宋沐晚因宋琛一事已经废了许多精力,但她还不能休息,因为三年一次的选秀便要到了,身为皇后,选秀这件大事她必须亲自督办。
萧彻登基至今已满三年,却还未有过一次正经的选秀,
三年前,新帝登基,本是要选秀,但那时萧彻同她感情颇好,她因着了风寒久病不愈,萧彻不舍她拖着病体忙选秀之事,
再加上萧彻初登基,根基不稳,整日政务繁忙,如此一来,萧彻便取消了当年的选秀典礼。
如此一来,这次的选秀便是头一回了。
宋沐晚为了避免自己白忙活一场,她决定先去请示萧彻,今年是否要进行选秀,等得了明确的回复,她再操办选秀之事。
宋沐晚来到了乾明殿,她并没有空手而来,她让喜珠端来了清凉酒酿过来,
她认为这几日萧彻因着白舒宜心情不畅,她需先让萧彻降降火气,她可不想遭受无妄之灾,
可是真是怕什么便会来什么,宋沐晚踏入外殿没过一会,便听到了内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
其间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哀求:“圣上,您放我离宫吧,世间女子何其多,圣上为何非要强令我待在宫中……”
宋沐晚的脚步并未在上前,她要是此刻进去,必定会看见白舒宜楚楚可怜的模样,
宋沐晚又听见里面有东西落地的声音,知道里面现在起了争执,
宋沐晚不理解萧彻口中的报复白舒宜,因为在她看来,萧彻倒是将他自己折腾得彻底,
白舒宜也是心口不一之人,嘴上说着要离开萧彻,离开皇宫,但折腾到今日,也未见她付诸过实际行动。
宋沐晚大概知道白舒宜这般爱折腾的缘由,萧彻心中固然有白舒宜,但他也同样怨她,
白舒宜受宠的同时应当也不好受,因为她的身后没有强大的母族庇佑,
白舒宜应当是想让萧彻赦免她的母族,可是萧彻不会轻易如她的愿,
白舒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不是要使尽折腾么?
白舒宜正在一步步试探萧彻对她的底线。
萧彻看似降了白舒宜的位分,实际是在保护她,毕竟树大招风,白贵妃身后无母家扶持,自己身居高位,又怀有龙种,这太容易引人嫉恨了,
淑妃来找她这个皇后一起对付白舒宜,这就是白舒宜遭到嫉恨的例子。
看来萧彻对她这个皇后宫中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淑妃不过就来了这么一次,这都能被萧彻注意到。
里面诉衷肠的声音还不停歇,宋沐晚开始考虑是否要先回去,而后再寻个合适的时间过来,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太监德清看见皇后娘娘站在殿门处,当即就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白贵人已经在里面待了好一阵了,
他这个下人,根本不敢上前请白贵人离开,圣上的面色沉得着实吓人,
如今皇后娘娘来了,可不就是救星来了。
太监德清快步上前,语气激动:“皇后娘娘,您来的正好,您快请进去劝劝白贵人和圣上,白贵人一直待在这,圣上没法子处理公务啊。”
宋沐晚被迫停了离开的脚步,她本来也不想掺和进去,但是现在,太监德清一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宋沐晚索性踏入内殿,
甫一入殿,殿内的场景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萧彻神情冷漠地坐于高位,白舒宜眼圈红红,立在原地,恍然一副失了神的模样。
见到宋沐晚进来,萧彻的视线看向了宋沐晚,目光似带了几分柔和,
宋沐晚还未来得及行礼,萧彻就上前揽过她的身子,
“沐晚,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好生休养么?”
萧彻眉眼温柔,语气低沉,好似是真的在关心她。
宋沐晚本想说她已经休养好了,她还派了宫人去告知圣上您这件喜事,
但是话到嘴边,宋沐晚又咽了回去,恐怕萧彻并没有认真听宫人的话,她也就不去打萧彻的脸了,
宋沐晚唇边带笑,语气柔缓:“圣上,臣妾已经休养好了,臣妾来见您,是想与您商量些事。”
萧彻似疼惜地拉着宋沐晚坐到一旁的软塌上,而后吩咐宫人上茶,
可他的视线却总有意无意地落在白舒宜身上,
白舒宜孤零零地站在中央,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很是可怜,
宫人进来奉茶时忍不住抬眼看了白舒宜一眼。
萧彻看向白舒宜的目光骤然发冷:“杵在那做甚,你可向皇后行了礼?”
“如此尊卑不分?可需朕亲自教你礼节?”
萧彻语气冷戾,白舒宜站着的身子发颤,良久,她才转身,
一手扶在腹部,而后颤着身子俯身行礼:“皇后娘娘安。”
话落,白舒宜的眼又红了一圈,洁白的齿背轻咬着下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沐晚免了她的礼,白舒宜却固执地不肯起身,落在旁人眼中,好似宋沐晚这个皇后在苛待她,
宋沐晚可不想背上苛待人的锅,她亲自起身上前,继而扶起白舒宜:“白贵人,你如今有了身孕,当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宋沐晚带着笑意,眼里尽是对白舒宜的关心。
白舒宜被宋沐晚亲自扶起来,她垂眸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手骤然握紧,
宋沐晚为何不生气?
从前宋沐晚看见她跟萧彻在一块,马上脸色就会变,然后就会做些蠢事惹萧彻不悦,
现在她有了身孕,宋沐晚怎么这么淡定?难道她不怕萧彻的心会全落在她身上么?宋沐晚不是最怕自己的夫君变心了么?
白舒宜心底起了火气,难道是因为萧彻这次降了她的位分?宋沐晚觉得她白舒宜不配再当她的对手了?
思及此,白舒宜怒火中烧,萧彻这次居然降她的位分,今日她来这哭了这么久,萧彻居然还不改变主意恢复她的身份。
“圣上,臣妾是来询问选秀一事的。圣上今年可要广开后宫?”
萧彻没想到宋沐晚是来问这件事的,他还以为她是来问宋琛一事的。
萧彻拉过宋沐晚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他的语气似带着笑意:“宫中只有两个妃子,你都会吃味,再来几位,沐晚可不是要天天跟朕置气了?”
萧彻旁若无人地调侃宋沐晚,宋沐晚低下头,
“圣上,您莫要打趣臣妾了,今年您可要开选秀之事?”
萧彻见宋沐晚问得认真,他起了几分感到稀奇的心思,
从前他为二皇子时,纳惜妃,淑妃时,宋沐晚都会低落段时日,
宋沐晚还从未有过主动开口为他纳妾的时候。
萧彻是无意再纳妃的,他刚想拒绝,目光却不知不觉地落到白舒宜身上,
她固执地站在原地,没有一丝低头的意思,
萧彻的目光冷了下来,他改了主意,
萧彻唇角带着笑,大掌抚过宋沐晚的脸颊,低声道:“沐晚,你是皇后,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了。”
这便是要选秀的意思了。
宋沐晚得了明确的回复,当下便准备离开去布置要操办的事宜,
此时萧彻又开了口,不过这次他是对着白舒宜下了吩咐:“选秀之日,你也跟过去,好好学学皇后的淑德贤良。”
白舒宜似感受到了极大的难堪,柔弱的身子颤得厉害,却还不得不接受吩咐,她的声音绵柔沙哑:“是,圣上,皇后娘娘。”
萧彻好像对白舒宜这般柔弱无辜的模样丝毫不动心,
他反而故意当着白舒宜的面疼惜地嘱咐宋沐晚:“沐晚,你身子刚好,不宜过多操劳,你若是累了,便让底下的人去办。”
萧彻眸光温柔,炙热的掌心贴着宋沐晚,好像当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夫君,可是她这位夫君的心神却明显被另一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所牵动,
宋沐晚低声应“是”,
萧彻的这番话她也不过听听而已,选秀是件大事,
若是期间出了差池,萧彻第一个要追究的人便是她这个负责主持的皇后,
从前的宋沐晚或许会感恩夫君的体贴,但是现在,宋沐晚很难生出感恩之心。
——
关雎宫因白贵妃遭贬而空置,白舒宜如今迁居白兰轩,
白兰轩远远比不上关雎宫的华丽,
此刻的白兰轩内嘈杂一片,
画冬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她刚被白贵人踢了一脚,到现在心窝那儿都疼得厉害,
白舒宜冷冷地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画冬,唇边溢出冷笑,
碧云上前赶走画冬,劝解开导主子:“主子,您何必跟她置气,这样您先前的淑德形象不就白白扮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