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道,这双手并不是拯救她于危难,而是要褪去的她的衣衫。
顾莺尾有些迷离的垂下双眸,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先一步覆上了顾莺尾。而后她便随着这力道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顾莺尾只觉鼻翼一阵冷香传来,便被苏木环抱在了怀中。
二人近在咫尺,甚至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顾莺尾错愕间,苏木已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霁南。
“我与莺尾玩闹,你算什么东西,敢管小爷的闲事?”霁南瞬间被看得怒火攻心,要知道他陪伴顾莺尾喝酒多日,如今顾莺尾已经完全接纳和信任了他这个朋友。可如今,只差一点便能得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竟敢来坏他的大事。“知道我干爹是谁吗,敢坏小爷我的好事,你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
苏木举起腰间的匕首,抱着顾莺尾朝前迈步,而后那匕首深深地刺入的竟是男子胸中,那男子刹时满脸通红从口唇中吐出一抹鲜红的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只在瞬间便袭来,男子倒在了血泊中。
顾莺尾瞬间被血红色灼得清醒,那抹红色带着血腥味涌入她的鼻翼,不过须臾变让她觉得反胃难受,她惶恐地凝视着苏木,只见他面无表情地从霁南腹部抽出满是鲜血的匕首,宛若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十岁那年出现的那个梦魇,他举起石块重重地向那个人砸去,那个身影和如今的苏木重叠在一起。
“你…你杀了我的挚友。”顾莺尾颤抖地启齿。
苏木面无表情地收回带血的匕首,冷眸吐出两个字。“回家。”
“我要杀了你这个恶魔!”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长时间以来无处宣泄的情绪,那一刻顾莺尾忍无可忍地站起了身。她拿起一旁的酒壶就要朝苏木砸去,然苏木却轻易地握住了她的手,巨大的力量瞬间让顾莺尾动弹不得。
顾莺尾再次感到自己被一股冷冽的气息包裹,她绝望之际,却听到耳畔传来苏木无可奈何又温柔的语调。“闹够了吗?”
顾莺尾双腿一瘫地坐到了地面,失魂落魄地望着眼前的苏木。“杀人恶魔…你这个杀人恶魔!”
苏木侧目,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来人,扶顾姑娘回府。”而后他拿着带血的匕首缓缓朝霁南走近,霁南望着冷眸不语的苏木,不由得恐惧朝后退,但他已经蹲下身子,目光冷冽地望着他。“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苏木平静地从怀中掏出白色的手帕,静默地擦拭着手指和匕首上残留的血迹,明晃晃的匕首散发着彻骨寒凉的光芒。“我是他的未婚夫,若是你再打她的主意,方才便是下场。”
霁南捂住流血的腹部,想起顾莺尾对苏木的种种描述,不由得心中一颤。
“来人,将他送去医馆。”苏木指了指霁南,随后拂袖走出了房门,他看着马车缓缓向前,确认顾莺尾已经安然无恙坐上马车,这才放心地踏上了骏马。
身后的张嬷嬷紧步跟上前,忍无可忍道。“顾姑娘性子单纯,才会与那歹人为友,爷也是得知那姓霁的想侵犯顾姑娘,今日才会出手伤他,爷要是不解释,顾姑娘又得误会您了……”
苏木看向马车,其实顾莺尾早就对自己误解颇深,又何惧这点误会呢,如今借着这机会,让她恐惧自己,再好不过。
苏木从过往的回忆中慢慢抽离出来,那次以后,因为霁南,顾莺尾数月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而如今霁南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莺尾姑娘,你别怕他,就算他是皇商大人又如何,我的干爹是大理寺少卿,若是这个杀人恶魔胆敢伤你半分,我干爹定让他入狱。”霁南朝躲在苏木身后的顾雪芽生出手,他贪婪地凝视着顾雪芽,上次一别后,她的身段已经逐渐丰腴,但她的双眸依旧如少女般灵动,女人的温婉与少女的娇俏在她的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虽然在霁南的生命中遇见过无数美人,但顾雪芽上美好的气息仍旧让他痴迷。
更何况还是他当初没有得到女人,种种加持更让他此刻对顾雪芽的执念更深。“莺尾姑娘,来,把手给我,我带你离开。”
霁南尽力地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只要顾雪芽受他蛊惑愿随他而去,那他便能再次得手顾雪芽。他已经想清楚了,待会便带着顾雪芽去满香楼与他共饮他带来的“美酒”,往后便和顾雪芽的共渡**一刻。
“看来上次苏某对霁公子的教训还不够?”苏木冷眸抬起,语气却蕴含着无声威胁。
“教训?皇商大人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强迫莺尾姑娘?只可惜霁某从小便厌恶你这般视人命为草芥之人,莺尾姑娘不必害怕,大胆随我走便好。”毕竟今日他出行可是带了十多个随行仆人,那些仆人之前都是官府的捕快,就算他苏木的身手再好,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苏木立即警觉想将顾雪芽拽到身后护她安危,却见顾莺尾先一步伸出了手,拽起了苏木的袖口。“多谢霁公子好意,但我从未想过离开我的未婚夫,亦不觉我他是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苏木瞬间愣在原地,似是没想过顾雪芽会这般说。
“莺尾姑娘?”霁南也满脸错愕,他记得那一年分别时,顾莺尾分明那般怨恨苏木。可如今她却这样坚决地为他说话。
苏木原本还在思索如何让顾莺尾和这样的人保持距离,才能让顾莺尾不反感他,却见顾莺尾朝他莞尔一笑道。“苏安宁,你在发什么呆呢?快走啊。”
集市马咽车阗,人声鼎沸,顾雪芽望了望身后确定没人追上来后,放心笑了笑。“还好这个伪君子没有追上来。”
“伪君子?你们从前不是挚友吗?”苏木疑惑。
“从前是我年幼无知。”顾雪芽迈着步伐走在苏木身侧,开始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方才他递给我的酒我闻到便觉味道不对,想必那霁公子定是在美酒中加入了一味迷药,我断定她对我图谋不轨。我看他神疲乏力,面色晃白又气短无力,现下不过仲春却直冒冷汗,此症不是肾阴虚便是肾阳虚,如此年轻断然不会如此,除非他一直流连于烟花之地。”
顾雪芽说着说着却见苏木突然顿住了步伐,他身姿修长,气质淡雅如菊,面容清俊而疏离,仿佛与这浮世格格不入,但也是在那一刻,她望见他往日清冷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久违的笑,宛若春花绽放。
那是顾雪芽重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瞧见苏木笑。
马车朝淮安书院缓缓驶去,但顾雪芽却略显不安,从上马车到现在,她和苏木的相处并未有太多的变化,若说唯一的变化,那便是他不再闭目养神了。
忍无可忍后,顾雪芽终于说出了心中的困惑。“苏安宁,我发现你今日甚是奇怪,你怎么时不时的偷看我?”
闻声,苏木立即收回了目光,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袖,不禁暗自思酌,被她发现了?
顾雪芽移步与苏木四目相对“苏安宁,你老实跟我说……”
苏木不由得心虚颤了颤喉咙,难道方才自己看她的目光这般明显?却见顾莺尾一脸严肃道。“你该不会想要趁机把我送回安雍吧?”
“我可告诉你,我不回去,我要留在淮安书院,我要参加涉猎比赛,就算你偷偷送走我,我也还会再回来。”想到苏木要将自己送回安雍,顾莺尾不惜摆出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
苏木:……
伴随着马车行驶蜿蜒小路,顾雪芽随着晃动一个踉跄跌入了苏木的怀中,那一刻,熟悉的檀香再次将她包裹,顾雪芽无措抬眸却忽地对上的却是苏木发红的眼圈和满头的冷汗。
顾雪芽顿觉不对,刚想开口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中却夹杂着苏木身体的颤抖,口唇刹时发紫,如纸般苍白的脸颊极力地隐忍着抖动。
“蛊毒又发作了?”顾雪芽垂眸望见了苏木手背的血痕,宛若一朵鲜红的彼岸花盛开于他的手背。顾雪芽伸出手指贴近苏木的脉搏,从腰间拿出银针快准狠地插入苏木的人迎脉,苏木忍痛皱了皱眉。
顾雪芽头伸出另一只手,覆在苏木的肩头,温淡低语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苏木凝视着眼前的顾雪芽,不知为何,总觉如今的顾雪芽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但是现在的顾雪芽让他无端升起信任。
“待会我写个药方,你让小厮就着药方买药材。你记得跟他们说,让他们把所选药物浸泡、煎汤取汁,还有啊,记得将纱布置于药液中浸透,挤去多余药液后再置于蛊毒发作处。”
虽然此举能缓解苏木身上的疼痛,但顾雪芽明白,就算如此也终究无法根治病根。
若不能及时解蛊,苏木只能等死。
或是她只顾着沉思,却丝毫没注意到她说完话后,苏木神色的变化,他看向顾雪芽的目光满是打量和疑惑。“噢,我怎不知道雪芽姑娘的医术如此精湛?”
顾雪芽立即心虚地收回手,方才她只顾着担心苏木的安危,却忘了她现在根本就不懂医术。“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嘛,我在府中看了一些医书,或许是我天赋异禀吧。”
马车行驶于蜿蜒山路,伴随着马夫一声“吁”,章嬷嬷走到马车旁撩开帘子笑道。“爷,已抵达淮安书院了。”
顾雪芽身躯瞬间绷紧,她着急撩开帘子走下马车,见湖畔上修建着小石桥和还未迁徙的白鹤,她心中的石头放下却又隐觉不安,毕竟往后便是她和凶手的一战。
而这一战,她只能赢,不能输。
见顾雪芽渐渐走远,章嬷嬷走到了马车前朝马车内的苏木低语道。“爷,苏府那边的下人仔细找过了,并未在府中找到任何医书的踪迹。”
“我知道了。”苏木抬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帘子,静默不语地凝视着顾雪芽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