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剑 第15章 15

雨轻音被传送至阵内时，顿感丹田之沉重，提振自身气海都会影响环境灵压，全身被挤压拉扯着，呼吸不顺。

空间内的景象与外界仿若两个世界，天际大大小小汇聚着七色异彩漩涡，脚下是无底黑洞，空中漂浮的无数浮台，均缓慢向下坠落。

他总算能明白符宗宗主所说的无法运转修为的深意，更无法想象在这种环境下青玄是如何与魔主进行战斗的。

目光四处搜寻之下，终于在视线终端找到两个跳跃的黑点。

九垚速度之快，丝毫没给人喘息的机会。张弦索性一跃而下，利用黑洞强大的吸引力躲开她的袭击。

可停止对抗逆转阵的压迫便也意味着放弃生机，她被迅速拉扯着向下坠落，努力想吸纳灵气却已枉然，百丈锦此刻也自动变幻为纱绫围绕着她，抵抗贴身的灵压造成的伤害。

她再次看见了九垚的身影，一袭红衣似索命厉鬼，手中荆棘长鞭宛如毒蛇，朝自己袭来，艰难抬起手想结阵，却毫无灵气汇聚，百丈锦也快到极限了。

张弦叹息，眼神开始发散。灵气凌冽如刀，刮剌得百丈锦都成了块破抹布，但这也昭示着逆转阵即将完成，她与九垚一个都逃不了。

这样也好，或许她的修途至此已走到了尽头，临死前能封印一方魔主，亦死而无憾了。

只是，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冒出沈霁的脸，他似乎焦急的在说着什么。糟糕，已经开始走马灯了嘛？张弦有点想笑，但最后能看见他，已心满意足。

“眼睛别闭！”

青涩又愤怒的声音在耳旁炸开，惊得她心脏猛然一跳，视线逐渐清晰，眼眶通红的少年抱着她躲开了九垚攻击，跪立于浮岛之上。

他与沈霁长相截然不同，但眼睛却很像，眼睛里的东西很像。他似乎也伤得也不轻，手臂、脸颊全都是灵气划伤的口子，沁出一串串血珠子，颇有破败之美。

人一旦泄力，所有的伤势都会反噬而来。张弦没气说话，只拉起嘴角笑了笑。

能感受到怀中之人已脱力，体温也开始降低，但好歹意识是回来了。雨轻音手臂紧了紧，最终放轻声音说了句：“你好好休息，我会带你出去。”

九垚惊讶的抬抬眉：“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进来，还敢进来。”

“好一副英雄救美的戏码呀，我倒成了给你们升温的小丑了，”妖艳的魔主笑嗔，“小子，你是真不怕死，竟还敢回来。但你与我缠斗也不会有结果的，将我封印于此又如何？将我斩杀又如何？只要这世上还有生灵存在我便不会消失，你们要灭魔，不如先灭世。”

“我们魔类每一次重生，都会携带前世生生的记忆，而你们人，死了就是死了，神魂回归大道，成为后世他人的养料。你就算嫉恶如仇，要捍卫自以为的道义，也要考虑下你身后人的性命，我们有时间耗，她可没有，”九垚玩味的摸摸唇角，“我本来就不想与你们为敌，我借她的百丈锦一用，咱们合力破阵，过后井水不犯河水，两全其美。”

“这便是人魔之别，我们只追求现世，才更加珍惜彼此，你们魔类自以为会延续记忆，本质不过是某种执念操控的傀儡，”雨轻音抽出佩剑，割伤手掌，将血摸于其上，“我不打算与你合谋，也不打算从内破阵，我打算灭了你。”

谈判失败，九垚气得牙痒，毫不留情挥鞭。还真给他脸了，虽然逆转阵压制了她大半功法，也不至于连个几十岁的小娃娃都打不过。

荆棘长鞭在九垚的操纵下灵动如蛇，雨轻音身法迅捷，躲避来回的几处攻击后，近身至跟前，挥剑快刺。

不料对方亦有防备，左手袖中滑出短剑，与其对招。

越临近阵眼，九垚的攻击力越弱，雨轻音心知必须在此之前将其斩杀，否则到时就两个结果，要么张离破阵及时，他们幸免一死，但九垚逃脱；要么张离不及时，他们三人一同在逆转阵中覆灭。

虽无灵气修为加成，两人纯武学招式亦是精纯，没了灵海，雨轻音的攻击丝毫不减凌厉。

九垚在之前与张弦的长时间缠斗中体力也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此刻的战斗纯粹靠韧性在撑持，她越发烦躁，又不得不应付袭来的剑招，一个不小心，手臂又被划了道伤口。雨轻音的血对妖魔而言仿若至毒，火辣辣的灼痛感钻心入骨。

“你与沈霁是何关系？”她神色冷厉，泄愤似的朝他挥鞭，拉开两人距离。

雨轻音不认得沈霁，只在清瑶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只当她又要说些歪门邪道的话引人分心，于是加快攻击速度，速战速决。

眼见对手根本不理她，攻势越发密集，九垚久违的感受到生存危机。地底的引力依旧吞噬着万物，她既要分神对抗引力又要应付剑修的缠斗，已精疲力竭。

忽而瞥眼瞧见浮岛上昏迷的张弦，她灵机一动，主动近身攻击剑修，另一手猝不及防挥鞭袭向浮岛。

雨轻音想撤退已来不及，分神之间被短剑狠狠扎了个窟窿，他聚力踢开九垚，飞身想抗下那一鞭。

与此同时百丈锦似有所感，飞梭而出护住两人挡下攻击，瞬间被扯成两半，逐渐淡化消失。张弦的外衣裂开，嘴角溢出鲜血。

张弦在修炼中已与百丈锦形成魂契，由此她可随时借用百丈锦内的灵气与符纹，一念三千符的原理便基于此。而同时，若百丈锦伤，亦会伤到她的神魂。

全身是被撕裂般的疼痛，张弦被刺激得浑身抽痛，艰难睁开眼，见百丈锦已破裂成两半，消失不见。

师兄当时是忍着什么样的痛能自己撕毁它啊？她不合时宜的想。

“你心心念念的百丈锦被你自己毁了。”她盯着九垚，竟有了取笑她的心思。

不知为何，虽然雨轻音修为尚浅，但他在此，纵使战局不甚光明，自己心中却放松不少。

“你可别说话了，闭息养神。”年轻的剑修转身背对她，无奈道。

开言吐语会耗费精气神，此时她最应该做的事是冥修，纵然条件不允许也该闭目养神。

没想到九垚却笑了，将荆棘长鞭散为魔气，包裹住闪闪发光的金色物什：“虽没拿到全部，就这一片也能交差。”

可恶，张弦眼神微眯，那是同门的百丈锦。

“下一击，只要将你捅穿，其余的碎片就归我了，”九垚原地打起坐，“但我累了，休战吧。小修士，你也别逞强了，两处大穴都被我刺伤，再不调息你会暴毙。”

话音未落，青锋已至。“谁和你休战！”

九垚：啧，遇到特么的疯狗了。

孤月崖外，天象异变，弦月未落，夜幕中凭空出现一轮满月，其光起初微弱，两刻钟后达到全盛，将地面照的惨白。

剑宗大师姐带领众人撤退，发动修士连夜搜寻山脚三十里内的普通农户，劝其紧急避险。

众人于三十里外暂时驻扎，蔚如风负剑而立，观察孤月崖上的异动。

起初的震动已平息，但越平静越令人心慌，果不其然，还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山上的树木花草开始枯萎，转瞬变成一座荒山。

符宗弟子已离开，他们看不到灵气流向，只能感受空气的流向混乱，时而刮东风，时而吹北风，六月的天气枯草上还生了一层薄霜。

在深山老林边缘生活的农户猎户对妖魔鬼怪和修真道士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但见着这接二连三的异象也不禁心生害怕，挤在火堆边大气不敢出。

忽而空中金光闪烁，一人影从内跃出，消失在枯林中。

蔚如风见状，转头嘱咐高韧雪：“你配合万道盟将众人保护好，我去那边接应。”

在张离与雨轻音二人第一次从阵中逃出时她便向万道盟发了信，支援力量应不刻便至，但破阵时机不能等，即使帮不上大忙，她也要在一旁护持。

高韧雪点头：“放心吧师姐，这里交给我，你一定要将小师弟带回来！”

张离被投送至山林中，遵着元休长老的指点，利用寻源符脚不沾地的赶往第一处阵眼。背后凉风拂过，是清瑶。

“你还在？”他有点讶异。照理说鬼魂之流完成自己的心愿执念后应会消散，无忧村族人均已归道，她还有愿念未了？

清瑶点点头：“我手心的掌印是沈霁亲手所下，对寻找阵眼应有帮助。”

她说的没错，同一人依托同一阵法设下的符纹相互之间都是有感应的。破阵眼靠她的感应比寻源符更快。可是，“你不是说已经失效了？”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们送命，撒谎了。”阵印的确会消失，但是在原主阵逆转完成之后。只要底层原阵还在，她的阵印就会存在。

张离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有人御剑而来，是剑宗那个大师姐。

“张道长，我来助你，”蔚如风追上他们，见张离步伐缓滞，一把将他拉上剑，“省着点修为。”

“前方两百米处有感应。”清瑶适时出声。

两人翻身下剑，张离打出一道显形符，金色纹路舒展开。

按元休道人所言，符宗弟子所设的护阵结界认主，感应到设阵人的气息才不会主动攻击，在此基础上去破坏主体阵眼就简单得多。

元休忽而想到什么，顿了顿，只说了句：“既然他那么想入阵，算了，还是你去外围破阵合适。”

不明所以，但张离从不会在这些废话上纠结，他只听结论：“清瑶将掌印靠上去。”

女鬼飘至地面，掌心金光已很微弱，慢慢贴上去。与他猜测一致，原主所书的法印同样有效。

蓝色结界化消，露出内中已扭曲的阵法符纹。蔚如风见状提气蓄力，加注灵力的剑风一下将纹路斩断。

断口出倏而喷出一大股蛮狠灵气，两人来不及反应，被弹飞八尺远，喷出鲜血。

远处空中，一大群修士御器而至，降落到三十里外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