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剑 第16章 16

为首之人是万道盟白虎堂堂主朱耀武，外貌将近而立年纪，手持一柄白玉扇，领着众人施施然落地。

高韧雪见援军到来，连忙跑过去禀报这晚的战情，并请求他们援助。

“张道长已前往破阵，但他本身负重伤，现在也不知进展如何，阵中还有两名修士正与魔主缠斗，”高韧雪焦急忙慌，“请堂主与众仙长们出手相助，现在不得入阵，至少我们可以在外围破阵法，到时逆转阵被中止，他们都可以挣脱束缚。”

朱耀武面色平淡，望着不远处的大山沉默不语。一旁随行的女子尖酸道：“我们比你长了不止一辈，需要你来教我们怎么行事？”

高韧雪委屈不已，他们本就不清楚孤月崖的情况，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你是剑宗弟子吧，”朱耀武总算瞟了她一眼，“听说灵秀仙子的亲传弟子被困在阵中，你放心，我会救他出来的，那只魔我们也会将其消灭。”

“那……”高韧雪眼中燃起希望。

“白虎堂众听令，分八方站定，待妖魔出阵，立即将其捉拿。”朱耀武收起折扇，率先向山脉飞行，其后众人追随而去，那女子临走前狠狠剜了高韧雪一眼。

心情一波三折的高韧雪对其亦翻了个白眼，这女的有病吧！

将将破了一个阵眼的张离三人不敢停歇，立马赶赴下一处，按照之前的方法破坏符纹，中断灵力输送。随着破坏的阵眼越多，清瑶掌心的法印纹路越淡，最后消散个干净。

“我已经感受不到阵眼了。”清瑶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眼中飘过淡淡的失落。

“不用丧气，底层大阵绝不止这几个阵眼，但既然你的法印消失，代表此阵已无法成型，这是好事，”张离抛出寻源符，符纸燃起幽幽蓝火，向某个方向飞去，“继续下一处。”

张离以为清瑶是因为无法出力而失落，其实她另有心事。

“这个叫沈霁的是真厉害，设这么多符阵，他不累我们解得都累了。”蔚如风喘了口气，她一直御剑飞行寻路，第一个阵眼处又被打伤，此时也消耗甚多。

清瑶弯弯嘴角：“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符师。”

“符师，那他和青玄仙子认识么？”蔚如风虽说比之剑宗其他弟子稳重不少，但女子天生便好奇心重些，此刻还有心思闲聊。

清瑶怔了怔。那时他曾借住在无忧村一段时间，从来冷凝忧郁的表情只会在收到传音符时破裂，就像从乌云中钻出一缕缕阳光，逐渐天晴。

她记得传音符中的女声活泼可爱，对着他叫师兄，一直喋喋不休，谈论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到自己走路上见到蝴蝶都可以说半柱香时间。

沈霁也一改少言寡语的作风，陪着她瞎聊，叫她种花将蝴蝶引来，让自己回去后品鉴，看是否如她说的那般美丽。

这么无聊的话题为什么他可以聊的那么开心？清瑶不能理解。

直到传音符燃烧殆尽，两人才道别。沈霁称呼她叫小青玄。

“在阵内的那个人就是青玄？”清瑶有点恍惚。

蔚如风看她像丢了半条魂似的，点点头：“是啊，你认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虚弱，还好吧？”

清瑶摇摇头：“沈霁是她师兄。”

闻言，张离和蔚如风都有点惊讶。设阵人与破阵人竟然是师兄妹，可若沈霁知晓这里的情况，为何他没现身破阵？

两人心中都有了猜测，看清瑶神色不明，这个话题也没再进行下去。

虽身体都受到轻重不一的伤，张离二人精神却高度紧张，循着阵眼一个个击破，神识越发清醒亢奋。

与此同时，阵内的景象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灵气已重新找到秩序，虽如细刀刮面，但至少空间开始稳定。

可突然之间又产生波动，脚下黑洞开始分解成数个，飞速向四面八方分离，同时携带产生的引力也开始对抗。

雨轻音与九垚的战斗不得不暂停，双方退开数丈远，在各方引力的拉扯中寻找平衡。

张弦经过短暂的调息，已能勉强起身，此时空间又开始变化扭曲，她不得不扒住浮岛上的顽石，努力不让自己被吸走，数次尝试感应外界和百丈锦上的灵气却毫无所获，身上带的纸符此刻也成了废纸。

能让逆转阵发生如此大的波动，只能是有人在阵外破阵，除了张离不做他想。

一股暖流从心口处划过，她从没奢望他们能再次返回战场，毕竟二人的伤亦不轻。

雨轻音几个闪身已回到浮岛，见张弦双臂死抱着顽石，她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此刻被风吹起，露出伤痕累累的四肢，其他地方也漏着风，看着怪可怜的。

他解开两层衣物，将破烂的外袍扔掉，几步跑过去一把将她裹住背在背上，用腰带从后往前将两人固定住：“要想办法出去了，张离正在破阵，此空间即将崩坏。”

两人就隔着两层衣服，张弦脑袋露在外面，迫不得已靠在他肩头：“若是张离受元休长老指点破阵，那么很有可能从青龙盘……就是东方第十一点处开始，那我们在阵内要盯准你左手边向上约三指高距离方位的那个黑洞。”

“现在过去？”雨轻音松了力，顺着风向于四处飞跃停落。现在这种形势下奋力抵御灵气牵扯不明智，他要保留更多的体力做最后的冲刺。

张弦摇摇头，随即注意到他看不见，立马出声：“不，等待黑点变白，似有熹光，便可出阵。”

两人顺着风飞舞，远处的九垚处境更加艰难。空间内灵气暴窜，她的护身魔气早已被剐散，现下不敢释放一丝魔气，但不运转魔气她便无法抵抗灵气毒噬，进退两难之际只能被空间挤压推耸，形容难看。

九垚发誓这是她这辈子最难堪的画面，等出了阵定要好好教训这几人！

雨轻音眼神没离开过那只妖魔，他还在找机会击杀她，现下阵中条件已不允许，只能是出阵一刻。

“若我们此行没能诛灭她该如何？”他出声。

胸口贴着温暖的臂膀，张弦已昏昏欲睡，被他出声唤醒，意识颇为混沌，她耷拉着眼皮答：“来日方长。”

“不，我们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定不能叫她再逃。”

“嗯，我相信你……”师兄。张弦彻底昏迷。

空间异变越发严重，灵气流泻的速度加快，携风卷土向洞口涌。

忽而，空中某一处的黑洞颜色逐渐变淡外扩，似有亮光从中射出。

正是此刻！

雨轻音将全身力量积蓄至双腿，弹跳起身，借灵气外涌之力飞跃而出。

九垚亦看准了时机，孤注一掷挥出魔鞭绑住雨轻音右腿，乘势而上，越靠近洞口魔气运转越加顺畅，她狂喜，直接越过剑修，顺势一脚将其往阵内踹。

右腿被割伤，让本就只依赖身体技能战斗至今的雨轻音顿时泄了力，满蓄魔力的一脚更是致命一击，两人迅速下坠。

千钧之际，一丝清凉之气从外钻进，迅速绑住两人往外拉。

一代魔主破阵而出，挣脱束缚的九垚百无禁忌，霎时天地变色，天边的晨光与未落的弦月被乌云掩盖，陷入黑暗。

朱耀武见状大手一挥，数十名高修蜂拥而上，合力围攻九垚。

破阵口开始回缩，张离与蔚如风焦急的来回转，青绿魂线猛然发力，将两人从阵内拉出来。

阵外的两人喜极而泣，连忙围上去。

“你们还好吗？”蔚如风见两人绑在一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少废话，全力诛杀九垚！”雨轻音此刻恨极，挣扎着起身。

张离二人也不含糊，立马提剑上阵。

青绿魂线艰难聚形，朝雨轻音靠近一步：“你背上之人……”

剑修脚步一顿，将她解下来，回头嘱咐清瑶：“替我照看好她，拜托你。”言毕便一跃而去，消失在视线中。

裹在黑色中衣内的女子脸色苍白，但似乎本体能自动吸纳天地灵气，清瑶看见她所接触之地面灵气自发汇聚，源源不断被吸纳入体内。

她靠近了些，努力聚集些微魂力，稳住女子魂体。

感受到体内灵气充盈，额上清凉，张弦睁开眼，看见一个浅淡似雾的人影对她释放魂力：“你是？”

“你是青玄吗？”她抢先一步问，似乎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

张弦点点头：“是。你是方才拉我们出阵之人。”这股清凉质感即使她昏迷也能感受到。

清瑶得到答案，如释重负般笑了笑，想到什么，她阖下眼帘，又问：“沈霁，他现在还好吗？”

张弦默了默，再次点头：“他很好，意志与信念都不曾改变。”

愿念已了，清瑶粲然一笑，魂灵破碎，随风而散。

她自小被冠以巫女之名，承担保护族人与宗地的重任，半点不得自由，长大后重病缠身，更是不能挣脱囹圄一步。

看到沈霁第一眼，她看到了自己所渴望的东西，亦是毕生不可能得到之物。

若那时她态度坚决，强令族人搬离；若她不瞻前顾后，将宗地灵脉全盘托出辅助沈霁设阵，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这场战斗，她也出了一份力呢！弥补了三十年前的遗憾，也保护了沈霁重要之人。

最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现在还好好的，那就好。

张弦感到一股难言的酸涩，这是死魂最后的心境。

默默为清瑶捏了个超生诀，她抬头看天，狠狠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