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珞举着火把蹲下身仔细查看,石头虽然被凿平了,但并非打磨成光滑的平面,而只是凿出平地,方便放蒲团打坐而已,因此上面还有开凿的凹凸不平痕迹。
看完石头表面,傅宁珞跳下来,石头在悬崖边两三步的距离,前面再无遮挡物,往下便是山崖林子,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察看完,傅宁珞举着火把往回走。
“王歌信士,妙贤师侄是自己掉下去的吗?”妄恶半个身子躲在石头后面,垫着脚尖往悬崖那边看了一眼,却不敢靠近一步。
傅宁珞见他这样,走近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别怕,往里走说话。
“我听说妙贤道长也会武功?”
“是啊,妙贤师侄武功很好,道观中没几人是他的对手。”
“那他就不是自己摔下去的,而是有人把他推下去的。”
“你骗我!”妄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傅宁珞,本就圆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狰狞,他恶狠狠道:“是谁,是谁会害妙贤师侄?我要杀了他!”
傅宁珞被他忽然暴虐的态度唬了一跳,怕他冲动,连忙安抚。
“事情还没查清,也没有证据,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答应你,等我把事情都调查清楚了,肯定会告诉你。”
“那你快查快查,需要什么证据你说,我帮你找。”
傅宁珞摸着鼻梁,她想挖坟,你也能帮着挖吗?
“王歌信士?”
傅宁珞轻咳一声,避重就轻道:“证据的事我会找,等你二师兄二师侄忌辰过后我再来吧。”
妄恶着急想找出凶手,但傅宁珞不肯告诉他,他又气又无计可施,眸子失望地黯淡下去,只好答应。
“那…那你五日后再来吧,小道等你,你不许骗人。”
傅宁珞刚要应,另一道清越的少年声音从帐篷那边传来。
“笨蛋小师叔,什么重要信息都没问出来。”
三人循声望去,就见妙之忍无可忍地从帐篷里钻出来。
“妙之,你醒啦。”妄恶似乎既高兴妙之醒,又苦恼妙之醒了。
妙之瞪着他,恶声恶气说:“等回头再找你算账,你要是解释不清你去竹林做什么,我以后再也不陪你来后山受罚了。”
妄恶脸色顿时更苦了,妙之却不再看他,他边出来边穿衣袍,可见有多着急。
他穿好衣裳,与妄恶并肩而站,清秀的脸色极为严肃。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调查妙贤师兄的事?还有,你刚刚说妙贤师兄是被人推下去的,有什么证据?”
傅宁珞头疼地想把人打晕,但也知道现在已经迟了,只好应付过去。
“我们是什么人暂时还不能说,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来这里确实另有其事,只是听说了你们妙贤、妄清观主的事后顺便来查一查,如果我们是坏人,早就对你们动手了。”
她说完,妙之的脸色果然缓和许多,但也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我相信你没想过害我们,但你肯定不是来挖宝藏的。”
他认真看着傅宁珞二人道:“你们前日就来道观了,却丝毫没打听过后山的事,如果你们早就知道宝藏在哪里,直接去挖便是,怎么还等到两日后再来挖?”
“而且你知道小师叔在后山受罚,你应该等他受罚之后再来挖,届时后山无人,比现在来挖安全。”
傅宁珞知道妙之聪慧,他们带着锄头铲子,若不是来挖宝藏的,又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两人相信呢?
不用她解释,妙之自己猜出来了。
“你们不是来挖宝藏,难道是来挖坟的?”
妙之眼睛睁得老大,震惊到了极点。
“你们想挖妙贤师兄的坟?!”
“什么!”妄恶比他还震惊,直接怒吼道:“你们要挖妙贤师侄的坟?!”
傅宁珞、韦涧素:“…”
韦涧素下意识把锄头、铲子往身后挪了挪,可惜藏起来也没用了,早知道就不拿锄头铲子了,直接用铁棍挖,这样被发现了也更好解释。
两个少年都瞪着他们,傅宁珞讪讪解释,“我们这不是还没实施吗,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们再商议商议。”
妄恶、妙之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拿两双气鼓鼓的眼睛继续瞪着他们。
傅宁珞投降,“罢了罢了,我答应你们,肯定不动你们妙贤师兄师侄的坟,现在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
“不行,你必须告诉我们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妙贤师兄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证据我虽然暂时没有,但有合理推测。你们想,那石头被凿平了,但不滑,妙贤道长会武功,他在上面打坐,下来也是站起来朝着旁边跃下,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明知前面是悬崖,危险,他不可能朝前面跳。”
“既然是朝着旁边跳,那石头又距离悬崖还有两三步你,即便脚崴了或是脚滑了,摔倒也是朝前或是两边拐,总不至于直接扑下悬崖吧?”
“只要不是直接扑下去,会武的人都能做到自救,更何况他朝着旁边跳下,也不太可能朝着悬崖翻滚下去。”
“那站在悬崖边远眺呢?”
“他站在石头上就能远眺,那还他经常打坐熟悉的石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跳下来专门站在悬崖边远眺?”
“我听说你们是给他送饭时发现他不见的,他不会白天黑夜都在这里打坐吧?也就是说,他用过早食过后,来石头上打坐,打坐也可以远眺,而且比悬崖高出许多,更能开阔心胸。”
“我推测凶手来找他,他下来与凶手站在悬崖边说话,然后在他毫无防备时,凶手把他推了下去,他身上没有打斗痕迹,所以你们才没怀疑有人害了他。“
妙之还没说话,妄恶就先哽咽道:“妙贤师侄被野狗吃了,师兄和其他师侄找了许久才勉强把他身体拼回大半,师兄是从那大半尸身上分辨出没打斗伤痕的。”
傅宁珞没想到妙贤死后竟然遭野狗啃食,内心一阵胆寒,难怪妄恶与妙之之前都没提过此事,想来这件事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所以下意识不愿意提及。
一片静谧中,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
“既然你说是有人将妙贤推下去的,那你不如再说说你怀疑谁?”
几人一惊,齐齐转头看过去,只见妄虚背着手从路口弯道处过来,也不知他何时到的这里。
“师父。”
“师兄。”
妄虚淡淡扫过妙之,待视线落到妄恶身上时,沉凝的表情才有了变化,他冷哼一声,也就是这一声哼,让妄恶身体抖了三抖,主动跪下忙不迭交代了。
“师兄,妄恶这次没做错事,真的,我只是把那三个闯入道观的人关到竹林草屋里了,等二师兄与妙贤师侄的忌辰过去,我就会放了他们的。”
除了妄恶,其他人都震惊地望着妄恶,妙之更是不可置信睁大眼睛。
“小师叔,你把哪三个人关进竹林草屋里了?”
妄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去看见他师兄的脸色,见他师兄面色冷硬,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更弱弱道:
“是白天那三个京城来的,妙之你同我说过,那三个人很奇怪,进了道观总是打听大师兄和妙智的事,还四处晃悠,总想留宿下来,我觉得他们三个肯定是坏人。”
“你和师兄说过,坎卦不能让外人进入,需要提高戒备,所以我就在道观外守着。果然,入夜后,我就看见他们三个鬼鬼祟祟来了道观,另外两个会武功,似乎想上房顶,我把他们都抓住关进竹林草屋了。”
其他人:“…”
妙之有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问:“是不是姓源的那三个?”
“对,就是他们三个,他们肯定是坏人,想害师父与妙智,要关起来才不会害人。”
傅宁珞、韦涧素听到姓源的,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预感,韦涧素沉凝打听,“那一位姓源的是不是还带着两个姑娘,一个明艳的是他妹妹,一个清丽的是他朋友?”
“就是那三个,那个姓源的还打听过王歌姐姐,说是你们的朋友。”妙之幽幽道。
傅宁珞想也不想反驳:“不是,我只是认识他们,不是朋友。”
“那三个鬼祟的人先不说,你先说说妙贤的事,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妄虚一开口,再度让气氛变得沉重,妄恶与妙之也顾不上什么姓源的姓方的了,等着听她继续说妙贤的事。
傅宁珞和韦涧素知道事情蒙混不过去了,妄恶单纯好忽悠,妙之虽聪慧,但心善无恶意,也好含糊过去。
妄虚不同,他胸有城府,心似明镜,若不如实道明,恐怕难以脱身。
眼下源宗裕三人又因为行为鬼祟,潜入观中落到三人手中,再左右而言它,他们可能就要被当作意图不轨的同伙抓起来了。
傅宁珞与韦涧素对视一眼,韦涧素微微颔首。傅宁珞只好道:“信女便不绕圈子了,敢问观主,是否知晓你弟子妙智偷盗玄女瓶一事?”
妄虚沉默不语,跪着的妄恶不知为何身体又抖了抖,跪的更颓废了,妙之的反应则是暴跳如雷。
“好啊,原来是因为他偷东西才招来你们调查,他们两个果然手脚不干净,竟然偷到皇宫里去了!师父,你这次不能再袒护他们了。”
“闭嘴。”
“师父…”
“为师让你闭嘴听不见是吗?”
妙之不情不愿地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