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吃了三大碗饭,只把肚子吃得鼓起才放下碗筷。
“要是每日都能吃这么好,那该有多好。”
与她一起吃饭,韦涧素都多用了一碗饭,等小二撤下碗筷后,他给两人都倒上一杯热茶,然后端着茶杯道:
“以陛下给你的赏金,足够你吃一年半载了。”
这一顿兔肉锅也才一百多文,还比不上他在卢府时每日所食,毕竟一壶茶都至少五十文了,在他看来,傅宁珞实在好养活。
傅宁珞鄙夷地望着他:“你们这些达官子弟自然不懂我们贫苦人家的清苦。”
她过得称不上清苦,但不妨碍她拿来鄙视更不清苦的韦涧素。
他们这些名门子弟,每日山珍海味,单单一壶茶都比她几日的饭钱还贵,双方的消费水平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就好比她师兄,吃穿用度都让人嫉妒。
两人就着日常花销这个话题展开了争论,最后以韦涧素点明她就是嫉妒才终止这个话题,两人将话题拉回案子上。
“妙音人没离开,却不出现,难道是躲起来了?”
傅宁珞垂眸看着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意味深长说:“说不定丢了性命呢。”
“谁杀了他?”韦涧素放下茶杯, “他若是死了,为何妙智平安无事?”
“未必是杀人灭口,也可能是清理门户。”
韦涧素再次一愣,许久才幽幽问:“你是不是已经推测出是谁做的了?”
否则怎么会有清理门户这一个词,能用这个词的只有知仙观的人,但知仙观几十个人,她怎么知道是谁?
“你之前还说关于妄玄的孩子有怀疑对象了,现在呢?”
“韦大人不妨猜猜看?”
傅宁珞慢悠悠品着茶,跟着韦涧素出来就有这一点好,能好吃好喝,还不需要自己给钱。
傅宁珞占便宜占得很开心。
韦涧素:“…清理门户…”
“妄虚?妙善?”
“其他弟子也可能,但妙音似乎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需要杀掉的恶事吧?”
“妄玄的孩子年纪肯定在二十岁以下。”
“妄清让妙贤照看,肯定比妙贤小许多,妙智、妙音、妙善肯定也不是。据我们这两日打听的情况,你对知仙观其他道士都不了解,因此,你的怀疑对象应该是在妄恶与妙之二人之间。”
傅宁珞啪啪啪鼓掌。
“那是他们二人中的谁?”
韦涧素:“…他们俩年纪相近,又都与妄清等人亲近,你是如何分辨他们谁是妄清的孩子的?”
“那当然是太仪、妄清与妄虚师徒三人告诉我的了。”傅宁珞玄之又玄地回答。
傅宁珞不愿意明说,韦涧素也没再追问。
.
月上中空,夜深人静时,林中一片鸟雀忽然飞起,傅宁珞与韦涧素骑着马上了山,到道观不远处时,两人把马儿栓在林中,照样是活结。
此刻观中的道士都已休息,要去后山,除了从树林里绕,就只有从道观过。
道观背后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深山老林,便是道观内的人从那儿过都容易迷路,傅宁珞两个不识路的人只能使轻功从翻墙从道观而过。
一路飞跃疾驰,两人很快到了后山。
与此同时,一个小身影拖着一辆小推车艰难地穿过林子,车上插着一个小火把,照亮前路,他抵达一间茅草屋。
火光将小少年的背影照亮,一身灰白道袍,身材圆润,林子穿梭不易,他走得十分艰辛,因此停下后,他擦了一把汗。
推车上躺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小少年将人拖进茅草屋内绑起来。
月亮从云层中钻出,影影绰绰照进茅草屋内,一男两女被绑在柱子上,脑袋侧在一边,昏迷不醒,他们的脸被火把微弱的光照亮,竟然是源宗裕三人。
小少年绑好人,关好门,举着小火把往外走。不多时,他忽然停住,吹灭火把。
夜色下,他看到两个黑衣人扛着锄头铲子从林子外掠过,往后山坟地而去。
小少年身形一动,如鬼魅般跟了上去。
后山竹林外,三座打扫干净的坟墓依山林而立,六对燃了半截的蜡烛插在坟前。
无边的天际依稀可见几颗一闪闪的星辰,一个不大不小的帐篷搭在坟前不远处的空地上,里面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小少年才出竹林,就看见两个黑衣人中的那个身材窈窕的黑衣人正无声无息地掀开帐篷。
小少年眉眼阴霾。
“你们想做什么?”
傅宁珞还未看清帐篷里面的情形,就听到身后传来阴沉的少年声音,不由一惊。
她与韦涧素齐齐看过去,就见一个年少的身影从路边的竹林里走出来。
两人就着蜡烛的光线定睛一看,竟然是妄恶!
妄恶身上依旧穿着灰白道袍,身材并不纤瘦,甚至有些圆润,但在一片黑乎乎的竹林营造下,显得如同鬼魅一般。
微弱的月光加上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几乎与竹林融为一体,他一步步走出来,稚气的脸上有些阴沉,明明与白日里的姿态相差不大,但走路竟然毫无声息。
傅宁珞与韦涧素心生警惕,夜间的妄恶与白日里的妄恶天差地别,浑身露出的敌意让人心惊,仿佛下一刻就会与他们动手。
仙知观武修者众,妄恶会武功不奇怪,但他们两个竟然都看不透妄恶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这让他们胆战心惊。
“你们是坏人。”
妄恶一边判断一边朝着他们一步步走近,韦涧素朝傅宁珞使了个眼色,意识是把人打晕,傅宁珞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妄恶的情况出乎他们的预料,原本他们打算直接把人打晕,再行动,可现在被妄恶抓了个正着,而且对方看起来不如白日里那样单纯好惹,动手绝非上上之策。
她了解妄恶,虽然只是前日的短暂相处,但她看得出妄恶绝非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傅宁珞决定还是坦诚相待。
“小道长,不认识信女了?”傅宁珞拉下蒙面巾,露出真容,主动打招呼,
“王歌信士?你们怎么在这儿?”妄恶停下脚步,身上的敌意减少许多。
傅宁珞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来此本为另一事,但这两日听你与妙之说了妙贤道长的事,觉得他摔下山崖有蹊跷,因此来查探一番。”
“刚刚我只是想把你们打晕,没想到你没在帐篷里,你在林子里做什么?”
妄恶没回答,质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来回梭巡,几个来回之后,他的目光落在韦涧素手中拿着的铲子与锄头上,歪头想了许久,忽然悟了。
他指着傅宁珞大声道:“我知道了,你们在骗我,你们是来挖宝藏的!你们想骗我说妙贤师侄掉下悬崖有异,好让我不发现你们的秘密!”
傅宁珞、韦涧素:…如果我们说我们拿着锄头铲子是来挖坟的,你会不会想杀了我们?
不过妄恶又变回到了之前白日里见到的那样单纯无害,傅宁珞与韦涧素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两人没说话,妄恶露出“我果然猜对了”的表情,他左右察看企图找出宝藏位置,可惜天色已黑,后山不是坟墓就是树林,看不出哪里可能有宝藏,遂放弃了。
他看着傅宁珞道:“你是好人,还给妄恶送好吃的云片糕,妙之也说你不是坏人,妄恶不抓你。”
“但师父与妙之都说了,坎卦不能让外人进入,所以你们快下山去,等二师兄与二师侄的忌辰过去后,你们再来挖宝藏,妄恶不告诉师兄。”
傅宁珞与韦涧素都沉默了,二人在思考如果直接与妄恶说:我们想挖坟,你可以让我们挖坟吗?妄恶同意的概率有多大。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想,都觉得说服如此看重忌辰的妄恶的几率不大,至少在忌辰之前,妄恶应该不会轻易同意他们挖坟。
傅宁珞无奈点头,“那等你二师兄与二师侄的忌辰过了,我们再来,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在林子里做什么?”
妄恶目光躲闪,不肯言明,傅宁珞只好盘算着之后再去林子里探一探,换了一个要求。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你二师侄掉下去的地方看看?”
“为何还要看妙贤师侄掉下去的地方?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吗?”妄恶心情变得忐忑起来,目光很不安地看向傅宁珞。
“这要看过后才知道。”
“那…那好吧。”
妄恶带着他们往悬崖边走,到了妙贤以前常打坐的石头边,他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了。
“很危险的,妙贤师侄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王歌信士,你小心点,掉下去很可怕。”
傅宁珞谢过他的好意提醒,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火把,跃上石头查验,韦涧素在一旁戒备。
妄恶大晚上不睡觉,忽然从竹林里出来,如果他解释自己是在那边如厕,他们还不会怀疑,但他没回答,因此,他们下意识戒备。
妙贤打坐的石头大约有一张方桌那么大,而且有人为开凿打磨的痕迹,似乎有人专门为了来这里打坐而凿出了一个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