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何松明几次来都吃了闭门羹。
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不舒服的时候,对气味儿敏感,有的味道她闻见便反呕;胃口也大不如前,仅能勉强吃一点儿东西。
许芸问起她离婚的事儿来,她避之不谈,心不在焉地总是回避离开。
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事儿了,眼下令她害怕揪心的,是她担心自己怀孕,而此前大量饮酒,她又担心酒精对胎儿会有影响。
该怎么办?她很想身边有人能帮她参考意见,这事儿该不该告诉季景深,他是孩子父亲。
可她又想,万一都是自己判断失误了呢?那可真是一场笑话。
她从楼上“哒哒哒”跑下来。
“芸姨。”她大声叫道。
许芸闻声赶忙从温婉芝灵位前碎步跑来,“怎么啦怎么啦?”
唐晚思虑万分,终还是支支吾吾地开口道,“芸姨,我会不会是怀孕了?”
许芸松了口气儿,她只要有事不自己憋着她就放心。
“姨去给你验孕棒?”她提议道。
唐晚咬唇,其实还是害怕结果,既为难又想给自己个痛快,“芸姨,恐怕得小心些,我还不想叫人知道。”
许芸郑重点头,“我知道。”
唐晚在家等着,实在清闲,干脆跑到阁楼上去。
里面早被收拾地干净整洁,许芸却一句没提起过。
唐晚恍然大悟,或许,身世的事儿,大家其实早都安排好了等着让她一步步去发现去揭开。
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摸那铺地平整的大印花床单,大朵的花型纹样太古旧,她知道是过去的物件儿,或许,就是母亲当时用过的。
由于背对着窗子坐着,身体遮挡了一部分光亮,再左右看去,原本就昏暗的小房间更暗了。
柔和光影之下,陈旧的老房间里,寂静无声,唐晚只觉得踏实,温暖,时间是停驻在这里的。
她觉得,自己此刻像在母亲的怀抱里。
床头柜上母亲的日记就放在那儿,安静祥和,徜徉古老岁月的光泽。
唐晚看了眼,随手翻开,不忍看母亲记录的与何谦的往事,却还是忍不住好奇。
她瞥见她文字里的“阿谦…”,便猛然合上,心里有情绪,谁要看他的故事。
可扭头是一眼,往更后面翻开,“一个小生命正在我的身体里生长,这是太神奇的体验,我要做妈妈了。”
她不禁拿来看,看母亲在孕期的记录。
“小家伙可够调皮的,将来一定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亲爱的宝贝你要健康长大,你是妈妈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不知不觉地,她就湿了眼睛。
再往后翻,“皮肤开始变得不好了,脸上莫名其妙长了些斑,芸姐说一定是个女孩子,女孩儿会吸收妈妈的美丽,啊,天呐,我的女儿她得多美啊。”
唐晚又噗嗤笑了,她认识的温婉芝,她的母亲,是一位多温柔的人啊。
她也越发怨恨何谦。
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你失去了天底下最好的人。
日记再翻页,“宝贝,妈妈在想,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这可太为难我了,算了算了,就叫温可可吧,一切都可,什么都好。”
唐晚放下日记本,抬手端起下巴来陷入沉思。
——妈,您知道我现在正在饱受爱情之苦吗?季景深他简直不要命了,他竟敢这么对我,非要我做什么选择题,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一点儿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该怎么办呢?我们已经两天没联系了,我知道他是为比赛做准备,可是也不至于一点儿都不联系吧?或许他觉得没必要联系我。
——唉,妈,我该怎么办?
“小姐。”
楼下传来许芸厚重的叫声,唐晚将日记本放好,关上阁楼的门下楼去。
许芸急切介绍手里的验孕棒,“看,这里,一会会儿就出来结果啦,我预约了当时给你妈妈做产检的医生,你看什么时候姨带你去趟医院。”
产检。唐晚听着就心里发怵,这怎么还这么麻烦呢?
“我先去了。”她接过许芸手里的验孕棒去了洗手间。
毫不意外,那两道红线赫然醒目,她怀孕了。
唐晚久久不能从中挪开视线,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真相到来的那一刻总给人当头一棒,一个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而人却还没做好准备。
许芸敲了敲门,“小姐,好了吗?”
唐晚这才慢悠悠回过神,身体仿佛已不是自己的,通身麻木。
她打开门,“芸姨,我完了,我该怎么办?”
“傻孩子,说什么呢。”许芸与她不同,脸上露着喜悦的笑。
她看完她手里的验孕棒后,拉她出来,“别担心也别害怕,咱晚晚可是有自己的孩子了呢。”
唐晚冒昧地问了一句,“万一我也像我妈一样走了呢?”
许芸驻步,回头过来,严肃道,“姨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拍拍胸口,“晚晚放心,姨定护你周全。”
唐晚愣神,知道她实力不一般,却不知道她会这么肯定。
“没事啦芸姨,没了就没了,生死无常嘛。”
许芸狠狠拍打她手背,“又胡说八道!”
唐晚“啊”了一声,又甜甜地幸福地笑了起来。
“这事儿啊,我们得告诉你妈妈。”许芸不容争辩的口气说道。
唐晚深吸气儿,“是要告诉我妈,但不着急告诉她,我想再等等。”
她想着与季景深如今的感情状况,不想大家因为孩子为难他,便改换调皮的口气,接着道,“我等着后面给大家一个惊喜。”
许芸给她拿来一盒又一盒的保健品放在她眼前,“这些呢,都要开始吃了。”
“恐怕有些困难,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吃饭都挑,还吃这些呢。”
两人聊着,门铃电话响起,许芸走去一看,回头道,“是唐公子。”
“我哥!”唐晚霎时心惊,“他来干嘛?”
“开门吗?”
“不开,不想见人。”
“好。”许芸摁下语音,客客气气道,“唐公子,小姐在休息,您改天再来吧。”
唐司礼却说,“芸姨,是我妈叫我来接她回家的,麻烦您跟她说一声。”
唐晚想到两天前与母亲商量拍广告的事儿,没成想她还真给落实了。从昨天就打来电话催着她回家,她为了回避唐司礼给推脱了去,没想到这下直接叫人来接了。
她犹豫了一下后,道,“芸姨,放他进来吧。”
许芸便去开门。
唐晚赶忙收起茶几上的东西到抽屉里,才不要叫他发现任何怀孕的蛛丝马迹。
唐司礼进来,像回了自己家,从容悠闲坐在她沙发的另一边,翘起二郎腿,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她盘问道,“这两天在家干嘛呢?”
“养精蓄锐啊。”唐晚也不正眼看他,仅以余光瞥他一眼。
许芸这时进来,“唐公子想喝点儿什么?”
唐司礼扭头仰视着她,谦逊有礼的口吻与礼貌的微笑并行,“芸姨,下午我带晚晚回家,但是呢,可以吃完晚饭再走嘛,难得过来一趟,想尝尝您的手艺。”
“不行!”唐晚断然拒绝他,“芸姨下午有事要出去,没空给你做饭。”
“是吗芸姨?”唐司礼不理她的话的,只问许芸。
许芸尴尬地看看唐司礼又看看唐晚。
唐司礼微微一笑,接着道,“没关系的芸姨,不吃就不吃啦,您要忙就先忙。”他又扭头看向唐晚,“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出发什么呀出发!我说了要跟你走了吗!”唐晚毫不掩饰激烈的情绪,想以坏脾气激他烦她。
许芸对她突然这么大脾气感到不解,“唐公子,我去帮你冲杯咖啡吧。”
她刻意离开,听着身后唐司礼好声哄她的声音,“别这么大脾气,在家宅太久心情都不好了。”
许芸离开后,唐晚压低了声音,指责唐司礼,“哥你别假惺惺的这副样子,我看着太难受了,你想干嘛不如直接告诉我!”
唐司礼斜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妈叫我接你回去啊,你想什么呢?”
唐晚朝他伸手,“把手机给我。”
唐司礼乖乖交出手机给她,“你知道的,我身边从没有那些莺莺燕燕。”
“谁管你有没有莺莺燕燕!”唐晚翻找他手机相册,想翻出来他手机上有没有更多照片,省得她查了。
翻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唐晚不甘心地还给他,“把你拍的那些照片给我。”
唐司礼冷色,“说了不在我这儿就不在我这儿,你还叫人黑进我电脑,这样好吗?要不是我发现及时,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嘛。”
唐晚诧异,张柏明明说了什么也没查出来,这种不成熟不稳妥的行为也更是他做不来的,她反驳道,“栽赃陷害!我至于黑你嘛我!”
唐司礼又一改态度,往她身边挪了挪,探手去触碰她额头,“听说你最近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唐晚抗拒着挥开他手,“你离我远点儿!”
唐司礼乖乖举手,“好,不动你。”
他随即起身,在客厅转一转看一看。
看见窗边的画架,他挪步过去,“这又画的什么?”
唐晚不耐烦,自顾说自己的,“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去,用不着你接。”
“你跟季景深那画儿我寄给他了,也不知道他收到没。”
闻言,唐晚转过来看着他,厉声质问,“你又打的什么主意?”
唐司礼耸肩,“把属于他的东西都给他啊。”他打量完她画了一半儿尚未完成的画儿,转身儿过来看看她,“他打算什么时候从这儿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