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可惜。”承定顺着她的话接下来,又起了个新话头道:“你穿这个不冷吗?”她对着永安身上的螺钿披风扬扬下巴。
要你管!
“不冷。”永安裹紧自己被烛火一照反着七彩琉璃光的漂亮小披风,对承定惺惺作态道:“只要皇姐不冷就好。”
“谁说本宫不冷?本宫冷。”承定说。
安静站在一边的孙铭礼听她这么说正要解自己身上的披风,承定却抬手攥了永安的手腕,对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永安浅浅一笑道:“若是妹妹愿意和本宫坐在一起的话,两个人挤一挤也就暖和了。”
惺惺作态!很快永安便想通了她的险恶用意,不就是想在父皇和群臣面前展示自己作为长姐的亲和吗?
她能如何?今日是母后的好日子,她不想凭生波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永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承定扯着手腕拉到了整个殿上除了父皇母后的位置以外最前头的地方,“一年花圃使用权,换你秋猎魁首如何?”承定坐下后淡然道。
“不是我,是东宫。”永安纠正她道,“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成交。”承定很快打断她,永安顿觉自己亏了,她懊恼地攥紧拳头,又在心里偷偷嘀咕承定恶毒。
承定好似很喜欢她吃瘪的模样,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又随手塞给她一个手炉,用那把仙气飘飘的嗓子对她阴阳怪气道:“攥这个,别把妹妹的手给攥伤了,得不偿失。”
永安气坏了。
小时候承定还知道背着母后偷偷给自己备些宫外的糕点糖果,如今脱了伪善面具的人长大了也就只剩下讨厌了。
这时候皇帝皇后结伴而来,浩浩荡荡,众人也忙着问安。皇帝感谢皇后为皇族延绵昌盛而守七年皇陵的巨大贡献,皇后笑着谦虚推脱,为大众该演完的戏码演足后,皇帝动了第一次筷子,全场紧张的气氛也跟着和缓了下去。承定坐得很直,像根青竹。永安偷瞥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模样,挺起了自己的背。
宴上,承定没有再去招惹她,而是自顾自斟酒独饮。
永安还从未喝过酒,她像许多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那样好奇酒的味道,但求承定的话她说不出来,所以她悄悄咽了下唾液,为自己夹了一筷子肉。
“吃些青菜。”坐在一边光喝酒不吃菜的人突然开口,永安横她一眼,问她:“酒很好喝吗?你都不吃东西。”
“不好喝。”承定回答她,又亲自用新的玉筷为她夹了一大把青菜。
“骗子。”永安撇嘴,“不好喝你还能一直喝?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又不傻。”她嫌弃地将承定夹给她的青菜用筷子拨到餐盘的一侧。
承定手拄着额头对她笑了笑,“一年减到十个月,把这案上所有的菜吃光。”
永安看着那堆绿油油一看就不好吃的东西顿觉牙疼,她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决定试试与承定讨价还价,“八个月怎么样?”
“九个月。”承定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她。
永安继续:“八个月加十天。”
承定回答:“八个月加二十天。”
永安夹着那一筷头青菜一股脑塞进自己嘴里,直把腮帮子鼓得像个正在进食的小兔子。她将菜艰难地咽下去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喉头,状似为难道:“我好似噎到了,但是不想喝水。”
承定懒洋洋地瞥她一眼,无情答复:“不想喝水就噎着,小孩子不许沾酒。”
坏承定,臭承定!永安放下自己做作捏着喉头的手,真心问她:“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啊?”
“我说了,本宫爱弟护妹。”承定水盈盈的眼睛望回来,真诚得一点也看不出她对撒谎的不好意思来。
我信了你的鬼话。
永安装也不装了,偷横她一眼道:“你嫁人的话,是不是就要出宫去住了?”
听了此话,承定颇感兴趣地转过头来看她,“妹妹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永安想直接承认,但撞上对方那装得很像的受伤表情,又有些后悔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别别扭扭间,她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我听太子说,那个西岚将军对你一往情深,我以为你很快就要成亲了。”
“再过几年吧。”承定倒是也没回避这个话题,还对她继续道:“忙着爱弟护妹,没时间成亲。”
……
永安一口气憋在喉头处,上不去下不来的。
坐在下头的官眷们不时往前头望上一望,永安此次回来,意味着年幼的东宫正统再添新翼,而承定狂揽大权的态度很明显不想居于人后,而更可疑的是皇帝的态度,面对这样将野心勃勃写在脸上的公主,不光没有治她的罪,反而更加放权出去。双方还未正式开战,马前卒们反倒率先犹豫不决起来。
而爱弟护妹的承定正忙着监督二妹吃菜,这期间那个叫李良顺的太监不时在承定耳边耳语几句,承定只是对他点头摇头,却莫名让永安感觉这主仆二人在这宴席期间做了不少的坏事。
永安吃菜到一半忍不住问她:“你忙什么呢?下次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承定突然笑了,冰山融化,春意盎然。
永安扔了手里的手炉,又轻轻扒了扒自己的衣领,总觉得殿内突然热了起来,大概是自己吃得太撑的缘故。
等李良顺再次出现的时候,承定虚虚环住永安的肩膀,还对为难的李良顺道:“你说就是了。”
永安觉得承定醉了,因为她光是在旁边闻着那酒的香气,也有些晕晕乎乎的犯迷糊。
她听到李良顺说:“永州的名单也送上来了。”
“什么名单?”永安提问。
李良顺偷觑了一眼承定,见她没什么别的反应,只好讷讷道:“来年春闱的举人名单。”
永安睁圆了自己的眼睛,觉得自己知道的有点太多了。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问上那一嘴啊,永安后知后觉地害怕承定醒酒以后会派人暗杀她。这春闱舞弊,是肩上顶着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寒门只此一条青云路,春闱不公,国基不稳,国家公信力将荡然无存。
永安为难地看着同样看起来很为难的李良顺,她慢悠悠抬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妄图以此来表达自己惜命的决心。
“名单也给你看看?”承定适时在一边阴测测地开口,永安更怕了,吓得她对李良顺狂摆手,“你快走!快点儿,我什么都没听到,就当你从来没来过。”
“我能吃了你?”承定笑着问她,“现在妹妹知道了我的秘密,该换妹妹说一个,不过分吧?”
“我好像,没有这种程度的秘密。”永安正襟危坐道。
“你先说一个嘛,反正我喝醉了,也记不清。”承定言之有理道。
“我偷偷骂你来着,还给你画过小人儿,但那是因为嫉妒你漂亮有能力,我还是念着你小时候对我的好的。”永安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恐半途惹恼了承定,疯狂在句尾找补。
“哦。”承定平静道。
“这样就行了?”永安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承定点头,又“嗯”了一声,看起来很是乖巧,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那位挟势弄权的野心家。
“皇,皇姐,你晕不晕?是不是醉了?要不要我叫李良顺扶你回去休息?”永安一连串地叠问,内心盼望着承定一觉睡过去能就此忘了今夜的事。
承定也顺势起身,走时脚扭了一下,还好永安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待目送喘着气的危险源离开后,永安偷偷去拿承定剩下来的酒壶,只是刚将那酒壶提起来,便知道承定那坏女人一滴酒都没给她剩。
明明是两方对垒,一方却中途退场,实在不是一出好戏。承定殿下念着手足之情不好出手,正是有心之人换上戏服郑重亮相的好时候。
帝后中途离席,而承定和西岚将军也相继离开,场上就只剩下东宫一个小孩子坐镇,永安没酒可喝,也无人交谈,肚皮又被迫撑了个滴溜圆,索性对东宫说了两句便也提前离了席。
夜风拂过柳条,远处的钟楼作响。
整队整队的虎贲卫迈着统一的步伐,自殿门外铿锵走过。
永安深吸口气,对一直陪在她身侧的夏年苦笑道:“今日月色正美,只是可惜我们不能再爬上屋顶赏月了。”
夏年刚要搭腔,忽有一群鲜活热络的贵女们谈笑着从身后涌来,她们热热闹闹地对永安行礼,又热情地拉着她一一介绍自己,这个侯府,那个将门的…她们介绍完自己,又热情地邀请她一同去御花园赏花。
今日皇后回宫宴,陛下特旨后宫延时落钥。
永安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有人来邀,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人群里面有一位格外热情的,她介绍自己是怀忠侯府三小姐,叫孙韩儿,永安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细想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爱弟护妹宇文辛夷^_^
尊姐敬姐宇文秋玄*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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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