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骸游戏 第4章 面具下的虚妄与哀歌

暮色沉沉，慈善会场宛如一座被光怪陆离的霓虹包裹的虚幻堡垒，夺目却又冰冷。红毯上，无数镁光灯交相辉映，编织出一张如梦似幻的光网，仿佛能将世间所有的丑恶都隐匿其中。瓦奥莱利置身于这片人造的繁华之中，耳边是记者们此起彼伏、近乎谄媚的呼喊：“瓦奥莱利先生！瓦奥莱利先生！” 他的脚步匆匆，暗红色的领结在喉结下不安地晃动，好似一只被困在绞索中的蝴蝶，徒劳地挣扎着。

他穿过记者们的声浪，植入在皮下的舆情监测芯片正疯狂闪烁——那些嘶吼着"伪善者"的声纹正被实时转换为神经刺痛。

"让开！"贝塔雷利集团的员工组成的人墙被推搡出裂缝，某位塔特记者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工业润滑油的腐臭。瓦奥莱利瞳孔收缩脸上满是焦虑和不耐烦，惊得那人踉跄后退。

路边，悬浮汽车静静地停靠着。普鲁里亚娜不紧不慢地为瓦奥莱利拉开车门。车内的灯光昏暗而暧昧，与车外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恰似瓦奥莱利此刻压抑的心境。

他疲惫地坐进车内，名贵的皮革座椅微微下陷，发出一声细微的、仿佛是叹息的声响。车载香氛系统自动启动，雪松与龙涎香的气雾缓缓弥漫开来，可那馥郁的香气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指缝间残留的消毒水刺鼻味，以及旧城区那特有的铁锈腥味。他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得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场无声的战争。刚刚在台上，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台下的掌声和赞美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然而，一想到那些来自旧六环 “塔特” 的人，他的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烦躁的情绪如野草般在心底蔓延。

刚一坐稳，瓦奥莱利便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如雪的手帕，那动作带着明显的嫌恶。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擦拭嘴角，仿佛那里沾染上了无法忍受的污垢，随后又用力擦拭脸颊，每一下擦拭都带着宣泄情绪的意味。他一边擦拭，一边低声咒骂：“真恶心，那帮贱民怎么还像蟑螂一样活着，生命力顽强得让人作呕。” 话音未落，他一把扯下身上那件象征慈善与高尚的白色西装外套，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随后狠狠砸向车座下方，溅起一片灰尘。“把这脏衣服扔了，那些旧六环的‘塔特’人太臭了，父亲肯定不喜欢。” 他对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普鲁里亚娜发号施令，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普鲁里亚娜机械似的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瓦奥莱利被政府官员带去旧六环慰问因疾病而死亡的贫民时的场景。当瓦奥莱利发现新买的鳄鱼皮鞋踩到贫民窟的积水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毫不犹豫地掏出裁纸刀，硬生生地剜去了那块被污水浸湿的皮革。

“因为没有他们，就没有 NPC 了，先生。” 突兀的机械音从驾驶座传来。

“闭嘴，泽塔。” 瓦奥莱利有些头疼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普鲁里亚娜凝视着泽塔，她的眼神平静得如同死水，翠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红光，没有一丝波澜。随后，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盒，盒面上刻印着贝塔雷利家族的家徽，递向瓦奥莱利，语气平静地说道：“先生，这是制药部重新改良的药剂。”

瓦奥莱利接过金属盒，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盒身，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他按下盒盖上的按钮，“咔哒” 一声，盒盖缓缓弹开。盒子里，几颗散发着微光的药丸整齐排列，仿佛是来自神秘世界的稀世珍宝。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缓缓取出一颗药丸，刚要放入口中，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药丸，眼神晦暗不明。片刻后，他又将药丸放回盒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心情愉悦地再次哼起了在大会上哼过的那首歌。那轻松的模样，仿佛刚才的犹豫只是短暂的错觉，这个小小的插曲丝毫没有影响他此刻的好心情。

庄园铁门吞噬迈巴赫的刹那，栖息在紫藤花架上的夜莺集体噤声。医疗舱恒温系统发出蜂鸣，蔺云舒的维生导管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瓦奥莱利走进衣帽间，哼着歌，眼神在一排排衣物间游移。他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些华丽的布料，最终停留在一条女士睡裙上。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动作熟练地将睡裙从衣架上取下，开始换上。换上睡裙后，他在镜子前缓缓转了一圈，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模样。随后，他再次从金属盒中取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轻轻咀嚼。他微微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沉醉的神情，仿佛这颗药丸能带给他无尽的愉悦和满足。

当裙摆扫过小腿时，他听见记忆深处传来父亲的声音："塞拉，我的小公主。"

他缓缓走到蔺云舒的床边，双膝跪地，静静地望着落地窗外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缩小，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时的他，还是亡姐的模样，也是父亲最喜欢的模样。

瓦奥莱利轻轻地牵起蔺云舒的手，那双手冰冷而无力，没有一丝温度。他在上面落下一吻，然后将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模仿着父亲的声音，轻声说道：“我爱你…… 塞拉，瓦奥莱利……” 那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蔺云舒真的在他耳边诉说着爱意。

接着，他又自顾自地用幼稚的、刻意模仿小孩子的声音回答道：“我也是，爸爸。”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蔺云舒正在轻拍他的后背，口中哼着童年睡前常听的小调。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过去，宁静而美好，仿佛那些残酷的现实从未发生过。

瓦奥莱利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开始向 “沉睡” 的父亲诉说着在慈善会议上的一幕：“我很棒吧，爸爸…… 我是个乖孩子，所有人都很喜欢我。我宣布了对旧六环居民免费开放医疗，还计划在第五环建造医院。我是不是很善良，嗯，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内心深处的**和野心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如同黑暗中肆意生长的藤蔓，将他彻底缠绕、吞噬。

他悄悄地爬上蔺云舒的床榻，依偎在父亲的臂膀里蜷缩着，就像小时候因为害怕雷声而逃到父亲怀里寻求安慰一样。他哼着在慈善晚会上哼过的歌谣，意识逐渐模糊，沉浸在这虚幻又温暖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