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浅影亦温柔 第42章 第 42 章

洱沋又道：“若是寒燮旧部不能动，那就再说仓廪，还有你们都不肯提的青丘，他们其实都是在逼着天帝做决定，是否另立太子。轩辕一族也是要有所图才会出兵，既然如此，不如天帝先开这个口，让他们来争这一个好处。”

白露神尊却道：“当年的无稽神殿一呼百应，何等风光。如今想要剿灭区区一个查聂居然还得这般折腾，那还劝什么打什么，索性依了查聂，让他们都散了去自封为王。殿下再送些锦衣玉帛，金银佳酿更好。”

一直没有出声的棋陆这时才走上前，轻声道：“既然我们不知道寒燮旧部如何打算，索性放出去亲眼看看。”

白露神尊皱了皱眉，想不到棋陆会开口，“你什么意思？”

棋陆深吸一口气，向着四周拱手行礼，这才缓缓道：“寒燮旧部共十九处，已确认有七处的主将受寒燮指使违法天规，余下均不知情，如今这七处已由二殿下的亲兵接手管理，其余十二处，谏院查实有罪的有四处，一干将士均已入牢，等待查实的还有八处，全都禁在各自营中。十九处天兵加起来，约有十八万之多，打一个查聂绰绰有余。可正如大家所言，这些天兵放出去之后到底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所以，这十八万的天兵，我们不如只动其中八万，让剩下的十万来看看他们的选择。”

白露的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开口道：“八万天兵要是……”

“没有获罪的天兵约有四万，这些天兵由二殿下的亲兵监管，没有罪责不会逃匿。剩下的就从疑罪和定罪了的天兵中选出来，给予他们将功折罪的承诺，想必也掀不出大浪。这八万天兵已足够和查聂纠缠一阵，若战况对我们有利，剩下的十万天兵立刻会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棋陆没有给白露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将自己想要说的话吐了出来，怕白露打断，语速竟比平日要快上不少，“查聂防着他们诈降，他们要投敌也不是那么容易。要是追随寒燮就更好办了，寒燮领着他们攻打查聂，想方设法给自己留条后路那是最好，要是起兵谋反，圈地为王也好，攻无稽山夺天帝之位也好，坐实了罪证，仓廪和南溪三部都会出兵。八万天兵我们不难对付，既放得出去，也收得回来。”

一口气说完，棋陆才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才听得双全神尊道：“可八万天兵毕竟少了些。”

棋陆又立刻解释道：“殿下只需要在青丘、轩辕、后幽中随意选择一族，让他们出兵四万即可。区区四万，他们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推脱。”

九璃神尊一挑眉，开口道：“四万？那不如让他们每一族都出四万，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还不等棋陆开口，一旁的云松上神就已摆手道：“他们各自为营自有章法，若混在一起各自不服，难以管控反而会有冲突，心不齐难以共事。”

九璃神尊不耐烦道：“有什么不好管控的！这一战速战速决的好，一个查聂就得花个三五年才收拾得了，那还了得？我们天族历经两战，是折损了许多大将，但还没有到谁都可以来挑衅一二的地步。就让二殿下亲自来管，我看有谁敢不服！”

说话间，就见洱沋上神突然站了起来，上前几步道：“说到两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诸位。查聂既是历经两战的老臣，忠心不二。这些年镇守极北之地未曾听到过半分怨言，那三千将士冻死，他也是先向无稽山讨要说法。那为何他的妻子只是行踪不明，他就反了呢？”

暑天道：“也许他已经确定他妻子被寒燮所害。”

洱沋道：“他妻子最后出现在无稽山北面山脉之上，而那里刚好有寒燮的部下，所以按常理，大家会觉得是寒燮抓了她。可换个角度，她前往无稽山，难道不知道要避开寒燮吗？”

积冷立刻开口道：“谏院已经核实多次，那一片的天兵都查过了，没有谁在附近见过她，寒燮也没有下过堵截的命令。”

洱沋点点头，表示早已知晓这个答案，又继续道：“我问过寒燮身边的副将，在知道三千天兵冻死成了怨灵之后，寒燮立刻慌了神，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天帝，自行决定要亲自去极北之地见查聂。结果还没等出发，冥主就带着聻魔上了无稽山……”

白露脸色越发难看，直接打断了洱沋的话，愤愤道：“不管他的妻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我们现在说的是派兵出征的事情，这时候你绕着说这个干什么？”

“请各位神尊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洱沋也不生气，语气和缓且平静，“因为我觉得查聂是受了挑拨才叛变，而这个挑拨者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妻子。”

此话一出，四周皆是诧异之色。

云松上神先开口道：“你有什么证据？”

洱沋道：“他的妻子是三年前误入九阡十陌阵的桃花精，刚修炼成精就敢朝极北之地走已很是稀奇，还只留一份信便要替夫上无稽山问太子的罪，这个胆识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妖精能有的。如果真如我所想，那桃花精也许在极北之地就开始怂恿查聂叛变，再寻个上无稽山讨要说法的借口半道故意躲起来，想办法让查聂认定她是被寒燮所害，那查聂必然会反。”

云松上神又道：“不过是个桃花精，迟早会被我们找到。”

洱沋无奈地摇摇头，又道：“若是藏匿起来确实会被我们找到，一切清晰明了。可万一她早已灰飞烟灭了呢？她一个个刚成精的小花精不可能独自密谋这一切，背后要是受了指使，怕如今早已寻不到一丝她存在过的痕迹了。”

一旁的棋陆点点头，眉头皱得更紧，像是马上就要拧在一起，跟着道：“若真有挑拨之徒引发两族交战，甚至多族混战，恐怕会比查聂谋反更有威胁。”

希墨在神尊面前不敢放肆，瞧着现在说话的是棋陆，此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开口道：“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

向来示弱的棋陆此次却是无视了希墨投来的目光，继续道：“这些也都不是胡乱猜测，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要是此刻为了速战速决而倾尽全力，那必然会导致后方空虚，说不定就中了计。而且，即使只出一部分的天兵，难道我们就打不赢了吗？”

“对！对！”暑天身后传来年轻将士们亢奋的应答。

天帝的目光看向谏院，见几位神尊并未再多言，这才收回目光，看着下方漠然喝茶的江月蘅，内心挣扎一阵，开口问：“冥主，没有什么想说的？”

四周皆是注视着江月蘅的目光，目光中有审视、期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月蘅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看着天帝，道：“谁去？”

战神立刻道：“自然是我。”

与此同时，希墨也开口道：“我义不容辞。”

战神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鄙夷，挤出一些笑意看着希墨道：“二殿下未曾远征，不知路上会遇到何等艰难之事，怕一时应付不过来。再则，此次带去的天兵有限，对手是手握十万大军的查聂，稍有疏忽便会被他反制。”

希墨却道：“我记得战神第一次独自带兵去剿灭妖兽，却被妖兽引入其巢穴，手下一千多将士战亡，几乎全军覆没。你只斩杀掉了妖兽的几个幼子，回到无稽山后请罪，当时的天帝朝迟却没有责罚你，只说新生力量的成长会伴随着牺牲，遂厚葬了那些将士，让你呈报当时的战况，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有了这些，三个多月之后，你才偷偷带着十多位亲兵将妖兽斩杀，回到无稽神殿呈上首级，跪谢当时的天帝和谏院。所以，我虽无经验，也知此行艰难，但也想像战神一样，有可以不论输赢的机会。”

积冷万万没想到自己初出茅庐时的战事竟然被希墨拿出来说，既有些羞愧又有些恼怒，愤然道：“妖兽怎可和查聂相比较？且魔君之战几乎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精锐，要是由一个没有经验的将领带队，如何振得军心？”

“可三界不该一直受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仙神来护卫，总需要新鲜的力量，需要一代又一代的继承者汲取智慧。若一直躲在战神的羽翼之下，那不如让我当个逍遥散仙。不仅是我，还有各位身后的年轻将士们，他们也需要去历练，去证明自己日夜苦练修行都是值得的。”

积冷半分不肯退让，继续道：“二殿下，将来有的是机会给你历练，如今是要带十二万精兵出征，稍有不慎就会让我们损失惨重，万不可在这个时候让你带队。”

“若是已到三界生死存亡之际，我定不会强出头来争取这次的机会。但这十二万并非无稽山所有的全部兵力，且就让我当个排头兵去试探一番。我的身后有父亲，有在座各位神君，还有仓廪族，何惧之有？”

“陛下。”双全神尊开口，“二殿下说得不错，无稽山历经两次劫难，牺牲了无数的神将，如今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弱残兵。若因为害怕他们失败而不肯重用他们，那将来谁来抵挡灾难？既然二殿下有心，便让他试上一试也无妨。若不放心，就派神君后方戒备，随时增援。”

暑天立刻颔首上前，亢声道：“我等愿意为二殿下助力。”

“陛下，神尊，眼下天界不容有任何的闪失。”积冷表情激动，声音中带着悲怆，“接连二战，我们已是元气大伤，若再有失利，恐怕……”

“恐怕什么？”严露上神厉声呵斥，“不过一个查聂而已，还不至于能翻天覆地。难道天帝就寒燮一个儿子么？二殿下也好，三殿下也好，如今也正是需要他们时候，此时还畏手畏脚便是无用之徒，还不如乘着天帝壮年，再纳几位侧妃广开枝叶另选太子。”

一旁的九璃和白露面露不悦，这一番话虽说得露骨，却也有理。双全神尊看向天帝，又看向其余几位神尊，见皆无反对之声，便道：“那就让暑天带二万精兵跟在希墨后方百里，确保一旦需要援助能及时赶到。陛下觉得如何？”

天帝点点头，看着江月蘅道：“那些怨灵，就由冥主负责处置。”

江月蘅抬眼对上天帝的眸子，淡然道：“我会派赫图和知陌去。”

暑天瞳孔微睁，开口道：“你……你就派知陌和赫图去？”

江月蘅道：“既然已有火神，自然也用不上我。三千怨灵是多了些，但想必对你们来说也不是难事。我府中也就那么多的判官和勾魂使者，难道要我府中那些柔弱的勾魂使者出征？”

洱沋见火神怒气渐盛，立刻道：“我派兵随希墨一起去吧。”

天帝似是了却一桩难事，心中郁结却难消，疲惫地摆手对底下一众神将道：“那就这样，我即刻修书给轩辕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