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看到回来的埃莉诺,她好像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心不在焉地游神。
“怎么了?这个礼拜你总是外出,有事也不跟我说,回来又是这副模样。”希尔关切地问。
埃莉诺很难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她知道自己很不痛快。
人拥有了地位后会努力地标榜自己的高尚,好让他能将行使权利变得理所应当,最后高傲地矗立在人群之上。
这绝对是错误的,可这是无解的问题。
埃莉诺随意找了借口:“没事,可能是在外面吹了风有点不舒服。安雅,如果你现在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你会去做什么?”
“你说‘如果’,这是很好的设想。我想回爱尔兰,去买下一间农场,或许能整天骑着马巡视。”
希尔想的很简单,她虽然出生在伦敦,但她从来没有自己当成伦敦人,她也不稀罕当大城市的奴隶。
她把拥有农场称为梦想,是因为梦想是无法实现的事,她手中并没有钱。
“那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埃莉诺轻快地向希尔眨眼。
埃莉诺总是保持沉稳冷静,俏皮的动作在他人印象立刻鲜少见到俏皮的动作。这并不代表她的性格中缺少了活泼,而是隐藏在性格深处,只有在放松时才会流露出这一面。
希尔笑道:“别卖关子了,我又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怎么猜得到你想要说什么。”
埃莉诺遗憾摆手,选择老实道出一切:“今天为你要到了补偿款,我想三百英镑买下一间农场应该是绰绰有余。”
希尔的眼睛当场亮了起来,这是一笔巨款。
以福尔摩斯先生开出的工资来计算,就算她吃喝的账都算在主人身上,那还需要十五年不购置任何衣物饰品才能攒下三百英镑。
另外以色侍人的捷径更需要维护外在形象,那更是笔不菲的支出,到最后反而有些人会负债累累。
希尔原本就游走在灰色地带,她比谁都明白其中的利弊,现在这笔补偿款让她看到了光明。
“亲爱的,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希尔激动且真心地说出了心里话。
埃莉诺欣然接受了她的赞美,两人开心地相拥。
知晓不可说的计划的人只有巴伯太太和埃莉诺,她们两个人会各自拿到八百英镑;怀特和布莱克介入了卡斯特勋爵丑闻一事,三百英镑是他们应得的封口费。
最后再加上希尔的三百英镑补偿,总共便是两千五百英镑。
—
夜晚。
阁楼的房间刚刚能当下一张床,狭小的让人迈不开腿。
在如此封闭的空间里,埃莉诺越来越清醒,白天的兴奋在此刻褪去,她开始空寂感到空虚。
她完全睡不着,有股声音在喊她回忆过往,可是她不想那样,过去哪有什么让她开心的好事。
所以埃莉诺掀开被子,披上睡袍就往楼下去。
她想要忘掉一切。
迈克罗夫特拉开窗帘,望间发现今天楼下还有光亮,还是一盏开得十分亮的煤气灯,明黄色的灯光透过布料让他以为楼下的天要亮了。
等他回家后女仆希尔变得不寻常起来,她满面红光,对一切都充满了宽容。
希尔身上显而易见的充满了对主人的不在乎,就差亲口对迈克罗夫特说出“你被我开除了”。
迈克罗夫特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走下楼,不管怎样都该关灯。
光源是从下人的工作间传来的,工作间在负一楼,他远远地看到有人坐在那,手上举着澄澈淡紫色液体。
埃莉诺不大清醒,她一口气喝了两杯葡萄酒,降低了周围的警惕性。
虽然她迟钝地没听到脚步声,但酒杯上出现了陌生倒影。
“晚上好,您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埃莉诺又喝了一小口,这是她的第二杯酒。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冰凉的液体,原本打算礼貌地站起来和迈克罗夫特打招呼,不过现在她来说有点困难,说不定下一秒要倒在他身上。
迈克罗夫特捏了下眉心:“我听人说过家里在闹鼠患,特意过来看看。”
他想用责怪的语气问喝了多少,当看到余量后又说不出口,偷吃的老鼠怎么还会食物绊倒。
酒瓶是标准的七百五十毫升容量,水平面保持在瓶身四分之三处,埃莉诺的酒杯里大概还有一百毫升,也就是说她仅喝下了一百毫升。
大家把酒当成治百病的良药,喝一点是最普遍的日常了,现在桌上的普通波尔多葡萄酒分明只受了皮外伤。
“那你想好怎么治鼠患了吗?爵爷。”埃莉诺撑着胳膊看他,温柔地延长调子。
她的脸颊两侧绯红,有点像迷路的人。
不过她并不焦急,而是坦然自若地游离在外,依旧迷迷蒙蒙地看他。
尖利的讽刺朝迈克罗夫特而来,他感受不到半点柔情,继而淡淡道:“我不是什么爵爷,你认错人了。”
授勋是普通人变成贵族的途径,无数人渴望得到女王的勋赏,自然有人会选择卑躬屈膝地讨好权贵,而迈克罗夫特是没有任何头衔的普通人。
“歇洛克?”埃莉诺问道。
他不语。
埃莉诺揉完眼睛继续道:“既然出现我面前的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那不就是你了——迈克罗夫特。”
即使有了面对酒鬼的准备,但像这样被她直接喊出名字,还是让迈克罗夫特心头一颤。
“我说得没错吧,福尔摩斯勋爵。”埃莉诺扬起脑袋,“你能过来一点吗?站得那么远,我快看不清了。”
迈克罗夫特不想搭理她,可还是担心她没有上楼的行动力,不能把人丢在楼下不管,只好警惕地迈出步子。
埃莉诺颇为主动地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见到对方全然照她的指示行动才露出笑容。
她自得地翘起自己的腿,露出了睡袍下的小腿,**裸地暴露在人前。
现在的裙子几乎快与地面齐平,隐秘的肌肤该严严实实地隐藏在布料之下,同时提起两侧裙摆那是不文雅的行为,更别说是露出裸露的腿。
两人坐的极近,迈克罗夫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不该看的地方。
“你还要看吗?”埃莉诺保留了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他的眼神后刻意地晃了两下。
迈克罗夫特挪开眼睛:“抱歉,别再讽刺我了。”
埃莉诺轻笑出声,名誉上的担忧才向她道歉吗?不过是愚人给自己圈的地盘,反过来愚弄别人才是更有趣,就像现在测试一个人是不是伪君子。
她不以为意道:“如果我想要嘲笑你,那我该想象那位‘鄙人’是如何贴在墙上用听诊器监听,然后说他的动作有多滑稽可笑。”
她举起酒杯又想饮酒。
迈克罗夫特:“别喝了。”
埃莉诺:“你也要来一点吗?”
迈克罗夫特:“为什么要跑下来宿醉?”
她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认真地注视迈克罗夫特,像是在想告诉他什么。
下一秒,趁他放松了警惕的瞬间,埃莉诺抓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迈克罗夫特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温柔的触感他有刹那的失神,他想收回手却被她紧紧抓住。
“先生,您相信那句‘有酒即有真相’吗?至少现在我是相信的,不用小心翼翼地遮掩心声是多么轻松。”
他在毫无阻拦地感受到她的心跳。
埃莉诺:“克拉克夫人怕别人发现她的叛国罪,卡斯特勋爵怕被人发现他的风流往事,那你呢?把黛拉、布兰登、希尔当做你的棋子,在旁边做事不关己的下棋的人,尽情利用别人去达到目的,你会问心有愧吗?”
她的话有所偏颇,没有公正地评判一个人的作为,仅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做出苛责。
迈克罗夫特见她有所动摇,立刻收回了右手,他以为自己会愤怒地训斥回去,可是他的心中却丝毫不见怒火,只是继续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她后面还会做什么。
埃莉诺双臂支在桌上,两只手捧起自己的脸,偏过来看他,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好像并不愿意承认某些事。
“其实也不对,你有你的考量。那份计划一定很重要,要是被叛国者得逞,损失的是国家利益;如果大臣的丑事曝光,那会让保守党找到攻击的理由,党争加剧会不利于推行新政。”
首相在积极推行议会改革,他想改变大选中的舞弊之风,可是法案提出后已经有内阁大臣表示辞职。现在再更换内政大臣,是相当于让首相亲自砍去一臂。
她说完轻轻地合上碧绿的眼睛,不再注视迈克罗夫特。
迈克罗夫特长舒一口气,她喋喋不休地质问,又替他想好了全部理由,自相矛盾到让他发笑。
他拉过埃莉诺的左手,同样放在自己的前胸:“既然你问我的感受,那不该这样吗?你感受到了什么?”
埃莉诺不得不睁开眼,安静地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胸膛上,好像周围变得格外安静,每一秒都过得缓慢起来。
她如实说道:“你的心跳。”
“我不需要用借口来掩饰目的,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迈克罗夫特说,“而现在,你最该做的事是回楼上睡觉。”
埃莉诺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她讪讪地再次偏过头。
“又怎么了?”
“我只是喝醉了,并不代表我失忆了。当开始思考你说过的话,我才意识到今晚干了什么。明天早上我会想起夜里的一切,然后我就会一整天陷入懊悔对你说过的话和做过事情,可是我现在想说并且已经做完了。”
他被她的烦恼感到好笑,这是她自己应该面对的事情,难道他有逼她做这些吗?
“算了,我还是去睡觉吧,只是可惜了没能喝完这瓶酒。”埃莉诺依旧坚持自说自话,她推开椅子踉踉跄跄地朝楼上走去。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迈克罗夫特笑了,难道还打算睡上三天三夜。
“我扶你上去。”迈克罗夫特好心帮忙。
埃莉诺特意强调:“我自己可以,不许看不起我。”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他伸手,绝对会得罪她,只能在几步之遥的地方随时准备帮助。
奇怪的是,埃莉诺走的摇摇晃晃看似不可靠,却踏上了楼梯没有摔跤,她一路走的碰碰撞撞,唤醒了唯一在睡觉的人。
希尔揉着眼睛,睁开后又立刻闭上,她多希望这是幻觉,不用说埃莉诺肯定一个人下去喝酒了。
她沙哑地发声:“你喝了多少?不对,平常只能喝两口,又能喝多少,我扶你进房间。”
实际上,每瓶被偷偷打开的酒背后都是希尔喝完的,埃莉诺每次只倒上一星半点,然后细细地品尝滋味。
希尔这时会调侃她又来品酒了。
迈克罗夫特整理完自己的衣袖,他到这才真正放心下来,终于能结束麻烦的一天了。
至于桌子上那瓶酒,记得没错的话正好是四先令。
不建议睡前喝红酒,好像说时间久了可能有酒精依赖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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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