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低下头,应答道:“我家公子乃是裴家嫡长子——裴照丛。”
林烬野瞬时来了精神,翻身上马道:“带路。”
裴府坐落于临安最繁华的地带,雕梁画栋,四个飞檐之上屹立着神兽。方一入内,池水环绕,浮萍满地。
待林烬野踏入其内时,有护卫将阿垚与阿竹二人拦住道:“我家公子吩咐,只准许林指挥使一人前往。”
“无妨,你们二人先回客栈等着。”林烬野话音刚落便转身随人入内。
内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丫鬟们鱼贯而行,有条不紊向林烬野福身行礼。
林烬野入一会客堂内,便瞧见昨日匆忙一瞥的裴照丛。
裴照丛眉眼间缀着些许贵气却生的不算俊秀,相貌平平无甚特别。
“前些日子便听说北镇抚司新上任的指挥使是个小娘子,今日一见,”裴照丛颇显玩味起身踱步到林烬野跟前,“还是个令人心驰神往、貌美的小娘子。”
林烬野眼尾划过幽森:“裴大公子今日邀约本官,是为何事?不妨直说。”
裴照丛眼皮一撩,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林大人,昨日不请自来,换上歌姬的衣裳是因何缘故啊?总不能是…”
“为诱惑本公子吧?”
林烬野瞳孔一震,她本以为藏的很好,却未曾想到居然被他发觉了?
究竟是何处漏了马脚……
莫非是,纪翎!
但林烬野仍旧面不改色,假作蹙眉疑惑抬眸望着裴照丛。
裴照丛虚眯着眼将林烬野的一切表情尽收眼底,骤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裴某与指挥使大人说笑呢,昨日花容坊内的确有些许插曲,不过与林大人无关。”
只听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觉着,林大人好生熟悉似乎是见过?”
“本官宿在天福酒楼中,昨日恰巧见裴大公子大摆筵席,兴许是那时裴公子恍惚间见过本官。”林烬野并未躲避那一道狡诈欲看破自己的目光。
裴照丛只觉这女子有意思,便请她入座道:“正好到了用膳时辰,我命下人准备了一桌临安特色,这些都是京都吃不到的。林大人,请。”
入座后,林烬野并未动筷道:“裴公子可否告知,今日这顿宴的目的?本官是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总得为这场宴附一个名吧?”
“锦衣卫办事雷厉风行今日本公子倒是见识到了,比那些迂腐文臣好上太多,”忽而裴照丛举起杯盏道,“这场宴不过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林烬野本举起的酒杯忽而放下:“地主之谊?裴公子这话说的不妥,若论地主之谊当是临安小王爷才能尽的。”
她心中腹诽,想着昨夜裴照丛的侍从居然敢对堂堂临安王如此冒犯,想来也是受着自家主子耳濡目染才敢那般造次。
“是是是,本公子说错了,那便是为林大人初入临安的一杯接风洗尘宴。”他一饮而尽,不给林烬野任何回绝的理由。
林烬野将酒举起放在唇边,顺势倒在地上后她道:“裴公子,本官陪你弯弯绕绕这般久,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你是为了粮马道的案子吧?”
“裴公子是觉着本官若是封了粮马道会碍着裴家往来货物运输?”
裴照丛略微一愣随即笑道:“与聪明人打交道,便是痛快。”
林烬野眸中冰冷一闪而过,捻了捻衣衫一角:“裴公子放心,本官保证裴家往来货物不会受阻。”
见裴照丛正欲开口,林烬野眼里瞬时变冷嘴角的笑意也霎时变得冰冷与几分胁迫道:“不过,本官办案还请裴家鼎力配合。”
“比如?”
林烬野随意散漫的笑了一声好似并非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手却放在了戾气横生的锁月刀之上:“比如,本官要裴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照丛心中忽然‘咯噔’一声,他本以为今日在自家地盘上见这位京都传闻的女阎罗不会落了下风。不曾想,居然让她轻轻松松将局势逆转。
他缓缓道:“裴家不过是商贾,哪能掺和朝堂之事?况且,粮马道距临安城几十里,两月前粮马道封路只供粮草先行。至于,为何在泉谷县遭遇匪徒,又如何偷天换日,我们裴家如何知晓?更遑论,在封路之时,裴家并无人进出城。林大人若不信,自可去巡防营查出入薄。”
他的话,林烬野只信三分。
如此大的货量,哪里是寻常小商小贩便能吞下的?
此事必定是官商勾结,至于这马脚,便是各凭本事藏各凭本事的找了。
“府内清泉淙淙,十分雅致。”二人沉默之时,林烬野忽然随口说道。
裴照丛抿唇,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生硬将话锋陡然山路十八弯,但仍旧笑道:“是了,不过是有些许家底弄得清风雅致了些。”
林烬野忽然想到昨夜花容坊内那歌姬说的话,林烬野蹙眉看着他:“不知大公子可曾娶妻?”
这话…又给拐到何处去了?
“并无娶妻,只是有几房小妾罢了。”裴照丛本对林烬野有几分非分之想,但如今后背被汗浸透,全然没了这些荒唐至极的想法。
便是在这时,一侍卫进来见气氛不对,便附耳轻声道:“大公子,临安王来了。”
可于林烬野而言,她自小习武射箭都是蒙眼,师父为提升她的准头练就了她的耳力非凡。
二人异口同声道:“临安王?”
那侍卫惊叹于林烬野的耳力,裴照丛看着远处一人虽步伐不稳但气势逼人便道:“若裴某没猜错,王爷为林大人你来的。”
“私扣朝廷命官,若是圣上得知怪罪下来,裴家担得起吗!?”
林烬野望着纪翎,虽说他面色好似比昨日珠光照射之下更显苍白,但不得不说世人嘴里夸的临安小王爷当真是‘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
裴照丛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纪翎见林烬野尚在愣神,便趁众人行礼他悄无声息弹了一下小也的额头:“裴大公子可有为难林大人?”
“我哪敢啊?!”裴照丛只觉冤枉,“林大人,你说句话啊!”
“裴大公子以礼相待为微臣接风洗尘,并无为难。”林烬野感受到额头留下的痒意,行礼道,“微臣多谢王爷挂念。”
“若用好了,”纪翎扫了一眼桌上膳食都并未如何动,“随本王一道去一趟衙门。”
裴照丛巴不得林烬野赶紧走,立刻应道:“用好了,快,送王爷与林大人出府。”
纪翎看着裴照丛鲜有这般慌乱恭敬的时候,便料到了方才恐怕被小也一番恐吓到不行了。
他手抵唇轻咳一声,掩盖笑意。
二人出府后,林烬野看着府外等候的阿竹与阿垚二人,便猜到了定然是他们过于担忧去请了纪翎。
林烬野仍旧冷着声,眉眼间淡淡的并无多少真情实意:“多谢王爷为微臣解围,微臣尚有事便不奉陪了。”
“林大人,本王听说你们在寻大理寺办理粮马案的档案?”纪翎略带得意地看着步伐停顿住的小也,“按察使司没有,可本王有。”
林烬野将信将疑道:“大理寺会让王爷的人跟着?”
“自然不会,”纪翎眼眸里泄出几缕耐人寻味,“林大人,上车吧。”
林烬野蹙眉,忽然想起曾经的纪翎鲜衣怒马少年郎,纵马京都时横冲直撞激起的一片片女娘们惊呼声。
可如今,他为何连马都不骑了?
上车后,林烬野并未言语。仍皱着眉,故人在身侧,往事仍旧历历在目。
纪翎眼角漾着几分失望与无奈:“唉,我们小也翅膀硬了,便是连一声‘阿翎舅舅’都不愿喊了。”
林烬野蹙眉道:“我说了,不是亲的!”
“胜似…”
遽然,商陆拽着缰绳勒马导致马车剧烈晃动。
林烬野倒是四平八稳地坐着,没想到纪翎却不稳朝着林烬野扑来……
“亲的……”
商陆得意洋洋撅着嘴哼着歌:亲得!有我在,你们怎么亲不得?
小也拧眉低下眉眼很无语地望着几近伏在自己身上的纪翎,还有他额上冒出的一层薄汗。
她在京都不是没有听到坊间传闻说,有着从龙之功与赫赫战功的临安王爷却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废物一个。
原是不信的,但她如今心绪动摇了。
小也放软了声音,方才眸子里的凛冽全然消散:“你何时…虚弱成这样了?”
纪翎舔舐一下嘴唇掩盖慌乱与尴尬,他正身却垂下眸子笑了笑:“不过是得了风寒,不碍事的。”
二人良久未语,直到纪翎眼里看不清情绪忽然道:“他们让你来查粮马案的?”
林烬野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
纪翎被一噎,耐着性子道:“粮马案牵扯官商匪三道,你新官上任便敢来碰?你大可推给旁人来啊!”
“大理寺查了,查出结果了么?”林烬野凝眸对上纪翎那一双狐狸眼,“我镇抚司办案却要受三司管辖,若是粮马案我能侦破便是能够彻底分离三司,只听令与陛下。”
纪翎眼眸里尽数都是担忧:“小也你以为,就算侦破了此案便能全身而退吗?”
今日有小两口互动多亏商陆:
小也:“你得补补了。”
阿翎揉了揉脑袋尴尬的咳嗽一声:“只是风寒而已啦!”
小也:“全身上下嘴最硬。”
阿翎内心小九九:不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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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