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日 第6章 陆子业

“陛下，陛下，不好了。”徐公公急匆匆的跑进来喊道。

德武帝睨了一眼徐公公，端起桌案上的茶水，轻吹了吹，抿了口茶才道：“何事如此急躁？”

“陛下，端王府走水了，端亲王没了……”徐公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

“你说什么？”德武帝手一抖，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一瞬间四分五裂。

德武帝连忙起身来到徐公公的身边，“真，真的？”

徐公公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陛下，此事当真的。”

“周恒呢？”德武帝试探着问道。

“回，回陛下，也，也没了。”徐公公小声道。

德武帝闻言，跺脚狂跳，“快传督察院的林舟雪，快啊！”

“是！”徐公公闻言边往外跑去。

林舟雪是督察院院长林墨言的养子，林墨言在临死之际将督察院传给了林舟雪，自此，十九岁的林舟雪接替了督察院院长的位置。

那年，是上京最冷的寒冬。

林舟雪是怡红院里前头牌姜雪柔的孩子，姜雪柔因着攒够了赎身的钱，和青梅竹马的书生回乡成婚了。

林舟雪又因着得罪了贵人，被打断了一条腿。

林舟雪生的好看，贵人喝了酒，便将林舟雪当成了院里的姑娘，林舟雪也是狠，拿簪子捅瞎了贵人的眼睛。

被怡红院管事的给扔出去了。

林舟雪这孩子也是命大，寒冬腊月的，还断了一条腿，不仅仅没死，还遇见了林墨言，还被林墨言捡了回去。

林舟雪这个名字还是林墨言取的。

“陆宴竹。”林舟雪无奈的叹了口气，“要进就进，在门外冻坏了算谁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陆宴竹笑着反问道。

“陛下不爱来的地方，只有二殿下爱来。”林舟雪淡淡的喝了口茶道。

“远舟呢？”陆宴竹问道。

“你倒是关心他。”林舟雪冷哼道。

“林院长这是吃醋了？”陆宴竹轻笑道。

林舟雪轻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说笑了，毕竟我还要跟着远舟喊殿下一声二哥。”

谢远舟是德武帝的私生子，这秘密还是林舟雪告诉陆宴竹的呢。

“林院长这就说笑了不是。”陆宴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向林舟雪笑道。

林舟雪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殿下说吧，这次又给林某惹了什么祸事出来。”

“难不成我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个闯祸精？”陆宴竹反问道。

“难道不是？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二殿下这次闯了什么祸？”林舟雪轻笑着问道。

“我杀了个人，还放火烧了他的府邸。”陆宴竹笑着看向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林舟雪道。

“这不打紧。”林舟雪说完喝了口热茶。

“这人，是端亲王陆子业。”陆宴竹抱臂看向林舟雪，故意歪了歪头。

林舟雪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咳咳咳，陆宴竹，你说这，咳咳咳，这人是谁？”

“端亲王陆子业，算算时间，陛下应该知道了，徐公公应该也快到了。”陆宴竹摇头轻笑道。

林舟雪顿感一阵头晕目眩，咬牙切齿道：“二哥，你给我找的麻烦还真是一次比一次大了。”

“为什么一直帮我？”陆宴竹突然正经道。

“林院长，林院长，陛，陛下有请。”徐公公喊道。

“殿下要一起吗？”林舟雪笑着反问道。

“我在着儿，等着林院长的好消息。”陆宴竹笑笑了，闪身躲进了屏风后面。

林舟雪撑着扶手起身，拖着右腿，一瘸一拐的移到了素舆上。

这素舆还是谢远舟命人给他打的。

徐公公进来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连忙跑到林舟雪身边，扶着林舟雪坐下，推着素舆离开了督察院。

“徐公公，别急。”林舟雪淡淡道。

“林院长啊，这事十万火急啊。”徐公公想将林舟雪抱起，被林舟无情打断了。

林舟雪皮笑肉不笑道：“我自己来徐公公。”

“林院长啊，这，这十万火急啊。”徐公公抖着声音道。

“徐公公，不要太浮躁了。”林舟雪轻嗤道，慢悠悠的上了马车。

徐公公战战兢兢跟着上了马车，谁人不知，上京督察院院长林舟雪最为心狠手辣。

督察院一共挂着十二盏白骨灯，白骨灯人如其名，就是用死刑犯的人骨做成的，各式各样的胸骨肱骨，锥骨和肋骨组成，按照骨头的数量算，单独一盏灯，需要三十六个男人，和三十六个女人，而这还是最轻的刑罚，林舟雪有上万种方法能让进了督察院的犯人开口。

督察院也不仅仅是用关押犯人，也有利于皇帝，皇帝不能做的事情，督察院来做，皇帝想查什么督察院便要首当其冲，送来皇帝面前。

连德武帝都要敬上几分林舟雪。

林舟雪如若要反，轻而易举，大燕必将是他林舟雪的囊中之物，德武帝不敬也得敬。

陆宴竹回了府，裴翊低头擦拭着剑，听见声响，头都没抬道：“回来了？”

陆宴竹“嗯”了一声。

裴翊将擦好的剑递给陆宴竹，“这把剑叫见青山。”

陆宴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诱惑道：“我又不会武，给我做什么？”

“即日起，我带二殿下学武怎么样？”裴翊笑道。

“啊，我啊？”陆宴竹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裴翊点了点头，“日后夺嫡，我总有护不住殿下的时候，殿下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陆宴竹点了点头，“总归是没有坏处。”

而裴翊的配剑，叫渡江山。

裴家的传家宝，是两柄剑，一柄见青山，一柄渡江山。

裴成说过，裴家的见青山，是要传给未来的裴家儿媳。

裴翊今早来取剑时，裴成和黎明月还震惊了好一阵。

没来得及逮着裴翊问问是那家的女儿，裴翊拿着剑便匆匆的走了。

裴成想了想，上京学武的女儿家没几个，谢家谢如意，梁家梁月之，唐家唐瑜溪。

黎明月拍了拍裴成的肩叹了口气道：“别想了，渊儿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渊儿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别给搞砸了不是。”黎明月劝道。

裴成点了点头，“还是夫人说的有理，罢了罢了，由着他去吧。”

御书房内。

徐公公推着林舟雪进了御书房。

德武帝开门见山道：“林院长可知端亲王府走水之事？”

林舟雪整理着腿上的毯子，一脸平静的看向徐公公，“徐公公，人，知道的越多，死是越快。”

徐公公瞬明白过来，行了礼，退出了御书房。

林舟雪依旧不说话，平静的看着德武帝，似是在等德武帝开口。

“林院长，为何还不开口？”德武帝淡淡道。

“暗卫。”林舟雪摆弄着手指道。

“听林院长的。”德武帝咬牙切齿道。

房梁上的暗卫闻言，出了御书房。

德武帝看向林舟雪，“现在，可以说了吧。”德武帝压着怒气道。

“端亲王之死，是质子周恒谋划的。”林舟雪看向高位上的德武帝道。

“你可知，周恒也死了。”德武帝压低了声音道。

林舟雪笑了笑，“陛下莫急。”

德武帝看了一眼林舟雪，示意林舟雪继续说下去。

“周恒自知杀了端亲王，也不能离开大燕，便干脆和端亲王一起死了，这样我们督察院怀疑是他的概率便小了几分，但偏偏周恒是个蠢的。”林舟雪说完就从怀中掏出纸条，看向了德武帝，示意德武帝自己下来拿，见德武帝迟迟不道，林舟雪轻嗤一声：“怎么，陛下是还等着臣给你送过去吗？那还真是要让陛下失望了，臣腿脚不便，陛下您是知道的。”

德武帝咬了咬牙，起身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来到林舟雪身边，准备接过林舟雪手的纸条时，却被林舟雪轻松躲过了。

林舟雪迷了迷眼，轻声笑道：“陛下，托人办事，要将礼法，哪怕您是陛下也不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陛下怕不是别忘了，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

德武帝咬了咬牙，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林院长。”

“这才听话。”林舟雪笑着将手中的纸递给德武帝，“这是周恒意图与我连手的纸条。”

德武帝打开纸条一看，确实是质子周恒的笔迹。

林舟雪笑出声来，“陛下您说，这周恒是不是个蠢的？”林舟雪反问道。

德武帝点了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

林舟雪看了德武帝一眼，自己转着素舆离开了御书房。

林舟雪出宫门时，远远的别便看见了一道身影，不用想都知道，是前来等他的谢远舟，此刻天空中飘起了小雪。

谢远舟打打伞快步向林舟雪走去。

“舟雪，怎得穿这么少？”谢远舟嘴上抱怨着，但身体诚实的给林舟雪盖上了狐裘。

“你怎么来了？”林舟雪问道。

“我去督察院找你，听上官师哥说你进了宫，我便来此等你了。”谢远舟说着收了伞，“我推你回去。”

“为什么不撑伞？”林舟雪笑着问道。

“我想和你一起白头。”谢远舟认真道。

林舟雪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

谢远舟推着林舟雪回了督察院，林舟雪派人去请二殿下。

谢远舟将汤婆子塞进林舟雪怀里，“暖暖。”

林舟雪看着手里的汤婆笑了笑，“远舟还当我是孩童吗？”

“你啊。”谢远舟蹲下身，视线和林舟雪平行，刮了刮林舟雪的鼻尖，宠溺道：“身子才刚刚养回来一点，别又冻着了。”

林舟雪无奈的揉了揉谢远舟的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