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日 第1章 初遇

陆宴竹又梦见了十六岁被廷杖的那个夜晚。

陆宴竹从梦中惊醒，当年钻心蚀骨的痛感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年，他十六岁，江家被太子一党污蔑通敌叛国，证据确凿，陆宴竹想救都无能为力。

夜晚的御书房内，德武帝皱着眉头翻看着太子陆宴亭程上来的证据。

陆宴竹则是跪在地上，听着陆宴亭自责自己。

“父皇，二弟和江家之子江景川交好，他肯定知情江家谋反！”陆宴亭跪下声情并茂道，仿佛真的在担心沈让舟误入歧途般，但说出来的话语却字字诛心。“父皇，一定要严惩啊，二弟知情不报，这是欺君啊！”

德武帝叹了口气，将奏折往桌上一扔，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陆宴竹，“宴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江家不可能谋反，臣以性命发誓”陆宴竹直起身，直视着德武帝。

“陆宴竹！”德武怒喝一声，抄起桌上的奏折，扔向了陆宴竹，奏折砸破了陆宴竹的额角。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包庇不成？”德武帝气急反笑。

“还请陛明查。”陆宴竹再一次磕了个头，语气平淡。

“来人！将二皇子陆宴竹拖下去，杖刑五十，禁足三月”德武帝将桌案上的茶杯扔向陆宴竹，茶杯炸开，滚烫的茶水溅到陆宴竹的手背上。

陆宴竹一直跪在地上，等着德武帝说完。

皇帝没说完，太监都不敢上前带走陆宴竹。

“至于江家，朕念其江家老臣有功，免诛九族，不日，抄家，男子流放，女子送入青楼。”皇帝看向太子陆宴亭，“太子揭发有功，赏，黄金百量和川安进贡的东珠，羊脂白玉各两枚。”

“儿臣谢父皇恩典。”陆宴亭行礼道。

德武帝挥了挥手，身旁的太监立马示意，高声喊道:“来人，带二皇子下去受刑。”

“儿臣告退。”陆宴亭说完，得了德武帝点头，离开了御书房。

陆宴竹被太监拖了下去，宫里人向来习惯捧高才低，都是看看眼色行事。

陆宴亭临走时，还不忘嘲讽陆宴竹，“二弟何苦忤逆父皇呢。”

“江家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陆宴竹瞪向陆宴亭。

陆宴亭嗤笑一声，拍了拍陆宴竹的脸，轻蔑道：“是又怎样？我就是看不惯你和人亲近，你要知道，江家有此一遭，都是因为你。”

陆宴亭看向一旁的徐公公笑道：“徐公公，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殿下放心。”徐公公道。

陆宴亭拍了拍徐公公的肩，回了东宫。

“恭送殿下。”徐公公行礼道，又看向站在陆宴竹两旁的小太监道，“打。”

皇帝不喜陆宴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五十下，都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临安和书意带着陆宴竹回去时，陆宴竹迷迷糊糊道，“书意，告诉，沈，沈言之，无论如何，都要把，江景，江景川平安，接回来。”

“殿下安心，殿下的意思，我一定转达给沈小公子，但现在殿下还是要紧着自己”书意道。

“嗯……”陆宴竹垂着头，有气无力道。

“殿下？殿下？！”临安急忙摸了摸陆宴竹的额头。

“殿下高热了，书意，你先带殿下回去，我去请太医。”

陆宴竹下了床榻，披上了狐裘，喝口桌上的冷茶，清醒了不少。

陆宴竹依稀记得，当初临安去请太医时，还被老四沈云舟刁难了，当时若不是惊动了太后，陆宴竹怕是早死了。

陆宴竹体弱在整上京都不是什么秘密。

陆宴竹十岁时被太子陆宴亭和三皇子陆宴舟推入御花园的太夜池中。

那年的冬天很冷，寒冬腊月，太夜池结了很厚的一层冰。

陆宴亭坐在亭中，看着陆宴舟一次又一次的将陆宴竹推倒拽起，再推倒，直至冰面碎裂，陆宴竹坠入池中为止，两个孩子见状，立马跑开。

如果不是新进宫的宫女路过太夜池发现了陆宴竹，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这次陆宴竹落水，德武帝发现了陆宴亭的狼子野心，也发现了陆宴竹的软弱。

自此陆宴竹成了陆宴亭的磨刀石。

“殿下，您醒了吗？”临安的声音打断了陆宴竹的思绪。

“进来吧，何时了？”陆宴竹问道。

“午时了殿下。”临安回应道。

“裴翊什么时候回京？”陆宴竹揉了揉眉头。

“算算时日，是今日。”临安将汤婆递给陆宴竹道。

“行，去城门外等他。”陆宴竹一手拿着汤婆，一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殿下，您身体不好，在外冻着身体要吃不消的。”临安担心道。

“不打紧。”陆宴竹笑了笑。

临安不放心，又给陆宴竹紧了紧狐裘。

陆宴竹破涕为笑，“临安啊，我都快让你裹成粽子了。”

“殿下还是应该以身体为重。”临安嘟囔道。

“知道了临安。”陆宴竹摇了摇头，“临安，以后有的是时间养身体，现在不争，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这次殿下能和裴小将军连手，那殿下的计划就快完成了。”临安道。

陆宴竹认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还差一个替罪羊。”

“这事好办，我多留意着，总能有合适的。”临安应道。

话语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门口的马车前。

“临安，通知几个人，在城外搭个亭子，多备些水果，尤其是橘子。”陆宴竹叮嘱道。

“早安排下去了殿下，您就放心吧。”临安笑道，扶着陆宴竹上了马车。

临安是看着陆宴竹长大的，沈让舟的喜好，他最清楚不过。

裴翊十五岁就被德武帝派往了边疆。

裴翊凯旋归来时，在上京城外的一处凉亭里，见到了陆宴竹。

裴翊未曾下马，在战马上直视着这位二皇子。

“见到二殿下为何不跪？”陆宴竹旁边的临安皱着眉头问道。

陆宴竹摆了摆手说道，笑道：“临安，我又不是太子，让裴小将军跪我作甚？”

“可我记得殿下才是皇后膝下的长子吧。”裴翊翻身下了马，走到陆宴竹的面前。

临安上前，挡在陆宴竹的面前，皱起眉头怒斥道：“不可对我家殿下无礼。”

“无妨，裴小将军说的也是实话。”陆宴竹眯了眯眼，轻笑道，语气里带不屑：“不是太子又怎样？临安啊，本宫我问你，本宫可是皇子里最差的？”

临安转过身，低下头说道：“殿下自然是人中龙凤。”

陆宴竹慵懒的闭上眼睛，将橘子放入口中，轻笑道：“当今太子陆宴亭，不值一提。”

陆宴竹微微抬起头，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收起了慵懒，眼神里有说不出的狠厉，他伸出手，挡住了阳光。

陆宴竹看着自己的手背道，“裴小将军回京被刺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死了一个护卫，一个副将，他们二人和你，都是一起长大的。”

陆宴竹放下了手，去看裴翊的表情，裴翊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狠狠的嵌进肉里，表情也从嘲讽变成了愤怒，裴翊咬牙切齿道：“殿下想表达什么？”裴翊看向陆宴竹。

“我没别的意思，他们不在乎，我在乎，裴翊，我们是同类，我们应该连手。”陆宴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来到了裴翊面前，看着裴翊，笑了笑，“想一起反了这上京城吗，小将军。”

“殿下为什么要帮我？”裴翊直视着陆宴竹反问道。

“因为你是裴翊，我信你会选择我”陆宴竹眨了眨眼睛，真诚道。

“那从今天起，我和殿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裴翊轻笑道，看了眼陆宴竹身后的亭子，“殿下新搭的亭子？”裴翊问道。

“难不成裴小将军还想让我坐在地上等你吗？”陆宴竹嗤笑道。

“殿下真幽默。”裴翊笑道，看向陆宴竹，“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今晚的宴会吧。”

“今晚见，裴小将军。”陆宴竹轻笑道，看着裴翊上马，进了城内。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临安问道。

“不急，去看看梅花。”陆宴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亭子，拿了个橘子，“拆了吧，水果给他们分了吧，然后去领银钱。”

“殿下，何时喜欢梅花了？临安遗憾到。

“明日是书意的生辰，书意前些日子还念叨梅花饼来着。”陆宴竹上了马车道。

临安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您就惯着她吧。”

“你生辰想要什么？”陆宴竹将橘子放入口中问道。

“殿下长命百岁就好。”临安平稳的驾驶着马车。

“你啊。”陆宴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上京内，裴翊见了德武帝。

德武帝客套了几句，便问起，裴翊有没有见过二皇子。

裴翊既然答应了和陆宴竹连手，自然不会背叛陆宴竹。

“回陛下，臣未曾见过二殿下。”裴翊道。

德武帝挥了挥手，让裴翊回家去了。

待裴翊走后，德武帝松了口气。

二皇子府。

“我的好殿下啊！您终于回来了。”书意抱怨道。

“书意急什么？”陆宴竹笑着反问道，将手里的梅花递给书意，“这几枝是开的最好的。”

“殿下明知故问啊！今晚是裴将军的庆功宴，殿下要进宫啊，我得给殿下好好打扮一下！”书意笑着接过陆宴竹递来的梅花，“明白殿下。”

“殿下快回屋里，我已经备好碳火了，等我回来。”书意先将桃花送回了自己屋里。

“好，慢些。”陆宴竹摇了摇头笑道。

“殿下您就惯着她吧。”临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姑娘嘛，得惯着点。”陆宴竹将汤婆递给临安。

开门的瞬间，热气扑面而来，陆宴竹立马脱了狐裘，就留了一件里衣，临安在后面接着陆宴竹扔下来的衣服，等临安将衣服挂好，回头时发现，陆宴竹连鞋袜都脱了。

临安不仅握紧了拳头，临安咬牙切齿道:“殿下，好歹穿上鞋袜。”

“太热了，临安。”陆宴竹拒绝道。

临安还想说什么时，书意回来了，书意赶忙道，“临安，你先去准备宴会要用东西啊，殿下这里有我。”书意一边说一边将临安往外推。

“书意！你就惯着他吧！殿下身体刚好些。”临安无能狂怒道。

“太热了对殿下身体也不好！”书意一本正经道，“你快去准备吧！这里交给我。”

书意说完关上了门，开始给陆宴竹挽发髻。

“殿下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书意问道。

“红色的。”陆宴竹应道。

“殿下今日受了什么刺激？”书意意外道。

“为何这么说？”陆宴竹看着镜中的自己道。

“殿下平日不是最喜素色吗。”书意给陆宴竹梳着头道。

“你不是经常说我穿的素净吗，今日艳丽一次。”陆宴竹轻笑道。

“明白了殿下。”书意开始给陆宴竹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