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沼在努力回忆此前发生的事,两年前的事不知怎的突然记起了,昨日的事却好像忘了干净。
他定神思考着,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任凭他怎么想、怎么回忆,他也只记得昨天他在码头,好像拉过了一只船,但是这样的事太过稀松平常,起不了什么作用。
况且只是自己以为的昨天,这黑漆漆的鬼地方,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不过看起来大家都没有感到特别饥饿口渴,想来来这的时间没有太长。
“给。”
有只手搭到小沼肩膀上,似乎拿着什么,有酥香的味道。
“这是什么?”
“烧饼啊。”小墨一边嚼一边回话。
“小墨哥,你还带烧饼了?”
小沼有些吃惊。
“地上有很多布包,里面是些吃食,那边还有水。”
小墨伸手指了一下前方,不过也是胡乱指的,他分不出方向。
小沼接过烧饼,没吃,闻了闻,很熟悉的味道。
像二元哥的拿手烧饼,加了一点茴香调味,咸中带甜,别家都没这个手艺。
“小墨哥,布包在哪呢?”
“各处都有,一般就在人手边,刚才我躺着的地方,被我捡起来的布,就是布包的布片,四面一摸就可以找到。”
小沼有些疑虑,事情过于古怪,他记忆力向来超群,此时脑中却一团迷雾,又找不到江连等人,更是焦躁。
“小墨哥,你这烧饼,从谁那拿的?”
“烧饼?我爹给我的,他正在分吃食,你还要吗?我替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吧。”
说着小沼喊了声墨叔,听到回话后,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去了。
他在墨叔手里接过装着烧饼的布袋,摩挲着布料,去了二元哥那。
“摸着倒是像我家常用的布包。”二元哥摸了摸布袋。
“只是麻布布袋太常见了,这也摸不出来是不是我的。”
“那烧饼呢?这烧饼只有你会做吧,二元哥。”
二元沉默了一下,想了一圈,自己似乎确实没把烧饼的制法教给别人。
“按理说,应该只有我会做,别人做不是这个味道。”
小沼在原地站了会儿,又摸着去放水的地方,是几个木制水桶。
江岸村的木桶木桌木椅一类的,都是找老瞎师傅打的,为了好区分,都会刻上名字。
小沼摸索了一阵,在每个桶上都找到了人名,细细区分,都是村里人的名字。
水、食物、水桶、布包,如果都是村里人的,是不是意味着,是大家带着自己的干粮和水,主动来了这个地方。
小沼在漆黑里沉默着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设想听起来不可信,毕竟这可不是什么集市,大家怎么会拖家带口,自备干粮来这种地方,况且,怎么连自己都记不起来这之前的事了。
但是,证据似乎就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要是连哥在这,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沼嘟囔着,但又惊醒一般抬头。
“不能这么想,就是因为连哥不在,才得靠我保护大家!”
他要找到,要找到足够证明是大家自行来此的证据,只有这样才可能破局。
于是他转头在地上摸索起来。
“摸到了!”
小沼举起什么,惊呼起来。
“摸到什么了?”小墨在另一边问。
“我的布包。”
小沼肯定这是他的布包,因为江连在上面绣了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鸟,王丛非要也绣一只,所以这只鸟旁边是一只非常粗糙的小狗。
小沼打开布包,摸索着里面的东西。
和大家不一样,他的布包里,不只有吃食,里面有一套衣服,一个荷包,但荷包里没装银钱,此外就只有两个烙饼算是干粮。
其他人的布包里,几乎全是干粮,就像是在为长期的进食做准备,而自己的布包,却更像一个远行的行囊。
他的头又有些昏了,但这次好像不是什么都记不起的样子。
小沼感觉到了一些隐约的记忆。
珂家集的闹市,提在手里的蜜饯,身边人的笑闹声,还有手中纠缠的渔网,江岸村的码头和迟归的小船。
“船?”
他又想起了那艘船,他记得自己从别人手里接过了船绳,套在了码头的系船桩上。
普通的事,简单的动作,但为何回忆起来总是有些焦急。
“是谁的船呢?”
小沼喃喃自语。
“什么船?”
二元哥不知何时来了,听着小沼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忍不住搭腔。
小沼这才意识到,虽说自己记性向来最好,但记不起来的事,无妨问问大家。
“二元哥,有天有艘船回来的比较晚,是我拴的船绳,你记得是谁的船吗?”
“这……”
二元记不起来了,毕竟对他来说,这种事太过细碎常见。
“船?我怎么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事。”莽哥突然开口。
“莽哥,你记得?”小沼问。
“我不记得是哪天了,有艘船回来的晚,而且系船好像搞了好一阵子,废了好大劲。”
“诶诶诶,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
有几个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这么说,那艘船,是不是船上没人来着?”
有人说了一句,大家一下子回忆起来。
“对对对!就是没人,所以我们搞了好一阵才把船拉过来。”
“是的!想起来了,差点就顺水流走了。”
小沼猛的惊醒,是王大哥的船。
他想起来了,那天王大哥迟迟没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他的船,却发现船上没人。
当时,大家还在担心王丛该不会掉进江里了,准备派人去找。
小沼记得,他系好船,发现船上放了什么东西,便去捡起来。
后面的事他又记不清了。
“我在船上捡的是什么?”
没人知道。
小沼意识到,大家记得的,多半是记忆深刻的、与自己有关的事。
莽哥把船拉了回来,所以他记得拉船的事,自己把船绳系在桩上,所以自己记得系船的事,二元哥那天在边上整理东西,所以他不记得这艘船的事。
那么那天在船上捡起的东西,只有自己能想起来。
他又有些焦躁起来。
“不行不行,冷静一点。”
小沼在心中默念。
来江岸村后,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得不自己面对的情况,以前,他可以依靠江连、王丛,杨儿也会帮他,可现在,他成为了最有可能帮大家的人。
自从来了江岸村,天天都是平和安宁的日子,小沼都快忘记了,恐惧、担忧、无力,是怎样的情绪。
突然有只手拍在小沼背上,掌心的温度暖融融的。
“小沼,别着急。”
“墨叔。”
“虽说现在我们暂时困在这里,但村里这么多人都在,干粮和水都还充足,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找办法。”
“墨叔,我有些担心连哥他们。”
小沼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是啊,我也在想,怎么会就他们三人不在呢。”
墨叔沉默了会儿,又开口。
“好在我们人多,大家一起想想来这之前的事,说不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说着便喊大家过来,一众人便讨论了起来。
“我上次见小江大夫,是在柯家集,他好像是去取什么东西,我俩聊了会儿就分开了。”
“是取给杨儿姐姐的及笄礼。”小沼回话。
“对啊!杨儿都要及笄了。”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孩子嘛,蹿得很快的,转头就成大姑娘了。”
大家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小沼感觉放松了不少。
“我上次见王大哥,是,是在码头,对对对。”
焦二哥想了想,确定地拍了下手。
“那天早上,王大哥上船了,我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点了个头,就走了,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还记得什么别的吗?”墨叔问。
“这,好像没有……对了!我看王大哥船上放了两幅渔网,但是没有解开,上面还缠着不少水草。”
“我当时还奇怪呢,带两幅没解的渔网做什么。”
“是有些奇怪。”二元哥说。
没解开的渔网是撒不开的,更别说捕鱼了。
“那天,王大哥是说,他要去上游收前一天放的虾笼。”小沼开口。
“奇了怪了,他收笼,怎么还带渔网。”
“上头的石滩水浅,可撒不了网。”
大家都有些疑惑。
“会不会是不是去收笼,也不是去下网,而是有什么不能让大家知道的事。”
“小丛有什么事好瞒着大家?总不能是去见谁家姑娘吧。”
“哈哈,霞嫂,你也太爱给人安排对象了吧。”
“臭小子,敢笑话我。”
霞嫂摸黑狠拍了小墨一下。
小沼倒是有些记忆。
那天王丛出门确实比较急,出门前还来和江连说了些什么。
“对了!”
小沼突然想起来,那天捡了船上的东西之后,他也是拿给江连的。
那东西上似乎写了什么,江连打开看过。
但是,不是纸,不是绢布。
“是麻布!”
一块麻布,卷成卷,用红绳系起来,放在船舱里,顺着江水飘下来。
小沼拿起来,送去给江连,因为王丛跟他说过。
“要是看见我的船飘下来,我不在船上,就把船舱里的东西马上拿给江连。”
小沼照做了。
江连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意外,因为王丛出门前,他就预感到了。
“那伙人也许来了,我去看情况,要是收到我的信号,就照我之前同你说的那样做。”
“好。”江连应了下来。
小沼逐渐回想起来。
江连看到东西后让他和江杨收拾行李,自己出门去了村长家。
他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王丛和江连并没有和他说过,但他隐约觉得是一些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