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毁了?”
“是啊郡主,”茉枝四周看了看,走近温娮,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今日听在冷宫洒扫的宫婢说兰妃她脸上的伤像是被什么动物给抓的,总之一时半会儿是难恢复了。”
她话方说完,温娮手下的狸花猫“喵呜”叫了一声。
“咦,郡主你何时养了只猫啊?”
“……就昨日在树上捡的。”
“树上捡的?”
“嗯。”
茉枝揉了揉狸花猫的脑袋,问道:“郡主,这只小猫它叫什么名字?”
温娮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它取名字,她细细思忖了一番。
“就叫……小熠吧。”
“小熠?这个名字有何含义吗?”
温娮一本正经解释道:“根据它主子的名字起的。”
“它……它主子?”茉枝疑惑,“郡主不是说这猫是捡来的吗?”
温娮点了点头,“对,从它主子手中捡来的”。
茉枝疑惑更甚,她好似越发不明白她家郡主说的话了。
温娮看着茉枝抬起小熠的猫爪,她回想起昨晚方看到这猫时的一幕。
她记得当时这猫的爪子上有血迹,但那些血又不是从它身上流出来的,起初她还以为是它在哪不小心沾染上的,可如今看来……
恐怕是被某人带着去干了件大事。
两人正商量着需不需给小熠搭个猫窝,一道脚步声在寝殿门前停下。
“郡主。”
温娮起身走出寝殿,“盛嬷嬷,您怎么来了?”
盛嬷嬷神色有些焦急,“郡主,太后娘娘的病情加重了。”
闻此,温娮直往懿宪太后寝殿走去。
“我外祖母如何了?”看着太医神情凝重,温娮心下一沉。
“郡主。”太医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踏出寝殿内。
“说罢。”
太医道:“太后娘娘的病情是多年累积且未及时诊治所致,如今愈发凶猛,恐怕……”
他躬身行礼,郑重道:“老臣定会竭尽全力医治太后娘娘,郡主切莫太过忧伤。”
温娮心底只觉一阵发堵,“那便多谢太医了。”
待太医退去,温娮踏过寝殿门槛,隔着屏风朝床榻远远看了一眼,眼中涌出淡淡湿意。
此刻,她只觉得心中似是被巨石压的喘不过气来,喉咙发紧,鼻头酸涩。
“阿娮。”
床榻那侧传来熟悉的呼唤,温娮快速眨了眨眼睛,朱唇浮上一抹温情笑意,“我在呢,外祖母。”
她走至懿宪太后床榻侧将其从床榻上扶着坐起。
“外祖母可想喝水?”温娮轻声询问,语气和神情皆未再有方才那般痛楚之色。
懿宪太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反复摩挲,含笑看着她。
半晌,懿宪太后道:“外祖母只想好好看看哀家的外孙女。”
温娮心底被压抑的情绪再次上涌,她垂下眸,“好啊。”
她的语调微微发颤。
懿宪太后伸手轻抚温娮的脸颊,语调亦有些发颤,“别哭阿娮。”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皆会经历的事情,外祖母老了,早已……”
她哽咽住。
温娮的眼泪似决堤般滚滚淌下,她眼眸颤颤地抬起,“不会的,外祖母定会长命百岁、千岁,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她的语气和神情带着些孩童般的倔强。
懿宪太后拥住温娮,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阿娮乖,外祖母不怕这些个生老病死,唯独怕哀家的阿娮今后独自在这世间无人护着。”
“外祖母,我如今可以保护自己,不需要别人来护着我,若一定要有人来护着我,我只愿那个人是外祖母。”
懿宪太后顿了顿,道:“阿娮可有怪过外祖母将你送去浮影阁?”
温娮摇首,“没有,从来没有。”
“我知道外祖母将我送去那是为了保护我,如今我也做到了,这一切还得感谢外祖母才对,阿娮怎会责怪。”
懿宪太后松开怀中的温娮,看着她,道:“但愿哀家的此番决定不会是害了你。”
温娮正欲开口,盛嬷嬷在殿外道:“太后娘娘,郡主,太子殿下来了,如今在殿外候着。”
闻言,二人相视一眼。
“让他进来罢。”
“是。”
“孙儿拜见皇祖母。”
“免礼。”
太子走近二人,“表妹也在呢。”
温娮起身向他福了一礼,“太子表哥。”
“外祖母身子不好,我自是在外祖母身侧侍奉。”
太子抬了抬手,殿外一名侍从将大包小包的东西轻放置桌案。
“皇祖母,听闻您身子愈发不好了,这些是孙儿特去寻来的能养身子的稀贵药材。”
懿宪太后朝那堆药材看了一眼,道:“太子费心了。”
随后,两人又唠了几句家常,太子便道:“皇祖母安心养病,孙儿还有事要办便不多加打搅了。”
“好,阿娮你去送送太子。”
温娮颔首,与太子一同走出了寝殿。
方走出殿门数百米,太子忽地道:“表妹可真是心狠手辣啊,一点都不顾念你二表哥的情意。”
温娮淡声回道:“太子表哥这是何意?二表哥之事与我可无任何关系,此事陛下亦是知晓的,太子表哥如此说难不成是同兰妃一般不将陛下的话方放眼里了?”
“此番话语太子表哥与我说说便罢了,可千万莫要与外人如此说,毕竟表哥你如今也只是太子。”
温娮将最后两字咬得极重。
太子脚步停住,冷森道:“表妹,这五年来你可真是成长了不少啊,杀人之事做得如此游刃有余,在我父皇面前装装无辜便罢了,在我这便不必再装了罢。”
“毕竟你在禺阳、边境还有沂城的那些事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吗?表哥竟知晓这些,”温娮淡漠笑了笑,“看来表哥的人脉真是广泛,只是……”
“太子表哥的爪牙伸得如此之长,陛下可知晓?”
太子眼眸眯了眯,阴恻恻道:“孤是太子,这座皇宫、淮京乃至整个南蜀都将是孤的,孤碾死你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所以表妹今后可需记得谨言慎行。”
说罢,太子甩袖离去。
温娮瞥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冷笑一声,喃喃道:
“这江山可不是非太子莫属,既如此喜欢这太子之位,今后便永远停留在这个位子好了。”
之后几日,宫中嫔妃陆续来懿祥宫探望懿宪太后,其余皇子公主亦随着嘉祯帝来过几回。
“郡主,周将军到了。”
温娮方从寝殿出来,盛嬷嬷带着周慕佺从殿外走入。
“郡主,”周慕佺行礼道:“听闻太后娘娘身体抱恙,家父今日事务繁忙便由我来此探望一番。”
“多谢周将军,外祖母方睡下,有何事去正殿谈吧。”
二人来到懿祥宫正殿,温娮斟了盏茶给周慕佺。
“外祖母近几日身子缓和了些,还请代我告知周大人不必担忧。”
周慕佺颔首道:“郡主近些日子照顾太后娘娘想必都未好生歇息,自己身子若是垮下来还如何去照顾他人。”
“我只是想多些,再多些陪陪外祖母罢了,不会有什么事,周将军放心。”
周慕佺微微笑了笑,片刻,似是想到什么,他道:“郡主近日在宫中可还好?”
“一切都好。”
“郡主,”周慕佺定定看着她道:“若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尽管开口便好,宫中情势复杂,每一步皆得走得谨慎些。”
温娮了然一笑,“先多谢周将军好意了。”
周慕佺走后,温娮独自用了午膳,正欲去后院小亭走动消消食。
在春光沐浴的廊庭漫步,温娮这才想起来似乎已有好些日子没看到凌栀了。
按理来说,太后身体抱恙,她应当会来探望才对,可这些日子来探望的人影中并没有她的身影。
难道凌栀是出什么事了?
温娮边走边在心中思忖了一番。
“郡主。”一道男声在周身响起。
温娮警觉望了望四周,“出来说。”
伴随一阵轻微的鸟惊,一名黑衣人闪现于温娮身前。
他递上手中密信,“您让我们查探的事情皆在此信之中。”
温娮接过信,“做得很好。”
又一阵鸟惊,黑衣人闪身不见踪影。
温娮看着手中密信正欲拆开来看,忽而手上拆信动作顿住,思虑一番后终是将信叠入袖中。
淮京城一家客栈门前先后停下两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之人皆带着帷帽,不见容貌。
温娮步入客栈内,正欲往楼上走,一阵吵闹声从旁侧掌柜处传来。
“这里有我要找的人,我必须上去搜查。”
“不可啊客官,我这客栈里住的可都是贵人,得罪不起啊。”
“贵人?那你可知你眼前这位小姐是谁?”女子身侧的婢女道。
“我……我看这位小姐穿着与气质皆不凡想必也是贵人,只是我这客栈有一层早已被人包下,实在是不方便让您上去打扰啊。”
头戴帷帽的女子正欲说话,只见身侧有一人唤道:“表姐?”
女子转身看向走近之人,有些惊奇,“表妹?”
“你为何会在这?”
“你为何会在此?”
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二位相识?”掌柜看了看二人。
温娮道:“掌柜的,这位是我表姐。”
掌柜点了点头,有些为难,“这位小姐她想上楼,可是姑娘你也知晓我们这客栈第三层已经被包下了,所以这……”
温娮回道:“无碍,掌柜的您先去忙罢。”
待掌柜离开后,温娮对眼前之人道:“表姐来此是为寻人?”
“是啊,寻一位很久未见的故人。”
“你呢?你来此是做什么?还有,你为何会与这客栈掌柜相熟?”
温娮淡然道:“我亦有朋友在此处。”
淳宜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既如此,你寻你的朋友,我寻我的故友,咱们二人互不相干,如何?”
“好。”
两人就此又一前一后上了楼,分道寻人。
不到一盏茶,二人于三楼一间房门前再次相遇。
此时,两人虽皆戴着帷帽,却也能透过帷帽感受到对方满是诧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