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担心魏齐徐州相王,下一步便会攻击秦国,那日商议后第二天,便派遣使臣出使魏国。不久使臣归国,带来好消息,魏国愿与秦国联姻,永世修好。嬴驷一边马上命人准备婚礼,一边写书信给魏国催促赶快把新娘送过来。
婚礼前,尘悟央求嬴疾,准许她参加,凑个热闹。
嬴疾抱着她笑道:“夫人想不参加还不行呢!夫人是嬴疾的媳妇,虽然那些琐事不必你操持,可是君上的喜榻还要你来亲手布置。”
“我来布置?为何呀?”尘悟不懂秦地风俗。
嬴疾向她讲解:“嬴氏一族到了我们这一辈是夫人生了嬴氏长子。大家都知道夫人是嬴疾的贤内助,与君上交好。是以布置国君喜榻这等喜气的事情,必定要夫人这般有福气的贤德贵妇才可为之。”
“那岂不是不能观礼?”尘悟有些懊恼。
嬴疾晓得尘悟的秉性,她平素是个十分淡漠的人,极难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撩起她的兴致。今次秦君婚礼却占了那极难有之二,她视嬴驷如君如亲如友,她好奇秦地婚俗。于是,嬴疾开解道:“夫人不必懊恼,婚礼之后才布置喜榻呢。”
尘悟高兴的抱着嬴疾,在他唇上香了一下。
婚礼那日,尘悟依照秦国的礼法穿上华美的礼服,带上昂贵的配饰,坐车攆来到咸阳宫。方下车,便听见四周传来惊叹之声,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低声问侍女,“我哪做得不对吗?”
侍女笑着说:“夫人华贵美丽,他们这是赞美您呐。”
听了这话,尘悟一颗心才放下。
嬴华不知从何处凑过来,向尘悟行礼。尘悟依照侍女教的回礼,然后与嬴华一同进入宫门。
一路上,尘悟一边笑着向来往贵族点头行礼,一边问嬴华:“怎么样,嫂子没给你们兄弟丢人吧?”
嬴华傻笑着说:“嫂子可是为我哥大大长脸了。你瞧那些人,男的看见嫂子都流口水,女的全都在嫉妒呢。”
尘悟偷偷拧了他一把,脸上还保持着端庄的微笑,“何处学来的油嘴滑舌,戏谑自家嫂子。”
嬴华疼的脸上皱作一团,认真说道:“弟弟说的都是实话,一会儿嫂子站在贵妇们之前,不知会怎样威风呢。”
尘悟惊讶,停住脚步,嬴华也驻足。
尘悟观察四周,见没人发觉自己失态,马上恢复端庄的样子,与嬴华继续往前走,“没人告诉我要站在首位。”
嬴华一本正经说道:“还用人告诉吗?明摆着嘛。嫂子是哥哥的正室,咱们这一辈,除了未来国后,还有谁能大过嫂子去。”
尘悟不太乐意,脸上虽然笑着,语气却不好听,“早知如此招摇,我就不来凑这热闹了。”
嬴华郑重说道:“弟弟知道嫂子不喜应付那些权贵,但此次非同以往,请嫂子来是为了帮君上与哥哥壮声势。”
尘悟不解,问道:“我一个女人能壮什么声势?”
嬴华回答:“嫂子有所不知,哥哥是庶出,被公父和君上重用,已经有人在朝堂上说闲话。再加上平日里嫂子大门不出,贵族们便诽议嫂子从山里来,不通礼数,没什么见识。”
尘悟明白了,感叹道:“所以君上这次钦命我装饰喜榻,又让我在婚礼中站在贵妇之首。这是将对你哥的荣宠加在我身上,也是让我现身说法,打那些诽议人的耳瓜子。”
嬴华点头,“嫂子说的不错。”随即又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调侃说:“我家嫂子就是争气,一下车便惹来众人倾慕。依弟弟看,以后嫂子上战场也不必着男装,就如今日这般站在军前,保证迷倒那些敌军,不战而屈人之兵。”
尘悟脸上一红,又偷偷拧了他一把,“好好说着正事,你又取笑我。”
嬴华笑笑,没在意,一双眸子亮亮的看着尘悟,“嫂子,弟弟将来娶得媳妇若有你一半的好,便知足了。”他一说完,便不好意思得跑开了。
留尘悟一人在风中凌乱,这……什么和什么。
婚事虽然操持得急,但给足了魏国面子,礼仪十分周全,婚典办的也很盛大。各国派使臣来贺。嬴驷牵着未来国后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在王公贵族、各国使臣面前行拜祭天地的大礼。
礼成后,尘悟便扶着国后来到后殿,在礼婆的指导下为国君国后铺喜榻。嬴元被侍从抱来,放在榻上,爬了一圈,又被抱走。国后这才能在喜榻上落座。
一众贵妇一边向国后道喜,一边等着国君被男宾们簇拥着回后殿喝合卺酒。见国君迟迟不来,便有贵妇命内侍去前殿打听。
回来禀报的却不是派去的那名内侍,他是持着嬴疾信物来的——他们成亲时,她送的那枚玉佩。尘悟手执玉佩,明白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她即刻命嬴驷的心腹护卫将贵妇们集中关押,这么做,既能牵制她们的丈夫,又能防止消息过早流出宫外。
国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公子疾想要谋反?”
尘悟笑着安抚她,“国后且放宽心,君上大事已定。”说完她开始布置后殿防御。
不消片刻,尘悟便安排好一切,与送信物来的内侍一同离开。
内侍带尘悟去嬴驷书房的路上,轻声告知尘悟,嬴驷被刺杀了,伤势很重。
尘悟不敢耽误,加快脚步朝书房赶去。
一进书房,尘悟便看见嬴驷靠在软塌上,胸口插了一把匕首,脸色苍白,额头排着细密的汗珠。
尘悟这一惊不轻,问嬴疾道:“怎么会这样?”
嬴疾皱着眉头,如临大敌,“怎么才来?先救君上要紧!”
尘悟走到榻前,嬴驷的衣服已被解开,她轻按伤口附近的肌肤,嘘了口气,“匕首有毒,伤口虽然不深,离心脏很近,贸然拔出匕首可能会伤及心脉。刺客抓住了吗?”
嬴疾脸上神色更加凝重,“抓住了,怕来不及问取解药。”
尘悟命人拿碗过来,随手抽出嬴疾腰间的八荒剑,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把剑递还给嬴疾。拿起碗,手心流出的血滴在碗里,不一会儿便盛了小半碗。从袖中取出从巫山带回来的解毒灵药。她俯下身对嬴驷说:“君上,这是解毒药。”
嬴驷满头大汗,面色越发惨白,他勉强点点头。尘悟将灵药喂给嬴驷吃了,又将小半碗血灌进他嘴中。
尘悟用功法护住嬴驷的心脉,说:“那么我要把匕首拔出去了。”
嬴疾很担心,问:“现在拔匕首没关系吗?”
“解毒药已经吃下去了,我会用真气护住君上心脉,风险肯定是有,但是我已经将其降至最低了。”尘悟解释道。
“我没事,有劳弟妹了。”嬴驷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但头脑清醒。
尘悟接过御医递上来的棉布,对嬴驷说:“君上忍住。”一下拔出匕首。黑血没流很多,便成了红色,这更说明尘悟刚才的方法管用了。御医上来为嬴驷处理伤口。过了好一阵子,嬴驷才缓过来,悠悠的说:“多谢弟妹相救。”
尘悟悬着的心放下,“君上受此重伤,头脑一直清醒,当真令我等敬佩。”
嬴驷苍白一笑,眼中显露出杀气,话语虽然平静,但冷得能结冰,“头脑不清醒,怎么铲除乱党元凶!嬴疾,正殿婚宴继续,着嬴华调兵,诛杀谋逆之人,一个不留。寡人要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诺。”嬴疾领命,走之前嘱咐尘悟,“好好照顾君上。”
又过了一会儿,嬴驷脸上渐渐恢复血色,已经能坐起身。他问尘悟,“弟妹,寡人现在出去应付宾客,可有性命之危?”
尘悟调皮回答:“皮外伤而已,若无人再行刺,君上现在与国后洞房也不是不可以。”
……
嬴驷捂着胸口:“你……究竟何方神圣?竟能让公父放心将我们兄弟托付于你。”
尘悟板起脸,想了好一会儿,一本正经道:“应该是我与诸君相比,更让他老人家省心许多吧。”
嬴驷失笑,知道再问不出什么结果。
他指指尘悟受伤的手,“让御医包扎一下。”
尘悟摊开受伤的手掌,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伤口狰狞,她却没事人似的摆了摆手,“没那么娇气。”
嬴驷看着她的伤口,回想刚才她救自己时的毫不犹豫,心中戾气渐消,焦虑渐消,换之的是温馨和踏实。他神情不自觉放松下来,眉眼微弯,嘴角微翘,竟然笑的有点可爱,说话语气也软了下来,“切莫大意。”
“好。”尘悟笑意盈盈的回答。
嬴驷的改变自然逃不过尘悟的眼睛,这就是她想要的,她希望嬴驷的那根弦不要崩得太紧。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嬴驷状态越来越好,他半开玩笑道:“你不是怕有人再行刺吗,和寡人一起去正殿参加婚宴吧。”
“诺。”尘悟领命。
嬴驷换了身礼服,带着尘悟和几个侍卫回到婚宴。
嬴驷一出现,便陆续有人走过来问候伤势。嬴疾正在应酬,抽空用眼神询问尘悟。尘悟点点头,表示无碍。
一场盛大的婚礼便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谋逆的人被全部诛杀,心怀鬼胎的人被恫吓,嬴驷正式迎来了属于他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