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ever Young 第78章 坠落

“藏儿，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徐白静静望着病床上的林藏。

林藏满脸绷带，木木地盯着天花板，并没有看他。徐白握住他的手，又喊：“藏儿，是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吃那么多！”

林藏挣扎着，想把紧紧缠在自己手上的手甩开，没想到自己越是挣扎，那只手反倒握得越紧。他说：“放手……”

“藏儿……”徐白不想激怒他，只得悻悻放手，握住手心，感受林藏的余温。

徐白真的悔不当初，只想扇死自己，为什么当时要吃那么多，不能陪着林藏，哪怕是陪对方一起走在街道上也好。

与此同时，一股悲凉涌上他心头。

李凡……

他从未把李凡和杀人犯联系起来，甚至一度笃信世间一切不美好的事都与李凡无关。

而现在……他所信任的人毁了他的爱人……

徐白真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怎么那时就这么崇拜李凡呢！

太讽刺了……

要问过去这些年，他有崇拜过什么人，那答案非李凡莫属，虽然李凡的成绩不是第一，但气质和心境令他无比膜拜，对方的为人处世也让他叹服。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袁伟和林藏同样优秀，而他却唯独敬仰李凡的原因。

现在想想，什么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全特么是假象！全世界最恶心的男人还差不多……

狗东西……畜生……

狗日的…………

徐白凑到林藏旁边，柔情地冲对方说：“藏儿，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舞蹈得了第几？”

看着他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样子，林藏无声叹了一口气：“第几啊？”

徐白说：“第7。可以加3个学分。”

“嗯……”林藏不知听进去没，目光有些呆滞。

“藏儿。”徐白又喊。

这一次，林藏并没应他，不是没听见，只是不想应。林藏现在觉得自己很糟糕，大脑一片混乱，想偏头看徐白一眼，却又不敢。徐白太好看了……而他……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见人都觉得自卑的样子。

“藏儿，”徐白拉着床单，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说，“我还挺意外的，没想到能得第7，毕竟我动作那么差。我想，如果你自己上场应该至少能进前三吧。但没关系，如果有下次，我还跟你参赛，你不能嫌弃我舞步差。”

林藏心乱如麻，微闭着眼，看天花板，看墙壁，什么都看，就是不看徐白。

明明徐白就在他身边，可他却觉得徐白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个地方，是一片净土——他无法企及的净土。

“对了藏儿，”徐白说，“我们看过山，看过海，看过冰川，去过少林寺，去过苗寨……河南、云南，都去过了，下一站去哪儿？湖南么？”

“…………”

徐白一阵酸楚，紧了紧手指，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故作轻快地说：“湖南挺好的，有橘子洲，有凤凰古城，还有衡山……还有……”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林藏始终没有搭腔。

“藏儿。”徐白伸手，抚过林藏满是疮痍的脸，林藏却猛地起身，像是被鬼击了一样，急匆匆捂脸躲开。

“藏儿，我错了，我不摸，你别紧张行不行？”徐白手里多出一根头发，“我只是刚才看见这里有根头发，想帮你取下来。”

“…………”林藏无声垂眸，独自往床上躺，徐白来扶他，却又被制止。

望向自己和徐白之间的距离，林藏心里一阵凄凉。

从前，他总想离徐白近一点，哪怕被徐白拒绝了也总想离对方近一点，像是本能驱使。而现在，徐白想靠近他，他却避如蛇蝎。

“班长……”林藏喊。他每多说一个字都很痛，嘴唇周围全是伤，藏在绷带下面，看不见，摸不着。

“嗯？”徐白倾过身子，笑了一下。

林藏静静瞥他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徐白听见一道无声哀叹。

很快，徐白又听见林藏说：“班长，你走吧……”

徐白的心猛地一沉，却又迅速扬一下眉梢：“走？去哪儿？藏儿，我们是情侣，还是有夫夫之实的情侣，我跟你睡一个房间完全合情合理，你赶我走不太好吧？”

林藏平静地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墙壁，只是说：“班长，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

“…………”徐白把一个手机给林藏，林藏的手机毁了，他火速借钱给对方换了个一模一样的，他拍一下林藏，又给对方掖一下被角，“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藏点了点头，说是点头，却也实在像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徐白紧密盯着他，完全发现不了他的微表情、微动作。

徐白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掀开林藏的被子，在林藏心口亲了一下，说了声：“藏儿，我爱你。”

抬头，看见林藏紧闭的双眼，他深知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便摇了摇头，径直往外走了。

林藏被子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听见关门声，猛地睁眼，只对上一双紧闭的房门。他呆呆望着那扇门，目光越来越涣散。

他想说班长，我毁了……

医生的话他都听见了，他这张脸……可能永远恢复不了了。伤得太重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重，也只是从别人的描述中知道很重，毕竟从那以后，他也没照过镜子。

他本以为自己少年意气，无所畏惧，却没想到自己某天会这么溃不成军，像个只会躲在黑暗里软弱的小丑。

觉得自己是软弱小丑的人不止他一个！

“啪！”徐白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很快有了一个巴掌印。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畜生，如果扇死自己能让林藏恢复正常，他愿意扇死自己。

太不是人了！

当时怎么就让林藏孤身一人，独自面对这么大的痛苦。得多绝望啊！

肿胀的脸、满身的伤、一地的血……

当时看见那个画面他都险些儿魂飞魄散，更别提林藏还硬生生抗下那么多刀子。林藏作为少爷，虽然没少爷毛病，却也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何曾有过这种对待。换作正常人都忍受不了。

“啪！”他又给自己一巴掌，蹲在地上，无比懊悔，怎么当时就非要吃那么多，他真是吃饱了撑的！

李凡……

一想到李凡，他的情绪就更加不平静，想把对方杀了的心都有了。

怎么就那么信任那禽兽！

还崇拜……

他要恶心吐了…………

徐白也不知道自己站这里扇了自己多久，只知道自己现在手很麻，已经快抬不起来了。

他痛恨于自己的软弱无能，更恨自己连让林藏走出来都做不到，因为……林藏不要他陪……

他内心深处感知到，自己或许要失去什么了…………

方柯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徐白满脸的泪痕，顿时惊慌地喊：“大班长，大班长！”

“嗯。”徐白冲他笑了一下。方柯的温暖怀抱把他包围。

“大班长，你别难过了，”方柯说，“又不是你的错。”

“嗯……”徐白只是静静站着，仰头望了眼远方的天空，黑沉沉的，群山像是要倾覆了一样。

“大班长，对不起，我刚刚在林藏面前哭了。”方柯轻声说。

“？？”

“我进去的时候他刚好在换绷带，看见他的脸，我真的被吓到了。对不起！我是真的喜欢林藏，但我也是真的很害怕，我连鬼片都不敢一个人看。他没怪我，还温温柔柔地冲我笑了一下，但我却哭了，眼里尽是恐惧。对不起，大班长……我让林藏失望了，也让你失望了。明明你们都对我那么好，可我居然害怕。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大班长，我错了……”

徐白感受到方柯的指尖在抖，他拍了拍对方，安慰道：“没事，其实，当时看见藏儿，我也被吓得不行！”

“！！”

“嗯……”徐白吸了一下鼻子，“我也让他失望了。没事的，小柯，你不用担心。藏儿会理解你的。”

“可是……大班长……”方柯剧烈地吸了一下鼻子，鼻音很重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只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明明你和林藏都对我那么的好，可林藏现在受伤，我连好好坐下来安慰对方的本领也没有，反倒在他心上插了一刀。大班长……我对不起你们……”

“没事的……”徐白只是在方柯后背拍了一下，“不用自责，你的胆量藏儿知道。没事的……小柯，我再去看看他……”

“大班长……”方柯抬头，直勾勾盯着徐白，看见徐白难过的样子，顿时热泪盈眶，眼泪跟掉线的珠子一样，又扑簌簌地倾泻下来。他狠狠抱了一下徐白：“大班长，你别难过！”

“好好好，不难过……”徐白像哄孩子一样，轻哄着方柯。

“大班长……”方柯看着还极力安抚他的徐白，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了，风干又添新……

“没事的，我去看看藏儿。”徐白又拍他一下。

“好……”方柯陪着他一起去。

担心自己又失态，方柯站在门外，靠着墙壁。徐白刚踏进去半步，林藏就喊了声：“班长？”

他背对着徐白，看向窗外。

“嗯。”徐白点头。

“你能不能出去？”林藏平静地说。

“…………！！”徐白的脚步停在原地，想进去，却又害怕自己的贸然前进影响林藏。

“……行不行？”林藏又问。

他的尾音在微微颤抖。徐白抬眼，看见林藏抬起手，放在心口，背影孱弱且渺小，顿时心脏钝痛，像有一群蚂蚁啃噬。

徐白忍不住上前半步。

“出去，行不行？”林藏求也似的说。

“！！！”徐白的脚步彻底僵在原地。这是第一次林藏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正因为是第一次，他才更为疼惜。他真心觉得自己是个败类，太没用了！怎么能没用到这种程度……

他看见林藏捂着心脏，即使看不清对方正脸，他也窒息般地痛。

林藏可是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啊，现在让对方失去外貌，甚至也许还一辈子恢复不了，这样的打击……未免也太沉重！

如果能让我替藏儿承受这一切就好了……

他想。

“好，藏儿，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徐白轻声说。

林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徐白转身，出了门，他出门的那一刻，眼角滑过一滴泪，而他身后的人……脸上流过无数滴血……

林藏蹲在地上，感受到脸上的血啪嗒啪嗒地往地上砸，一砸一个铜钱印，格外艳丽，有几分残忍的美感。他感受着鲜血在他坏死的脸上滑动，汇集到下巴，砸在地上。他紧了紧手指，痛到已经麻木。他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班长……我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