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渡 第7章 方才

当年，戚骁在自己的顺遂宴上出逃，白白捡到了走丢的佛渡。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把太和的圭臬给捡了，只当是给自己整个同龄的玩伴，也给他日常作妖罩个幌子。

毕竟孩子已经六岁多了，总跟教养嬷嬷玩包袱剪子锤算什么。

戚骁常自认为是成熟的男人，觉得哄一个孩子开心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个叫佛渡的小孩儿，身为什么国寺小活佛，必然是打出生起就被繁文缛节淹没，每日还要敲钟打坐、背经抄书、给师兄捶背捏腿……这堪堪还不如木鱼儿大的小和尚，断然是不会有快乐的童年了。

戚骁是越想越觉得小孩儿可怜，盘算着去举报国寺征用童工，却直接被戚夫人逮到一顿爆锤。

小戚骁越琢磨越觉得这些古人实在冷漠心硬，他劝慰自己，毅然把解救童工的职责担上了肩膀——戚骁仗着自己所谓小将军，开始三天两头的往国寺跑。

空手乘兴而去，满载佛渡而归。

今日，也正是他本月第四次成功把小佛渡从佛祖脚下偷出来。

——戚骁如今的目光里，是在戚府的大红门口，两个小孩子亲切地手挽着手。

他有点怔。

佛渡白皙的小脸儿跑的通红，变成一朵上气不接下气的婆罗花。

他听见小戚骁说：“佛渡！今日我们去捉藕吧，现在的藕是正甜的时候，我已经让吴嬷嬷把池子最浅的地方留出来了！”

小戚骁一边说话一边伸手量了量小佛渡的身高，嚯，才到自己脑门。

“……应该差不多，要不你别下池子了，戚哥给你下水捉藕，你等着吃就行。”小戚骁收回偷偷摸了人小秃瓢脑袋的手，坦然说道。

小佛渡：“……”

“戚施主，小僧的功课还未曾做完，你且放开小僧的手。”小佛渡的面色看起来不算耐心，他边说边晃晃被强拉着的小手，果然是通红一片。

“哎”，小戚骁闻言，赶紧撒手，“害，这不是怕你寺里的大和尚把你给夺回去嘛，你才几岁呀，就要做功课，还得撞钟敲木鱼给师兄捏腿，没事别怕，有事戚哥给你顶着！”

趁着小戚骁连比带划的胡扯，小佛渡快速整理了自己被迫跑乱的僧衣，向后撤一大步，站定，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戚施主，这已经是小僧第几次被你掠出来了？”

小戚骁老实答道：“方才本月第四次。”

小佛渡又深吸了一口气，婆罗花快变成食人花：“可今日方才本月第一日！戚施主，我们半个时辰前方才在一起吃了糕点！小僧刚回寺方才摊开了经书，第一行还没看完就又被你掠了来！”

小戚骁：“……”

小佛渡继续说：“还有，小僧无需撞钟，小僧更不用给方丈师兄捏腿！”

小戚骁辩白：“这不是怕你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嘛！人书上都说了，童年的创伤是需要用一生去弥补的，我不想你的一生都被用来弥补创伤！”

听到戚骁又一通的胡搅蛮缠，小佛渡一把捏紧了手中盘着的佛珠：“出家人慈悲为怀，小僧虽然不知道童年为何物，但若小僧今日再见到戚施主您，怕就是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创伤了！”

小戚骁这次是实打实百分百的委屈了。

撒开的手必然是无法再握上的了，小戚骁便只能自己握自己，嘟着嘴缩着手站在了一旁。

小佛渡：“……”

小佛渡：“戚施主，下不为例。”

——眼看着两个小孩儿终于携手走进了府内，戚骁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他此前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照顾佛渡的多，可现在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却原来是佛渡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让着他了。

任他掠来，任他耍赖，看他装委屈便陪他玩。

戚骁一哂，跟着进了府。

*

去通报的鹅黄小丫鬟这时也带着全妆的戚夫人和吴嬷嬷迎了出来。

看见半个时辰前才告辞的佛渡大师如今竟又出现在了眼前，吴嬷嬷没忍住，偷偷捂嘴笑了笑。

佛渡眼尖心细又好面儿，把吴嬷嬷的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一张小脸儿又红又涨。

戚夫人用胳膊肘拐了吴嬷嬷一下，示意噤声。

戚夫人出身于江南有名的书香寇家，虽名不至江南第一才女，但绝对称得上是太和第一想得开。

当年戚骁的爹，也就是那时的戚将军戚尚坤，在江南干仗时，一眼叨中了跟说书先生吵起来的寇清清。

当时江南正闹反贼，戚尚坤设网半月就把余党捉了个一干二净，深的江南百姓的称赞，因此这位说书先生也就坐在江南某小馆，拍着板子说，当今的戚将军乃是太和最为杰出的一位戚将军。

闻此言，众人皆是拍手，只有寇清清抓着一把瓜子翻了个白眼。

说书先生问她，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寇清清说，你是戚将军请来的托吧。

江南反贼虽清了个彻底，但多年根基亦如盘根牢牢拴在江南百姓的心里，戚尚坤想再帮一帮百姓，便信了他狗头军师的话，从基层舆论抓起，以烘托戚将军形象来削弱反贼在意识形态领域的精神控制。

说白了，就是戚尚坤亲自下海说书夸自己。

戚尚坤问寇清清，你怎么知道的？

寇清清指了指戚尚坤的袖口，傻孩子，没有说书先生一边说书一边看小抄的。

戚尚坤人长得俊朗，不打仗的时候又傻里傻气的，他向寇清清提亲的那天神神秘秘的跟她说，他现在知道太和最杰出的戚将军是谁了。

寇清清说，你要是想自夸，大可不必整个悬念。

戚尚坤笑的有些坏，他说，早晚会在你的肚子里。

寇清清想的开，嫁个傻子就嫁个傻子吧，便与家人道别，随戚尚坤远嫁京畿，成了现在的戚夫人。

——因着如此，为人极想得开的戚夫人从不拘泥于那些缛节，全当着小活佛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是自家傻儿子上蹿下跳调皮捣乱的同伙儿。依着尽了该有的礼节，戚夫人便吩咐吴嬷嬷仔细着两位祖宗别磕了碰了，自己回房歇着了。

而见戚夫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多次叨扰，佛渡才算是松了口气。

说到底，那时的佛渡不过是别家孩子正淘气的年龄，身份使然让他得时刻端着高僧的派头，但与戚家小将军在一起玩的日子，也的确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戚骁正想跟着俩小孩儿一起再去后院看看，院子却猛然晃动起来。

晃了半晌，等戚骁晕乎乎地再睁眼时，已是孙七妆容精致的脸庞重新出现。

戚骁：“？”

见自家将军醒了，孙七适时端上茶水：“将军啊，可吓死我了！是下凡的身体还不够稳定吗，您都昏了两个时辰了！”

孙七叨叨着，伸出两个手指头晃晃，“之前收复北疆，您腹部挨了一刀也就昏了不到一个时辰，可担心死我了。”

“…”戚骁看他：“所以你就去画了个妆？”

孙七抚了抚鬓角：“害，这不闲着也是闲着，您昏迷这会儿我已经把密钥放出去了，他们看见后会在第一时间赶去武城的。”

戚骁点头，满意孙七的办事效率：“行，给我安排一下，我明天启程。”

孙七刚想劝阻，还没来得及张嘴，戚骁继续说道：“别告诉奎我是谁，也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孙七顿时哑了火，声音干巴巴：“将军…奎少爷他…”

戚骁沉默，半晌才想通了似的，摆了摆手：“我刚才打了他一巴掌…算平了…你哄一下吧，他现在这样挺好的，没仇没恨活的自在，何必再把他也给搭进来。”

孙七不说话了。

自家将军向来只是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劝得住，与其在这多费口舌惹将军心烦，不如自己好好替他筹备一番，让他寻人路上也轻松些。

——戚骁方历一场梦，心里还乱糟的，难得一次没跟属下的脑回路对上频。

翌日，等戚骁看见六辆大马车的时候，他扪心地十分彻底。

戚骁心道，得，孙七要安排我出去赈灾。

孙七：我是男人哦

七小：SOMETIMES吧=.=

佛嘟嘟：你好，在吗？我本人什么时候出场？你好？

祝大家新年快落！新的一年暴富暴瘦考第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