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62章 第 62 章

深秋的湖边，尽是衰草，颇有些萧瑟之意。

而湖面上吹来的风，也让人感到阵阵凉意。好在两人身上穿得都挺厚实，也不觉得冷。

眼看四下里无人，楚楚便开口道：“晚晴，你觉得，这个女子是太子殿下的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都是太子殿下的自由，不是吗”？晚晴假装毫不在意地说。

“晚晴，你和太子的关系天下皆知，这可不是你假装不在意，就真的能不在意的，就算你心里不在意，你也得做出在意的样子来啊”，楚楚有些语重心长。

晚晴有些奇怪地看了楚楚一眼，没有说话。

按说，楚楚该恨自己才对，这段日子她也确实在疏远自己。如今却来好心劝自己，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楚何等聪明，自然能猜到晚晴的心思，于是便道：“最近几日，学堂里的人都能看出来，殿下对你有些疏远”。

晚晴没有做声。

楚楚又道：“所以，我想提醒你，殿下此举，肯定是有他的深意”。

“深意”？晚晴有些讶然。

楚楚点了点头：“方才，我发现太子殿下在与那女子说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瞥向你，晚晴，你想想看，太子殿下这般谨言慎行之人，为何会有如此怪异之举”？

晚晴心念转了几转，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楚楚面前，她又不好表露出什么，只好答道：“殿下的心意，殿下自己清楚，我们又怎么能妄加揣测”。

楚楚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是不是你近来得罪了太子殿下，他有意借此事试探你的”？

晚晴听她这么一说，心头果然有些豁然开朗，脸色也就松快了许多。

楚楚柔声道：“我是怕你伤心难过，所以，特意提点一下你，这女子，多半是太子故意找来的”。

晚晴点了点头道：“楚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时，只听谷雨在不远处叫道：“小姐，您的茶快要冷了”。

楚楚闻言，便对晚晴道：“你可要随我一起去品茶”？

“那是风晴请你喝的，可没我的份，你自己去吧，我就在这湖边看看风景”，晚晴轻声道。

楚楚一笑，就朝谷雨走了过去。

主仆二人走了一段路，离晚晴远了，谷雨方道：“小姐，您还嫌她不够讨厌的，还去跟她说什么话”？

“哦？那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个讨厌法”？楚楚顿住了脚步，慢悠悠地道。

谷雨恨恨地道：“她明知道太子殿下原本跟您走得很近，却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暗地里不知使了什么下作手段，笼住了太子殿下的心。亏她跟您还是好姐妹，哪有这样对待好姐妹的”！

“你还别说——”，楚楚眯缝着眼睛道：“还真不是晚晴勾引太子的，是太子对她先动心的，只不过，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你还要跟她这么亲近做什么，莫非您是怕她日后当了太子妃，想让她记住您的好”？谷雨不解地问。

楚楚冷冷地笑了起来：“在自己家里过日子，靠的是将婆婆和丈夫哄好，哪里需要宫里头的人帮忙。再说，将来我的夫君若是不待见我，也不是皇权可以左右的，皇权，可左右不了人心啊”。

见谷雨依然是一脸茫然，楚楚就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情关这码事，根本没有聪明人”？

谷雨摇了摇头，反问道：“情关这码事，根本就没有聪明人，什么意思啊小姐”？

“意思就是，一个人一旦对别人动了情，再聪明的人，都会变得愚蠢不堪，没有例外”，

谷雨听了，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楚楚接着又恨恨道：“你看殿下，平日里是多么的英明睿智，可是今天的表现又是多么的愚蠢啊，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跟一个女子亲亲热热，还不断观察晚晴的反应”。

谷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殿下是故意气杜晚晴的，怪不得——”

“你再看看晚晴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笨，连这么明显的试探都看不出来”，楚楚冷笑道。

“那小姐您刚才找她，是想”？

楚楚缓缓道：“我是想帮她啊，我看她那么伤心，能不劝解一二吗？我就劝她说，殿下是故意试探她的，她听了以后，立刻就高兴起来啊了”。

“那您干嘛要让她高兴啊”？谷雨嘟嘴道。

楚楚嘿嘿一笑：“这你可就不懂了，那殿下如此作态，无非就是想看晚晴的反应。晚晴若是伤心欲绝，殿下就会认定晚晴心里将她看得很重，自然就会对她好。可是，若是晚晴一脸轻松，完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太子就会认定晚晴不在乎他……”。

“殿下认定了杜晚晴不在乎她，就会对她失望，两人关系就会越来越僵，越走越远”，这下，谷雨终于听懂了。

她笑道：“小姐，您可真是高明”。

楚楚长出了一口气：“风晴那个蠢货，就会做一些让人瞧不起的事，一个人连自己的心事都藏不住，那还能干成什么事儿——对了，她给我泡的那壶老君眉，应该能喝了，走，咱们快去”！

晚晴在湖边，看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心里却颇为感慨。

她不知道楚楚安的是什么心，但是她知道，楚楚不会诚心诚意帮自己。

罢了，不用去想那么多。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朱昭是在试探自己。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该干嘛干嘛，等有机会搭话了，再仔细问朱昭，究竟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想到这里，她就亭子里走，这次来的一共三个姑娘，楚楚和风晴一直都是孤立自己的。自己一个人，反正走到哪里都是看风景，碍于太子，董文举和简宁都是对自己避而远之的，自己能说话的，也只有翠屏了。

偏偏翠屏跑去找地方方便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估计是被园子里的什么奇花异草给绊住了。见人都聚在湖边的亭子里，她也就往亭子里走去。

亭子里的案几上，摆放着美酒和点心，朱昭正带着众人饮酒谈笑。

那女子就坐在朱昭身边，不停地帮朱昭倒酒布菜。

只听朱昭道：“颜儿，你清唱一曲，给咱们助兴吧”。

原来她叫颜儿，晚晴暗想，她应该是太子宫里的宫女吧，不对，宫女一般不会唱歌，姿态也不会这般妖娆，八成是他从教司坊弄来的吧。

只听颜儿娇滴滴地说：“是”。

然后，她就站了起来，开口唱起曲子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嗓音倒是真悦耳动听。

一曲唱完，众人皆鼓掌叫好。

朱昭便取了一块点心塞进她手里，笑道：“唱的不错，这个赏你”。

“殿下，您赏得正好，奴婢正饿着呢”，颜儿娇笑着，很快就将那块点心给吃完了。

见她吃得急，嘴角尚有点心的残渣，就伸出手，帮她擦去，柔声道：“瞧你吃的，厨房里还有许多，孤回头让人都拿给你”。

这温柔体贴又亲密的动作，看得众人眼珠子都瞪直了。众人忍不住都想，太子殿下素来高冷，怎么这么快就转性了。

晚晴心里的那种不舒服，又开始蔓延。不过，想到楚楚的话，她心里立刻又好过了些。反正，他是试探自己的，当不得真，于是，就默默地低头品茶。

“大姐姐，你素来不爱喝这老君眉的，怎么今日倒喝得津津有味了起来”，风晴又是一脸看笑话的样子。

于是她抿嘴微笑道：“我突然觉得这老君眉的味道不错，到底是太子殿下东宫里的茶叶，跟咱们府里的茶，就是不一样啊”！

一道视线向她脸上扫了过来，那是朱昭的视线，有些幽怨，只不过，那幽怨是一闪即逝，随即又换上了笑脸。

不知怎地，晚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爹娘吵架的情形。

那次，是娘回到自己娘家住了好些日子，回家的时候，爹就甩脸色给娘看。

娘就不理爹，晚晴就问：“娘，爹生你的气了，你怎么不去哄哄爹”？

“哄什么？等他气够了，自然就会想着和好，等他想着和好的时候，我再去跟他说话，那时候，才能真正和好”。

果然，过了好几天，爹见娘始终不理会他的冷淡，自己反而急了起来。这个时候，娘就做了爹最爱吃的韭菜炒鸡蛋，红烧鲤鱼，然后又温了一壶酒，请爹坐下来，夫妻两人在月色下小酌几杯。到了第二天，爹娘就和好如初了。

这件事，被晚晴深深记在了心里。从此以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一个人生你气的时候，你要想跟他和好，千万不要在他的气头上和好，而是要等几天，他的气消了，再去求和，这样，求和才会真的成功。

看朱昭眼下这情形，可不就是在气头上吗？这个时候去找他，只会碰一鼻子灰，以后再想求和，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晚晴决定对眼前的一切，选择视而不见。她拿起一块点心，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