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48章 第 48 章

九月二十六，是胡太后的寿辰。

京城里二品以上的贵妇以及文武百官，都去宫里给太后贺寿了，小姐们却全都闲在了自己家里。

因为太后做寿的缘故，学堂放假三日，所以，晚晴这几日便有大把闲暇。

翠屏便道：“小姐今日空闲，不如咱们去后花园里好生逛逛，园子里的菊花开得可好了”。

晚晴刚吃饭早点，正捧着一杯香茶细品，听翠屏这样说，便道：“这个主意甚好，你让人去寿山居，把楚楚约出来，就说我在园子里等她，一起看咱们府里的菊花”。

翠屏答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晚晴又叫住她，指了指炕桌上的那包新买的滁州酥糖：“这个是我家乡的特产，你让人带去给她，吃个新意儿”！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那楚楚小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登咱们听雨轩的门了”，翠屏叹了口气。

晚晴心里一窒，脸色就暗淡了下来。

“太子殿下又是给你送汤，又是当众违逆太后维护于你，京城所有贵女都在背地里把你恨的牙痒痒的，楚楚小姐又怎么能例外”。

“姑姑，若我诚心待她，她是否能与我像往日一样”？

翠屏摇了摇头：“难”！

晚晴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楚楚之前相处的情形。

那时候，每到休息的日子，楚楚就会跑过来和自己同吃同住，她会不厌其烦地跟自己讲述京城贵女们的礼仪规矩，将自己以后应该注意些什么，如何与人打交道。虽然祖母派了何嬷嬷来教自己规矩，可是，自己日日在学堂，何嬷嬷根本没时间教自己规矩。

而没当自己思念家乡，讲述一些家乡的趣事的时候，她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看得出，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跟自己呆在一起。

风晴性子刁钻跋扈，在学堂里总是在一些小事情上更她对着干，存心欺负她。很多次，都是楚楚在中间调停维护。

她对自己的好，是不掺假的，如今，她不理自己，自己也应该主动求和。

晚晴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于是便道：“你叫人去吧，我是一定要找她的”。

翠屏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过得片刻，就见小书来报：“小姐，楚楚小姐说她不爱吃甜食，这酥糖她又让奴婢拿回来了，楚楚小姐还说，她今儿身上不舒服，就不去后花园了”。

翠屏与晚晴对望了一眼。

晚晴便道：“我知道了，下去吧”。

“如何？小姐，你还是死了心吧，她不会再原谅你了”。

晚晴心里有些发堵，她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轻声道：“如果换了是我，我不会这样”。

翠屏看了晚晴一眼，欲言又止。

“姑姑，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小姐，那楚楚小姐，和你是不一样的，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了什么”？

“小姐，我就问你，你觉得楚楚小姐与二小姐相处得如何”？

“楚楚与风晴素来交好”。

“小姐，你再仔细想想，若换了是你，你能与二小姐这样的人交好吗”？

晚晴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恐怕会对她避而远之”。

翠屏将一杯调制好的牛乳递到她手上：“这不就是了，可是，楚楚小姐却与她亲如姐妹，这份心机与城府，就注定了你跟她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姑姑，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我的意思是，就算不是因为太子，你跟楚楚小姐之间，也会因为别的事情分道扬镳的，楚楚小姐不是个简单的人”。

晚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姑姑，你确定你没看错？楚楚她真不是一个坏人”。

翠屏叹了口气：“这世上，真正的坏人又能有几个，你不妨碍她，她便是好人，你妨碍她了，她可不就是把你视为眼中钉了吗，我在高门大户呆了一辈子，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晚晴不禁默然。

明知道翠屏说得有道理，可是，她还禁不住地难过。

翠屏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七儿来报：“小姐，莲儿姑娘来了”。

翠屏便道：“快些让她进来”。

莲儿进来后，翠屏便道：“莲儿，你这趟来，定是有事要说”。

莲儿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大小姐，太太进宫与太后商量了计策，说要在皇后寿宴上，想个法子治大小姐您的罪”。

晚晴心里一震，朱昭说的真没错，这不，太后寿宴没做妖，就要在皇后寿宴上做妖了。

皇后寿宴就在下个月，这下该怎么办呢？

只听翠屏问道：“那你可打探到，太后打算怎么刁难小姐”？

莲儿道：“听说，是从群芳宴上太后赏赐大小姐的那只玉镯上做文章的吧，更多的，就打听不到了”。

晚晴与翠屏对望一眼，然后，翠屏便对莲儿说：“有劳你了，莲儿姑娘，我和小姐自会想办法应对”。

莲儿走后，晚晴就拧紧了眉头：“姑姑，你觉得玉镯的事情，她们会怎么做文章”？

翠屏想了半天，摇了摇头：“玉镯是太后赏赐的，进宫又不能不戴，不管怎样，还是要戴着的”。

听到这话，晚晴忍不住心里一动，她默默思索了一会，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然后，她就对正在拿鸡毛掸子擦拭花瓶的小画说：“我要去寿山居找楚楚小姐，你跟着我去吧”。

翠屏见状，也只得道：“小姐，你示好了这一次，若是楚楚小姐还是不理你的话，你还会继续难过吗”？

“那我肯定不会的了”。

把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她若还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那她们之前朋友的缘分，也就真的到了尽头了。

说完，她拿起一件雪青色的披风，带了小画出了听雨轩。

一路来到寿山居，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此刻是正午时分，董太君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晚晴也就没有到正房里去，而是直接去了楚楚住的西厢房。

清明正在廊檐下给笼子里的鹦鹉喂食，见她来了，就迎上来笑道：“大小姐来了，我这边去给你通传”。

稍后，楚楚素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此刻她正坐在窗前练字。

见晚晴进来为了，她便搁下来笔，神色平静：“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你很久都没有去我那里了”。

楚楚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冷漠：“我素来喜静，不爱热闹，去你那里做什么”。

晚晴深深叹了口气：“楚楚，近来我心绪烦乱，急需找你讨个主意，你又不去我那里，我只好到你这里了”。

“你烦什么？是烦太子殿下对你太好了吗”？楚楚的语气里有明显的讽刺之意。

晚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再多的解释，都是是无力。

总不能说，我不想进东宫，是太子殿下非要天天召唤我的。

这话要说出去，楚楚恐怕就要直接赶自己走了。

她只是轻轻地说：“你是我的好友，如今却对我爱理不理，我心中很是难过”。

楚楚冷笑道：“赶明儿，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了，多得是上赶着跟你做好友的人，你愁什么”！

“太子妃之位，是虚无缥缈之事，楚楚，你深知我的性格，我并无攀龙附凤之心，我这样的人，即便进了东宫，也活不过三个月，我自幼在乡下长大，连后宅的事情我都应付得吃力，何况宫里，楚楚，你真觉得这对我是一件好事吗”？晚晴觉得，既然真心求和，就得坦诚。

楚楚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说的话不是虚言，她的脸色缓和了些。

“楚楚，太后待我如何，你也亲眼看见了，你觉得，我能当上这个太子妃么”？晚晴索性搬出了太后。

楚楚想起太后对她的刁难，想起胡氏和她的纠葛，心里对晚晴的抵触情绪，不由得又少了几分。

晚晴又道：“楚楚，咱们做女子的，命如浮萍，压根自己做不得主，若是我的命由我做主，我情愿余生回我们家乡的小村里度过”。

楚楚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是贪慕富贵虚荣之人，是太子殿下心悦于你，可是，你躲不过的”。

晚晴见她神色，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苦衷，她知道楚楚向来明白事理，一时之间有些想不通也是正常的，听了她的解释，感受到她的诚意，就算回不去以往的亲密无间，起码，也不会再那么恨自己。

楚楚低头思索了一会，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晚晴，你说的没错，咱们女子家，名如浮萍，自己是做不得主的，真正开心的，也就是在闺中做姑娘的这几年”。

“正是呢，所以，以后的事情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不如乘着现在还没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怎么舒服怎么活，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什么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楚楚问这个话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

晚晴笑道：“比如我约你去后园看花，你怎么就不去呢，闷在屋子里，等着发霉吗”？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去”。

楚楚笑吟吟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