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40章 第 40 章

“什么？太子还问她要了回礼”？

望月居里，胡氏一脸不快地反问林瑞家的。

林瑞家的站在地下，轻声道：“是的，殿下让她亲手编个扇子送给他做回礼”。

胡氏拧起了眉头，脸色更难看了。

“先前，传言有他心悦楚楚小姐的，也有他心悦大小姐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是大小姐无疑了”。

胡氏听了此言，将手中的茶杯握得更紧了。

“太太，她若是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凤凰，那当年事——”林瑞家的看了胡氏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胡氏阴恻恻地说：“你以为我会让她嫁给太子”。

“可是，如今太子殿下就在咱们家里住着，咱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胡氏没有做声，她盯着茶杯上的牡丹花纹，脑海中却想起了十八年前的景象。

那一年，世子爷大婚了，娶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郡主娘娘。

身为世子爷的通房丫头，说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毕竟，那些大户人家的正房太太，很少有容得下通房的，就算容得下丈夫有通房，也得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自己人。

丈夫原本放在房里的通房，多半是打小伺候丈夫的，与丈夫感情深厚，对于主母来说，这当然是一个眼中钉。

碰见厉害的主母，直接就被折磨死了，若是主母宽厚，还有可能留下一命，要么常年喝避子汤，在房里做牛做马一辈子，就算容许妾室生孩子，主母一般也是选自己人生。

更多的通房丫头，她们的下场就是被主母寻了由头撵出去，配个不堪的男人，过凄惨的下半生。

于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命运，她就拼命在床上讨好杜猛。

在床上，杜猛总是很享受的样子，可是一旦下了床，对自己完全就是一幅冷淡面孔，自己再怎么捂，都捂不热那颗心。

郡主过门后，她才知道，原来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也有那么小心翼翼讨好人的一面。于是，她更害怕了。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郡主根本没有心思去收拾她们这些人，郡主人在府里，可是心却好像从来没有在府里过。

有好几次，她亲耳听见杜猛和郡主吵架，从他们吵架的内容里，她知道了郡主根本看不上杜猛，根本不稀罕杜猛宠爱哪个通房丫头。

于是，她欣喜若狂，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更加柔情蜜意地对待杜猛，杜猛也对她好了起来，尽管后来她知道，杜猛纯粹是为了气郡主。

天可怜见，姐姐在宫里熬成了太后，认回了自己，从此以后，在府里，她才开始扬眉吐气。

“太太，太太，你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她当上太子妃啊”！

林瑞家的声音惊醒了胡氏。

胡氏回过神来，便道：“等会，老爷就回来了，我自有话同老爷说，而今之计，就是快点把那丫头给嫁出去”。

林瑞家的点了点头：“如今，也不用管是哪个公侯府邸了，只要把人嫁出去就好”。

“只要她嫁的不是太子，就算郡主那些陪嫁都给她带走，我也认了，你先下去，老爷等下就要回来了”。

林瑞家的走了没多久，杜猛就回房了。

“秀禾，去厨房将那碗老爷最爱吃的炖肘子给端来，那肘子我今儿嘱咐他们炖了半天了”，胡氏见丈夫回房了，忙殷勤伺候着。

杜猛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不必了，我在姜尚书家吃了酒席回来的”。

“说起来，姜尚书与老爷也是同门了，这些年，姜夫人也时常请我去他们府中看戏，难得他们家夫人热情好客”。

杜猛点了点头：“姜兄与我的交情，是没话说的”。

“老爷，那姜家的嫡长子，生得还好，听说读书也极为用功，年纪和咱们桐儿差不多大，您看那孩子可好”？胡氏亲自将他的外袍叠起来放进了衣柜里。

杜猛看了妻子一眼，忍不住心生警惕。

这些时日以来，杜猛自然听所了外面的那些传言。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希望女儿嫁给朱昭的。

这方面，他与他母亲的顾虑毫无二致。

当年，胡氏对楚家做过些什么，他虽然没有证据，可隐约也能猜到一点，自己的发妻之死，是不是跟眼前这个女人有关系，还是未知之数。

可是，这个女人却是自己三个子女的生母，这个女人还是太后娘娘的嫡亲妹妹。

有太后照拂，杜家可再保至少五十年的富贵，他固然爱楚风，可是他也爱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也要以家族的百年基业为重。

晚晴一旦当了太子妃，日后太后薨逝，胡氏母子几人没了靠山，那晚晴要是为生母一家复仇，就要对胡氏斩草除根。

而胡氏的根，也就是自己的根！

想到这里，杜猛便道：“你今日如何如何提到这事？是姜夫人向你透露了求亲之意”？

“那倒没有，只不过，晚晴也的确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杜猛沉吟了一会：“皇上亲口跟我说过，晚晴的婚事，要由他赐婚”。

“老爷，虽然说是皇上赐婚，可是，皇上并没有说要赐婚给哪一家啊，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我就可以进宫去求太后，皇上再大，还能大得过太后去”。

杜猛缓缓坐下，沉思了一会，身为父亲，也的确该给晚晴择一个佳婿，若是有了佳婿人选，再去求皇上赐婚，那也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道：“你别说，姜家那孩子，还真不错，丰神俊朗的一个少年郎，又肯读书，性子温和，将来也是个敬重妻子的”。

“既然如此，咱们家就可放出风声，那姜家若是有意，自会上门提亲”，胡氏轻声道。

杜猛点了点头：“此事，你自去办，若姜家上门提亲了，你便进宫去求太后”。

说完，他便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置，先去书房了，你自己早些歇息吧”。

说完，杜猛便转身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里，他打开了角落的一个柜子，取出了一轴画卷。

画卷在书案上缓缓摊开，画中人是一个宫装少妇，面容清丽，身姿窈窕，气度高华，正是自己的发妻楚风。

凝视着画卷上的面容，杜猛低声道：“阿风，咱们的女儿大了，要议亲了，你可高兴”？

烛火掩映之下，画中的发妻双眼似乎微微湿润了，杜猛心头一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却缓缓低落在画卷之上。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大婚当日。

当晚，闹洞房的客人走过之后，他来到妻子面前，激动万分地挑起盖头。盖头下，却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此后经年，只有在有了身孕，以及女儿出生之后，她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想到这里，他伸手擦了眼泪，叫道：“来人，把大小姐叫到书房里来”。

窗外的小厮答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晚晴就走了进来：“爹，您叫我”？

杜猛凝视着女儿这张与妻子一模一样的脸，叹了一口气：“我儿，你也大了，也该知道母亲的事情了”。

晚晴心头一震，随即视线就落在了书案上的画卷上。

画中的母亲，是少妇打扮，应该是出自父亲的手笔吧。

“晚儿，你母亲是位好女子，不但有才华，人也善良大方，爹爹这辈子能娶到你母亲这样的女子，是在是三生有幸”。

晚晴抿嘴，静静地听父亲把话说下去。

她曾听何嬷嬷说过，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可是母亲却对父亲不甚满意，也正因为如此，才让胡氏有了可乘之机。

“晚儿，你母亲当年嫁给我，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因此，她一直都过得不开心，长此以往，身子就不好，所以才那么年轻就去了”，说到这里，杜猛脸上出现了伤心的神色。

“爹，您不恨我娘”？晚晴有些意外，深爱的妻子心里没有他，换做别人该一辈子耿耿于怀才是，可是父亲显然依然对母亲深情一片。

杜猛摇了摇头：“爹不恨你娘，爹只恨自己无能，没能做个让妻子满心崇敬的丈夫”。

晚晴垂下了眼帘，心里有着微微的感动，看来，自己的父亲也许糊涂了点，可是绝不是那等奸恶阴险的小人。

“孩子，女儿家的终生幸福，便维系在所嫁之人身上，所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娘嫁我，是嫁错了，所以才年轻夭折”。

见女儿全神贯注地听着，杜猛接着便道：“你已经到了出阁的日子，你继母要给你挑选人家，爹的意思，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看法”？

“爹”，晚晴不禁红了脸，她心里明白，爹是想先问过她，怕她再走母亲的老路。

这爹，看来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疼爱的，晚晴心里此刻暖暖的。

“孩子，你继母有意撮合你嫁给工部尚书的嫡长子，那孩子人生的不错，人品也过得去，爹是问你，可愿意”？

晚晴便道：“爹，女儿还小，现在实在不想出嫁”。

杜猛叹了口气，看着女儿有些忸怩的模样，暗想，要不，哪天让她自己见见姜家那孩子，说不定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