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30章 第 30 章

望月居。

胡氏拿着一把银剪刀，在给自己卧室窗前的月季花修建枝叶。

秀禾推开院门，走近胡氏身边，叫了一声：“太太”。

游目四顾，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胡氏便问：“可查到什么了”？

“老爷从老太君房里出来没多久，秋菊就去了听雨轩，然后，听雨轩里传来的消息，就是老太太让大小姐回学堂读书”。

“咔嚓”一声，胡氏将一大朵月季花狠狠剪了下来。

过了半天，她又问：“还听说了什么”？

秀禾看了胡氏一眼，轻声道：“听说是楚楚小姐嫌自己在学堂里孤单，特意求了太子殿下，让殿下找老爷开口的”。

“什么”？胡氏简直难以置信，楚楚这个丫头，是疯了吗？难道不知道，是老太君让晚晴不去学堂念书的吗？难道不知道老太君是最疼爱她的吗。

“太太，按说，楚楚小姐是不会让殿下叫大小姐回去的吧，要不，您把楚楚小姐叫过来问问”？秀禾道。

胡氏点了点头，暗想，那日在茶花苑中，婆婆的话很有道理。

本来，她也想着讨楚楚做自己的儿媳妇的，可是，婆婆的话提醒了她。这京城贵女，又有谁不想当太子妃，再加上平日里也听风晴说过，楚楚好像心系太子，自己儿子还是少掺和进去的好。

更重要的是，府中已然有了传言，说晚晴有可能是太子妃的人选。

一想到这个传言，胡氏都有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晚晴若是当了皇后，那自己和几个儿女就全完蛋了。

现在的胡氏，比谁都希望太子喜欢的是楚楚而不是晚晴。

太子喜欢楚楚，自己的儿子顶多伤心几年，男人吗，一旦娶了妻妾，还不是将年轻时喜欢过的姑娘抛在了脑后。

而楚楚一旦做了太子妃，晚晴就没了机会。安国公府世代权贵，不可能送嫡女做妾的，哪怕是给太子做妾，都是不可能的。皇上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决定，就算不冲着安国公府，冲着去世的南宁王，皇上也不会让南宁王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给自己的儿子做妾，那太伤天下武将的心了。

想到这里，胡氏决定找楚楚一探虚实。

她放下剪刀：“你去将楚楚小姐找来，说我要跟她学金丝玫瑰饼的做法，请她来我这里一趟”。

秀禾领命而去。

不一时，楚楚就来到房中，对着端坐在炕桌边的胡氏笑道：“表婶，您找我”？

“楚楚啊，你上次送我的金丝玫瑰饼，味道可真不错，这次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是怎么做的”。

“表婶喜欢吃，我经常做了送给您吃好了”，楚楚做到了楠木圆桌边，秀禾递上了一杯茶来。

“你现在可以经常做给我吃，将来你嫁人了，我再想吃到可就不容易了”，胡氏微笑道。

楚楚不禁红了脸：“表婶，瞧您说的，这还早着呢”。

“早什么早啊，你都十六岁了，也该相看人家了，咱们这等人家的闺女，嫁人最好是不能出京城的，出了京城，还能有什么好人家呢”。

楚楚没有做声，只低头喝茶。

胡氏又道：“听说，是你跟太子求情，让他命你表舅叫晚晴回学堂的”？

楚楚神色一滞，顿了一顿，方道：“是的，表婶”。

“这也难怪，你与晚晴年岁相同，日日同吃同住，我以前做闺女的时候，也有几个小姐妹，关系可亲密了”。

胡氏嘴上这样说着，却把楚楚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看得出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表婶，要不，我把金丝玫瑰饼的做法教给秀禾吧，这样，你想吃的时候她随时可做”，楚楚立刻转移了话题。

胡氏点头道：“也好，秀禾，你把表小姐带到咱们的小厨房去，那里各色配料都有，你就用心地跟表小姐学”。

楚楚便起身告辞，与秀禾一起去了小厨房。

胡氏伸出食指，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却有些烦乱。

从楚楚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不是心甘心愿让太子将晚晴弄回去的，也是——她没那么傻，放着可能的太子妃宝座，却让自己凭空添一个竞争者。

那么，自己要不要推楚楚一把，促成了这桩婚事。

假如楚楚做了太子妃，一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再加上老太君的关系，楚楚定会极力维护自己母子四人。最重要的是，楚楚做了太子妃，那晚晴就做不成了。

想到这里，胡氏决定去宫里一趟，太后娘娘前段时间斋戒，现在也可以见了。

于是她叫：“秀雨，让人备车，我要进宫”。

胡太后的寿安宫里，几个宫女太监正在陪太后掷骰子。

太监来报：“安国公夫人求见”。

胡太后便笑道：“哀家正寂寞着呢，难得她体贴我，就来了”。

“要不怎么说姐妹连心呢，安国公夫人就猜到了您觉得宫里头冷清”，一边的太监凑趣道。

说话间，胡氏便进来了：“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坐下吧，哀家估摸着，你这几日也该来了”，胡太后淡淡地道。

胡氏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姐姐真是活神仙，知道妹妹有了烦难”。

胡太后便对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道：“你们都退下”。

众人都走后，胡太后便问：“可是太子在你家后花园被毒蛇咬伤之事”？

“姐姐，这事，您怎么看”？

“两人都是我的亲孙，哀家这老太婆能怎么看”？胡太后轻声叹息。

胡氏不语，她心里明白，姐姐的态度一向是两不相帮。原因很简单，太子虽然有储君名分，可是却没有母亲，也没有得力的外家支援。而瑞王的母亲陈贵妃，不仅有宠爱，还有几个在朝中做官的兄弟，虽然陈家原本出身不高，可是耐不住这些年皇上对陈家的提携。

太子吃亏就吃在梅妃是家中独女，太子连个舅舅都没有。

所以，太后谁也不想帮，谁当皇帝都是她的孙子，都不会恨她，这才是最明智的办法。

“姐姐，听说太子已经打算息事宁人了，这样的话，我们家也可以脱掉干系”。

胡太后闻言，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太子素来是个心里有数的，知道不可得罪了哀家和他父皇”。

胡氏便道：“正是呢！对了姐姐，你腰疼的老毛病最近可好了”？

胡太后皱眉道：“好什么，一到阴天就是疼得睡不着”。

“哎！说起来，姐姐的病根还是小时候在家里干活落下的，若是家中富贵，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楚，咱们姐妹能有今日，多亏了姐姐命好，得了先皇宠爱，又生下了陛下”。

想起年幼时家中贫苦的情状，胡太后深深叹了口气：“那时候，爹爹村里帮人杀猪，好歹还算是有个手艺，我们还能时不时吃上一顿饱饭。你看咱们隔壁家老钱家的大花二花和三花，都是活活饿死的”。

“那是因为，老钱家还有两个儿子，有吃的得先保住儿子的命，就牺牲了闺女，姐姐，好在，爹娘只生了你我，没有儿子—”胡氏低声道。

胡太后一晒：“家里没兄弟，又有什么好？我这腰子病，还不是去山里砍柴给累的”!

“往事不堪回首，姐姐——当前最要紧的，是要保住这荣华富贵啊”，胡氏眼神闪烁。

“妹妹，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胡太后是个精明人，自然能听出妹妹话里有话。

“姐姐，楚风那贱人的闺女被我家老爷认回来了，此事您可知道”？

“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过了吗？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乡下长大的，能翻起什么浪来”，胡太后淡淡地道。

“可是，这一次，是她救了太子的命”，胡氏提醒姐姐。

胡太后便道：“可是，救了太子的，不是一共有两个丫头吗，另外一个是不是董家的闺女”？

“正是董家的闺女，姐姐，这董家的闺女，与我家风晴素来交好，对我婆婆尤其感激，她就是在我们府中长大的”。

“哦？”胡太后立刻来了兴趣：“这倒是，这丫头要是做了太子妃，以后你母子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既然如此，不如姐姐直接给太子和楚楚赐婚，如何”？

“这——”胡太后沉吟，半晌不语。

“姐姐，这么好的亲事，又能阻止晚晴那丫头给她娘亲报仇，您为何要犹豫”？胡氏急道。

胡太后看了妹妹一眼，暗想，她到底是在府里头帮工长大的，没有经历过激烈的宫廷斗争，这格局还是小了点，于是便出言点拨：“情况未明，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情况未明”？

“太子心里，到底是喜欢楚楚，还是喜欢楚风那闺女，你可能确定”？

胡氏摇了摇头：“妹妹无法确定”。

“那你怎么不想想，他若是两个都不喜欢，哀家这老太婆再去赐婚，岂不招人厌”？

胡氏不言语了。

看着妹妹有些失落的脸，胡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那就是，她现在给太子赐婚，那不就明摆着站队太子了么，她才不想这么早站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