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23章 第 23 章

御医赶来的时候，朱昭腿上的青色已经去了大半。

饶是如此，御医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取出解毒的散剂，先让朱昭服下，然后又来处理伤口。

楚楚一路狂奔到了正院，让胡氏去找御医，自然也惊动了胡氏和董太君，御医前脚到，她们也就后脚到了御花园。

见朱昭说笑如常，董老太君和胡氏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董老太君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念佛，这太子殿下若是在他们家的后花园里薨逝，自己家这几百口人的命，也就保不住了——连九族都保不住了。

御医把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心墨才气喘吁吁地带着另外一个御医过来。

胡氏便笑道：“瞧殿下的气色，总算是无大碍了吧”？

“夫人，这还真不好说，假若蛇毒厉害的话，恐怕会有余毒，切不可掉以轻心啊”，御医一脸的郑重。

胡氏一听这话，脸色又变了。

朱昭便道：“姨祖母，您莫要担忧，御医说的是最坏的可能，孙儿年轻，身子康健，不会有事的”。

“多亏了晚晴小姐帮孤吸毒，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朱昭想起方才的情形，心有余悸。

晚晴谦虚道：“是殿下洪福齐天，臣女不敢居功”。

胡氏看了晚晴一眼，没有说话。

董老太君却在一边道：“楚楚，瞧你方才跑的，头发也乱了，钗子也掉了，鞋子也跑掉了一只，还是我现让丫头找了鞋子给你换上，现在殿下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朱昭一听此言，不由得心生感激：“楚楚，多谢你，孤现在已经没事了”。

楚楚红了脸，眼神里却透露出喜悦的光芒：“殿下没事就好”。

这边，胡氏看了自己婆婆一眼，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暗暗腹诽，这老太婆是疯了，还是傻了！明知道桐儿对楚楚痴心一片，还要在太子殿下面前这般说话。万一太子一感动，要求娶楚楚，那么桐儿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啊！

这时候，心墨早吩咐人抬了竹轿来，扶了朱昭上轿子，便要回宫。

胡氏便道：“且慢，从府里到宫里，这条路不近，殿下刚受了伤，一路颠簸，只怕对他身子不利，不如就留在府中养伤吧，我已经派人去宫里禀告太后，皇上和皇后了”。

心墨听了，便看着朱昭，等他示意。

“罢了，就听姨祖母的安排吧”朱昭道。

见朱昭被心墨扶到了轿子上，董老太君便道：“这里已经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太太留下，陪我老婆子认一认太子殿下种的茶花”。

众人领命，一一散去。

胡氏知道婆婆定是有话对她说，见众人都走光了，便道：“老太太，您有话对媳妇说”？

董太君点了点头：“桐儿他娘，你看，殿下这次中毒，可有什么玄机”？

“玄机”？胡氏仔细想了想，自己家这后花园里，虽然草木众多，可是，打理这院子的婆子仆妇也不少，这些年来，从未出现过什么毒蛇钻进后花园的事情，这事的确透着古怪，难道——”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变了脸色：“老太太，您是怀疑”？

“这么多人精心打理这园子，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一条毒蛇，怎么到了殿下的花苑里，就有了”？

“若真的是事出有因，事情出在咱们府里，咱们可脱不了干系”，董老太君缓缓道。

“媳妇省得，这几天，太后娘娘在宫里斋戒，谁也不见，等过几天，媳妇自会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见儿媳如此表了态，董老太君心里甚是满意。她想，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太子在府里被毒蛇咬伤，皇上皇后定然震怒，怪罪杜家是必然的。不过，皇上再大，也大不过太后去，只要太后肯为自己家说话，皇上也定然不会做出真正损害杜家利益根本的事情。

又看了一眼儿媳，董太君不由得想起了儿子的结发妻子楚风。

按说，楚风是南宁王的郡主，是独生女，南宁王军功显赫，当日儿子想要求娶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是满意的。别的不说，光是楚风那庞大的嫁妆，以及南宁王的位高权重，都是儿子极大的助力。

当时，楚家还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楚风将来生下长子，承袭安国公爵位，若生下次子，便改姓为楚，继承南宁王的香火。这个条件，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只要孙子是自己杜家的血脉，姓什么也无所谓，自己的长孙将来有南宁王这个亲兄弟做膀臂，那杜家将会更风光。

可是，郡主过门以后，她就后悔娶了这个媳妇——倒不是因为郡主性子清冷孤僻，不会巴结奉承自己，而是她听儿子说，郡主婚前与当今圣上彼此有情。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胡氏一眼，暗想，皇上与郡主的少年情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甚至连太后娘娘都不知道，那么，胡氏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

若不是儿子无意间在郡主书房里看到郡主写下的诗词，也会蒙在鼓里。哎，娶了皇帝心爱的女人，这岂是闹着玩的！

想到这一点，董太君又联想到方才，自己替楚楚表功的时候，胡氏对自己那个不满的眼神。于是便道：“太太，你可是特别喜欢楚楚那孩子”？

“老太太，不是媳妇特别喜欢楚楚，而是桐儿，对楚楚那丫头痴心一片，竟有非她不娶之意”。

董老君哼了一声：“那你可知道，在学堂里，楚楚与殿下走得颇近”？

胡氏低声道：“那不过是传言而已，岂可当真，媳妇听风晴说，太子殿下在学堂里对待众位同窗可都是一视同仁的”。

“你糊涂，太子就算真的对楚楚有情，又岂会流露出来”？

见胡氏不语，董太君又道：“太子将来若是登基为帝，桐儿却娶了他心爱的女子，你觉得太子会怎么对咱们杜家”？

胡氏低了头，想起儿子每次抗婚时那倔强的神态，心里终究不忍，于是嘀咕了一句：“皇帝三宫六院，又岂会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

董太君叹了口气：“少年人用情最是专一，年少情愫，岂是三宫六院可比”？

见胡氏终于不说话了，董太君又道：“楚楚温柔美丽，知书达理，出身侯府，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非是我向着自己娘家，我也心疼自己孙儿。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太太，你还是好生劝劝桐儿吧”。

胡氏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丈夫杜猛从一片梅林里大踏步地向这边走来。

董太君便道：“你先回去，我还有几句话跟桐儿他爹说”。

“是，媳妇告退”！

胡氏走后，杜猛也就到了董太君面前。

“娘，儿在外书房会客，听说太子殿下在园子里被毒蛇咬了”？杜猛一脸惶急。

“已经没事了，太子殿下现在咱们府邸养伤，多亏了晚晴那丫头——”

“晚晴？她会治疗蛇毒”？

董太君便将方才情形说了一遍给儿子听。

杜猛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晚晴倒是机智，这丫头，算是救了全家人的性命啊”。

“你别高兴得太早，全家人的性命，恐怕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呢”！

“娘，您是说——哎，儿子一听此事，便觉得蹊跷，我们家的后花园里，又怎么可能有毒蛇出没”！

“皇上定会下旨查这件事的，到时候，我们若是给不出交代，那皇上会怀疑我们家与瑞王勾结了”。

“瑞王殿下他——娘，您看此事，可是瑞王手笔”？

董太君将手中的拐杖轻轻顿了顿：“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最大的得益者不就是瑞王吗？其他几位小皇子年纪幼小，怎么可能对付太子殿下”。

杜猛不做声了。

半晌，他方道：“难道瑞王就不顾及太后”？

董太君冷笑道：“他顾及太后什么？太子是太后的亲孙子，难道瑞王就不是太后的亲孙子了？对太后来说，哪个孙子做皇帝，还不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太子若不在了，皇上也没得选了，只能选瑞王了”。

杜猛点了点头，心想，帝王家素来无情，太后娘娘也未必就肯下死力保住自己的妹子。

“眼下太子在咱们府里养伤，务必小心伺候着，这后花园里的毒蛇，还得好好查下去”！董太君道。

杜猛点了点头，突然说：“娘，说起来，这一次晚晴救了太子，也是莫大的功劳的，皇上会不会看在这份功劳份上，不怪罪咱们”？

董太君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过了半天，她方道：“说起来，晚晴也大了，该让她在闺阁里待着学规矩，老是跑去学堂念那劳什子书做什么，又不指望她考状元”！

“娘说的是，可是，皇上亲口吩咐让她读书的”。

董太君轻轻咳嗽了一声：“皇上兴许是随口一说，早就忘了此事，咱们就以晚晴体弱多病为由，让她从此不去学堂，也就罢了”。

“儿也正有此意，等皇上再问起来，再把她送去学堂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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