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座 第1章 第 1 章

四月的京城，春风拂面，连空气里似乎都带着隐约的香气。

“姐姐，这个风里的香气好奇怪，不像是我们老家那边的花香”！凤凰走累了，便坐在安国公府邸门口石狮子的基座上，贪婪地吸了吸鼻子，看了她姐姐晚晴一眼。

“这里是京城里富贵人家府邸集中的地方，那些太太小姐们每天都用脂粉，这风里，一闻就是脂粉的香气”晚晴嘴里漫不经心地敷衍着妹妹，一双眼睛却盯着眼前的府邸。

凤凰顺着姐姐的目光看过，只看见那朱红色大门的上半截，门头上挂着一张匾额，上面书写着一个大大的“杜”字。

“哎呀，姐姐，这就是你的家了，对不对”？凤凰欣喜地叫了起来。

晚晴看了妹妹一眼，妹妹今年才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体刚抽条，一张圆圆的脸上稚气未脱，五官却俏丽无比，俨然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心里就是一痛，眼泪忍不住就漫上了眼眶。

凤凰看见姐姐难过的表情，一下子就想起不久前双亲惨死在家中的惨状，也低了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见妹妹哭了，晚晴用手背揩了揩眼睛，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嘱托：“晚晴，你本是京城安国公杜猛的女儿，我死后你就去找你亲爹，一定要去，到时候，一定要照顾好凤凰，你们姐俩——要相互照顾”。说完，母亲指了指墙角那个大樟木箱，断断续续地说：“认亲——信物——玉佩……”。话没有说完，母亲就咽了气。

悲痛之余，晚晴目瞪口呆，原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

办完父母的丧事之后，晚晴打开家中那个尘封已久的大樟木箱，找出了箱子里唯一一块羊脂玉佩，和一幅绣着鱼戏莲叶的幼儿肚兜。

拿着玉佩和肚兜，晚晴找到了住在村尾的爷爷和奶奶，仔细询问起自己的身世。

“你是两岁多一点的时候，被一个人贩子拐卖来的，这个人贩子好像还有点良心，没有把你卖到那些不堪的地方，甚至连这款玉佩都没有夺了去，甚至都没有要你爹娘的钱，只是听说你爹娘多年无所出，想要抱养个孩子，于是，就把你托给了你爹娘……”奶奶仔细地回忆道。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亲爹是安国公的”？

“也是那个人贩子告诉你爹娘的，说你亲爹叫杜猛，是京城世袭的安国公”。奶奶说：“看来，那个人贩子还算有良心”。

“姐姐——我想爹娘了”！泪水顺着凤凰的脸颊流了下来。

晚晴心里更难过了，当日，她带着妹妹去河边洗衣服，回到家里，就看见父母躺在血泊中，家里的物品被翻动得凌乱不堪，一看就是被强盗给抢了。

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让晚晴坚定了进京寻亲的心思，爷爷奶奶毕竟年迈了。姐妹俩在村里无依无靠的，而京城安国公府，那是多么显赫的人家啊，晚晴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妹妹以后的日子着想，她可是养母临终前郑重嘱托给自己的啊。

就这样，姐妹俩个变卖了房屋和家产，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京城，打听到了安国公府所处的这条街。

如今，杜府就在眼前，晚晴心里有着隐约的激动和不安，在前往京城的路上，自己曾无数次设想过儿时流落乡野的可能，是因为被人贩子拐了吗？国公府那样富贵双全的人家，小姐少爷身边肯定有不少人伺候着了，怎么可能把一个千金小姐给弄丢了？还有，人贩子只说自己是安国公的亲闺女，却没有说到底是嫡出还是庶出，那么如果是庶出，会不会是安国公的夫人容不下，才故意让人把自己抱走的？也不对，一个正妻，干嘛要去为难一个小妾生的女儿？又不是儿子，能威胁到她和她儿子的地位。

想到这里，晚晴摇了摇头，决定先不想这事，先见到安国公本人再说。

晚晴抬眼看去，只见淡淡的夕阳照在国公府那森严厚重的朱漆大门上，突然，那大门被人推开了，里面走出几个男人，领头的那个中年男子一身青布衣帽，甚是整洁，可是却是下人打扮，后面还跟着三个年轻的小厮，一个年轻的仆妇打扮的女子。

晚晴急忙拉了妹妹的手走上前去，对那男子道：“敢问，这是安国公杜老爷府上吗”？

“你这小女子，看见我们周管家，居然连一声大叔都不称呼，你爹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做人的”！男子身后的仆妇不满地道。

那周管家见了晚晴，却忍不住眼睛一亮，随即笑眯眯地道：“姑娘，你问是不是安国公杜府做甚”？晚晴发觉，他身后的三个小厮也在偷偷打量自己。她知道自己生的美貌，自小就被村里一众少年盯着看，只是此刻心里却有一丝怒意。这些人既然是安国公府的下人，那么自己就该是他们的主子，下人这样盯着主子，成何体统。

晚晴尚未回答，身边的凤凰就掩饰不住激动，说：“我们是来找杜老爷寻亲的”。

那周管家闻言，脸色一变，又将晚晴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晚晴察言观色，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可是，若要见到父亲，却又不得不透露一二，便道：“麻烦周管家通传一下，我们姐妹想要面见杜老爷本人”。

只见那周管家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道：“你们今日来迟了，老爷中午刚动身去了扬州公干”。

“那，敢问你家老爷何日能回来”？晚晴追问。

那周管家淡淡地道：“这个我可不清楚，多则一年，少则几个月，主子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说完，他便看也不看晚晴一眼，领着几个小厮仆妇扬长而去。

“姐姐，这可怎么办”？凤凰焦急地问。

晚晴咬住下唇，沉吟了一会，说：“别急，咱们先找家客店住下来，我爹人不在家，府里肯定还有其他主子，咱们再来想办法”。

姐妹两转过街角，找了一家名叫“同福客栈”的客店，当晚就住了下来。

半夜里，晚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停回想着周管家那闪烁的眼神，以及听到自己是寻亲时，端详自己的神情，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而且，很明显，周管家并不愿意自己快点见到父亲。

按说，府中多年前丢失了小姐，这位管家一定是知道的，能在府邸中做到管家的位置，不可能是刚进府三五年的——就算是刚进府邸三五年，也该听说过安国公府邸有位小姐丢失的事情。那么，寻亲不正中杜府所有人的下怀吗？

看来，自己的身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安国公府的家，未必那么好回。

“爹——娘——”身边传来凤凰睡梦里的呓语。晚晴看着妹妹熟睡的稚气的面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儿时的情形。

在乌山村，晚晴是朱家三房长子的长女，乌山村整个村子只有朱王李三个姓氏，而朱家则是人数最多的姓。

所以，在村里，晚晴和妹妹受到了很多长辈的爱护。族中有位落第秀才八爷爷，在村里开设了义塾，只要是姓朱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去听课。

而晚晴的养父母因为没有儿子的缘故，就想着把姑娘当儿子养，聊慰膝下无子之叹。于是，晚晴姐妹自幼就跟着八爷爷读书识字。

凤凰不喜欢读书，一上学堂就打盹。可是，晚晴却是极爱读书，八爷爷曾经这样对爹娘夸赞：“你们家晚晴，就是窗户纸，一点就透”。爹娘却说：“晚晴，你书读得多了，有点书呆子味了，赶紧多做点针线活吧，这可是姑娘家的头等大事，不会针线活，到了婆家是要被拿捏的”。

晚晴做起针线活来却显得笨手笨脚，比不上妹妹凤凰，爹娘见了，又是叹气，又是笑，乌山村的那个农家小院里，经常充满了欢声笑语。

想到这里，晚晴的眼眶有些温热了。她想，其实，姐妹两人在乌山村，靠着爷爷奶奶和族人们过活，也未尝不可，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寻求呢？

母亲临终时的脸又重新映入了脑海，她说“一定要去……”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是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母亲既然一定要自己寻亲，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再说，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为何把自己弄丢，晚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想着，她就睡不着了，边披衣起床，往外面走去。她起床的响动惊动了凤凰，凤凰便也跟着起床，姐妹两人手拉手，到了客栈的花园里。

在一丛玫瑰花旁边站立之后，晚晴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间里亮起一道火光，这火光越来越亮，紧接着浓烟四起。

凤凰惊叫道：“失火了！姐姐!咱们的房间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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