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知 第3章 离别

“离开？”

“是”

“是不会再回来了吗？”

“是”

“我知道了……”莲稚从桃花撑起的伞下走出来，伸手擦干遮住眼睛的雨水，往屋内走，过了一会儿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小铲子，院子里这些小物件很多，都是阿辞怕她闲的无聊做出来让她给花松土的。

莲稚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混沌的，丝丝缕缕的让她很乱，她还不太能处理这些情绪，但是伴随而来的有些东西又让她格外清醒，她走到院子的篱笆处，那是阿辞经常用来乘凉的地方，每次阿辞在那里的时候，莲稚都会过去跟他一起，所以她才那么执着的非得要一个跟他一样的小椅子。

莲稚走过去将右脚踩在铲子上开始一遍遍的将土弄出来，她对于自己现在干的这件事有些说不清，她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雨依旧再下，使得表面的土松软了些，莲稚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然后继续挖，挖了一会了忍不住又开始哭，哭累了又歇一会儿，歇完了又继续，一遍一遍……

桃花树下的桃花一言不发的看着。

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直到戌时，莲稚终于挖好了一处大坑，走进屋里，将屋里的阿辞背了起来，走了一两步，发现背不动，又放下来按照之前的方式，从身后穿过胳膊，一点点的将他拖出来，直至慢慢放进挖好的坑里，又将土一捧一捧的掩上，出去从院外背来更多的土，继续掩埋，最后算是给阿辞立了一个碑，找了一块木牌，写上:

“阿辞之墓”，右下角，莲稚立。

干完了这些，莲稚仿佛才力竭，一个人跪坐在雨中，回首看向桃花：“桃花，我是不是再也没有阿辞了。”

桃花不答。

再也不会有给他做花生米的阿辞。

也再不会有给她编小蚂蚱的阿辞了。

桃花看着雨里衣衫湿透，双手泥泞，眼角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莲稚，慢慢走上前去，到她面前蹲下，轻轻道：“莲莲不哭，还有桃花呢……”

她现在还是桃花精，但是桃花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桃花仙。

桃花一直在这个院子里，阿辞不知道，但是莲稚知道，她曾经跟莲稚说过，那个凡人快死了。

……

第二天，天气晴朗，不过一夜的暴雨使得院内泥泞不堪，莲稚打开门出来，便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又走了几步，走到昨夜刚垒起的阿辞的墓旁，那种不真切感更甚，良久，问了一句：“阿辞，你冷不冷？”

这回却是再不期待有什么回应了，只又说了一句：“阿辞，我昨晚可冷了。”

说完余光便看到了院子旁边池塘里的荷花，那是她昨天用了一上午时间找来让阿辞欢喜的，如今却像是没经过昨夜风雨的摧残，呈一片颓败之势，荷叶被雨水打落了一片，落在河塘里，残破的漂浮着，仅剩的几片花瓣也零散的快要掉下来。

哪怕连根摘回来，也活不长久。

“莲莲，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儿……”身后传来桃花的声音。

莲稚转身：“为什么……要走？”

“莲稚，你得跟我离开这儿！”桃花这话说得有些着急了。

“阿辞还在这儿，我不走。”莲稚道。

“他已经死了，你还能永远待在这儿不成。”桃花看着莲稚一脸不成器的道。

“死了……”

“是！莲稚，你不要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走了！死了！”桃花恨恨道。

“我只是想他陪着我……”莲稚眼角似有泪花涌现。

“我知道……只是他总归是……总归是……离开了不是？”桃花上前，不忍道。

“你要到哪儿去？”片刻后，莲稚看向桃花。

“鹤亭山”

“那是哪儿？”莲稚没有听说过。

“莲莲，人修仙有人的修仙道派，我们妖自然也有妖的，我想要成仙。”怕莲稚不肯跟她走，又说了一句：“若我能成仙，修得大成，说不定便能让你再见到阿辞了。”

“真的？！”莲稚只听到了后面那句话。

“真的”桃花回答。

桃花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偏颇，修得仙人境界，都是能探查人类生死的，能查到的，说白了就是来世，就算那时候再找着阿辞，也再不是原来的阿辞了。

这话桃花没说。

其实桃花已经很强大了。这片林子里已经没有能打过她的，就是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赤虎精，也是她的手下败将。

莲稚曾问过桃花，她那么厉害，可不可以让阿辞不要生病了。

桃花没有回答她。

莲稚是知道的，阿辞是生病了，可莲稚一点也不想知道。

“可我不是妖……”回过神来，听到桃花的肯定，莲稚良久才说了一句。

“无妨”桃花想了想，从头上的桃花枝上折下了一朵桃花，施法将它变成了一串手链，戴在了莲稚手上：“这手链上有我的妖气，你身上也没有人的气息，再跟我走近些，他们发现不了的。”

说来奇怪，莲稚身上没有人的气息，也没有妖的气息，让人一眼看透，偏偏看出来的便是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妖，习不了你们的法术。”

“不用你学，你跟着我就行了，我会护着你的。”

“桃花，给我几天时间，让我陪陪阿辞吧。”莲稚想了很久才道。

或者说，让阿辞再陪陪我吧。

……

三日之后，莲稚跟着桃花离开了她住了很久了地方，走的时候跟阿辞也道了别，只带走了她自己床头匣子里的小蚂蚱。

本来是一对的，阿辞明明都答应帮她再编一个了。

这是唯一一次，阿辞说过的话没有兑现。

走了半日，她们来到了一处繁华的城池，进去之后，桃花说这是人间的市集，莲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左手紧紧握住了桃花的手。

感受到了旁边人的不自在，桃花笑着摸摸莲稚的头：“莲莲莫怕。”

“桃花，我不怕的。”

“嗯，莲莲真棒。”

桃花拉着莲稚买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一些吃的，桃花说这是给她准备的一些干粮，桃花是妖，能吸天地灵气，倒是莲稚会饿。

明明不是凡人，凡人的习性却是都有，是因为跟那人呆得久了吗，桃花想想，也是。

“莲莲，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晚上再走。”桃花拿着装好的干粮道。

“为何晚上走？”莲稚不解。

“莲莲，到鹤亭山，得过玄鹄山，这玄鹄山啊，门道大着呢，白天凡人过，晚上才能是除凡人外身怀术法的人过，现在有结界，我们过不去，过了外层结界后，还不能直接穿过玄鹄山，上面的仙人施了法阵，得徒步走过去，据说是为了防止魔界之人从此处直接进入人间，哎，真是麻烦。”桃花解释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防魔界之人？照你这么说，可最后不是我们通行受阻了吗？”莲稚有些不明白。

桃花觉得她说得也对，一时也有些不解，反正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不过不打紧，到时候莲莲跟在我身后就行。”

“嗯”莲稚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