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三招就三招。”池鸢沉声应下。
诸葛炎看她一眼,长袍衣摆滚滚而动,只一瞬,那熟悉的危险气息便又将池鸢包裹。
池鸢退后半步,持剑的五指扣得微微发白,诸葛炎还未出招,她就已经开始使不上力。
忽地,一股恐怖威压朝池鸢席卷,但这一刻,池鸢却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细密汗珠从她眉角滑落,持剑的手越来越抖。
就在危险来临一刻,灵兮剑突然爆出一道刺目银光,瞬即,池鸢就感觉身上压力消失,来不及迟疑,池鸢抓准机会,出剑应招。
银光划破石室,与诸葛炎挥来掌风相对。
只闻嗡的一声,炸开的气浪震得池鸢耳内一阵尖利刺鸣,眼前也被一片厚厚烟尘阻隔视线,一时地动山摇,池鸢踉跄几步,抓住近旁石柱稳住身形。
还不容她站稳脚跟,就察觉烟尘中有人飞速靠近,池鸢蹬足一跃,半身倾斜,飞踏石柱,手中长剑在迷蒙之间划出一片星光。
叮叮几声,银辉在尘土飞扬的石室内闪耀,池鸢的身影也在各个石柱间来回躲避。
然而,诸葛炎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没动,追逐池鸢的人,不过是他掌风化出的虚影,但周遭一切都藏在烟雾中,也较池鸢一时辨认不清。
哗的一声,疾风从池鸢耳侧划过,将身后一列烛台齐齐炸裂,紧接着又是几道凌厉劲气,向池鸢头颅四肢五个方位打来,池鸢凌空一转,以巧妙身法极限躲开五连招,但见尘土之中隐隐闪动的身影,她不敢耽搁片刻,顾不得内伤在身,急忙施展剑阵。
霎时,一股彻骨寒雾从剑锋流泻,与周围烟尘灰土交融,冰花沿着池鸢脚下石柱向地面漫延,壁顶之下也缓缓展开一幅绚丽星图。
战况瞬间扭转,藏在烟雾中的身影,很快被冰霜缠上,池鸢挥动指尖,噗的一声,被霜花包裹的身影却如空气一样散得无影无踪。
竟是虚影分身!池鸢暗自心惊诸葛炎的武功境界。
忽然,周围烟尘被一袭风吹向洞口,很快,池鸢就能看见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的诸葛炎。
烟尘散去,石室内唯剩薄雾在四处漫延,诸葛炎望向石柱灯座上的池鸢,目光一错,视线在她流泻霜气的剑锋和壁上星图间不断游移。
“世上竟有如此奇术,倒较老夫开了眼,不错,女娃娃,你已接住老夫一招,既如此,老夫接下来也不好对你放水了。”
诸葛炎说完,右手轻抬,碎在他脚边的沙石,齐齐震动,随后凭空飞浮,渐渐汇聚成一条两丈长的石龙。
石龙低吼一声,扭动狭长身躯,带着山雨倾倒之势腾飞而起。池鸢微微凝神,剑动一刻,半空星图瞬然坠下星矢,叮叮叮,密集银光在石龙身躯上炸开,清脆敲响如落雨声,石龙飞腾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随即,浑身一抖,抖出满身霜花,一个扭身,继续向池鸢扑袭。
石龙速度极快,在星轨变幻一刻,它已经冲到池鸢面前,半空星图虽绚烂唬人,但池鸢手里的灵剑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石龙靠近的一瞬,十字交叠剑光乍起,瞬即,石龙就碎成一块块小石子,如落雨一般砸向地上的诸葛炎。
诸葛炎轻扬袖袍,落下碎石直接在空中湮灭成灰。
“很好,下面是最后一招。”
声落风起,之前崩裂一地的碎石全都被诸葛炎驭动,还不待他出招,半空星图悄然转动,一柄柄闪着星辉的长剑已经当头悬落,诸葛炎抬头看了一眼,轻轻挥掌,嗡的一下,周围空气都被他强大内力震出几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
长剑落下的轨迹被改变了半寸,但这点误差几乎无济于事,因为星图之上的光剑依旧源源不断。
诸葛炎诧异片刻,转头看向灯座上的池鸢,随他眼底升起的笑,周遭浮游的小碎石,势如疾风,与斩落的光剑激烈相撞。
接着,诸葛炎又抬手出掌,以气化影,化出六个分身围扑池鸢。
池鸢一边出剑应对六个化身,一边还要耗费心神控制星图移动,如此折腾下来,很快露出破绽。眼见一道掌风躲不过,最后一刻,池鸢侧身用手臂去挡,霎时,强大掌风打得她五脏都微微震颤,整个人也被冲击力,狠狠砸向一侧石壁。
新伤叠加旧伤,引得池鸢内腑震荡,嘴角不断溢血,她被深深嵌入石壁,和那些护卫一样动弹不得,不同的是她尚有半条命在。
池鸢虚弱的呼出一口气,手中灵兮剑在自发抖动,似想脱开她的手,但此刻她已抽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由它脱手而出,悬在身前,发出淡淡银光,似在安慰她,也似在警告不远处的诸葛炎不许轻举妄动。
诸葛炎大步走来,停在石壁前,一脸深思的看着池鸢。
空中有细小星光在坠落,是星图消失的最后余晖,但诸葛炎在意的不是这些,更不是那柄凭空悬立的剑。
池鸢视线有些朦胧,好一会,她才对准焦距,垂眼看向壁下的诸葛炎。
此刻,诸葛炎在以一种诧异又奇怪的眼神盯着她,这让池鸢非常不解,还不容琢磨,忽觉眉心桃花金印灼烫难忍,但此刻她极为虚弱,即便灵台中有人与她传音,她也听不到,更无法回应。
“第三招,你没接住,所以,老夫不能放你离开。”诸葛炎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池鸢眼皮沉的很,她望着诸葛炎说不出话。
诸葛炎又道:“老夫知道,你有内伤,但以你的功力,若不是受伤,老夫也不会只让你三招,别怪老夫心狠,老夫只是尊重对手,这么多年,老夫从未与地牢以外的人动手,而你是几十年来的第一人。”
说着,诸葛炎又淡淡舒了口气:“可惜机缘地方皆不对,不然,老夫真想收你为徒。”
池鸢眼眸动了一下,似想反驳自己有师父,无需他费心。
诸葛炎说完,沉思片刻,复又抬头看向池鸢:“或许是老夫猜错,不知,你眉心印记可是同南浔云家有关?”
池鸢眸色一凝,可惜半个字都吐不出,只能虚虚地朝他动了下指尖。
诸葛炎观察池鸢神色,捋起胡子笑开:“呵呵,你不用回答,老夫已猜出个大概,真是不知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竟有这么多牵扯……”
诸葛炎话未说完,石洞口处突然出现几道人影,是尹奉四人和几队轻甲卫。
“诸葛先生!”尹奉带着三人上前与诸葛炎行礼。
诸葛炎轻应一声,没有回头,尹奉几人也不敢走得太近,只在石阶前站定。
尹奉看到壁上重伤的池鸢,无声叹了一口气,俯首对诸葛炎道:“诸葛先生,三名犯人已不知所踪,不知您如何处置这位罪魁祸首?”
诸葛炎负手而立,神情归于沉静,“押到见狱,由我亲自看守。”
尹奉顿了顿,回了声是,正准备动手之际,一个护卫匆匆从洞口跑入,“回禀白虎堂各位尊者,幽山协同诸多魔道来袭,盟主急召!”
诸葛炎闻声一怔,回头气势凌人地望向护卫,被他眼神扫中,护卫浑身一颤,跪地求饶:“尊者恕罪,小的只是传令,盟主急召,十万火急,还请各位尊者即刻动身!”
诸葛炎沉吟片刻,回头看池鸢一眼,便带领尹奉四人离开。
洞口前一列轻甲卫恭送他们走远,而后返回石室,将壁上嵌着的池鸢拖拽下来,押着她向见狱地牢行去。
石道蜿蜒曲折,轻甲卫的脚步声沉闷又齐整,队伍一共十五人,池鸢被两名轻甲卫架在中间,此刻的她已经意识涣散,无力挣扎反抗。
池鸢长发凌乱,一道银色缎带从她耳畔滑动,衬着壁上烛火,闪耀出剑锋一样的冷光。
突然,周围壁灯齐齐熄灭,领头守卫急喝出声,还没摸到腰上口哨,身前冷光一闪,手臂已经和身子分家,血水喷溅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黑暗石道瞬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片刻后,无人生还,池鸢和押解她的两个轻甲卫也不翼而飞。
且将时间倒退回两个时辰前,彼时池鸢和尹奉还没逃出那鬼尸密地,而地面上热闹非凡,正是武林盟夺宝擂台大比的开幕之刻。
第三日的擂台亦有些小变动,密集的石柱之间摆满了尖刺陷阱,擂台最中心处竖立一根高约三丈的木柱,柱顶悬挂一朵大红花球,而那花球就是今日所有人的争夺目标。
今日比试生死勿论,只争输赢,且比试方法也极为残酷,不再是两人一组,而是以守擂模式进行争夺。毕竟胜者可在重焰阁随意挑选一件宝物,如此丰厚的奖励,但凡前来参赛者,都不用比试规则束缚,私底下都会争个你死我活。
一开场就是昨日风云榜胜者龙琴守擂,只见她一身彩衣,独立一根木柱之上,身上云色披帛和锦色流苏,随掠过的湖风一起荡漾,美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处绮丽风景。
可这位美人虽美,但那手段却是十分厉害,昨日风云榜决赛,除了对姬无寐的那一场,余下几人,与龙琴对阵就吃尽了苦头,且不说她手上的幻音镯,单单是那一手绝妙飞刀,就让一般人难以招架。
龙琴在台上站了一刻,见无人上前,抬手掩在面纱前,笑声如银铃:“怎么,大家是心疼奴家,所以,不愿上台来与奴家打么?”
话音一落,台下众人交头接耳私语不断,龙琴见状,又道:“还是说,你们都怕了奴家,不战而降?呵呵呵……若如此,那今日宝物,就由奴家笑纳了。”
“哪来的臭婆娘,爷爷还没出场,你就敢大放厥词!”
一个魁梧大汉提刀飞上擂台,当即,台下就有人起哄,给他造势助威。
龙琴笑望男人,轻声道:“在下龙琴,敢问英雄名字?”
大汉听了龙琴的话,粗眉一抬,哈哈笑了起来:“龙琴?你个婆娘怎敢自称龙?哼,还和老子名字撞上,呸,真是晦气!”
龙琴笑容不减,好脾气的继续询问:“哦?原来英雄名字也叫龙,不知是叫什么龙?”
大汉低头啐了口唾沫,瓮声瓮气道:“老子田威龙,是十淮乡最出名的龙!臭婆娘,少跟老子套近乎,要打就打,不打就乖乖求饶,不然老子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对你手下留情!”
龙琴右手轻抬,三把闪着森冷光泽的飞刀,缓缓露出指缝:“田威龙……呵,好气派的名字,就是不知是真龙,还是田里一只泥鳅。”
“你!臭婆娘,你说老子是什么?”田威龙怒喝抬刀,可手刚有动作,三道冷光就夹着劲风朝他打来。
敢上夺宝擂台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田威龙看着虎,手中倒也有本事,尽管龙琴出手速度很快,但田威龙出刀的动作也不遑多让。
一把阔刀被田威龙转得呼呼直叫,将龙琴投来的飞刀,借力打力,逐一反弹回去。
“哼,一点小把戏,也敢在老子面前虚张声势!”
龙琴卷出长袖接回飞刀,转眸笑意盈盈的看着田威龙:“英雄好本事,奴家甚为喜欢。”
说完,龙琴飞身一跃,舞动长袖,身姿和长长披帛在半空妖娆扭动,那一幕就如敦煌飞天的壁画,即便田威龙是个不解风情的粗人,也在这一刻看愣了眼。
“呵呵呵……”耳畔皆是美人轻灵如幻的笑声,田威龙眼神迷离的一瞬,立即回神出刀。
铛的一下,一把飞刀直击在田威龙五尺长的阔刀上,其震动的余力,让田威龙胸前暴露的健硕肌肉都跟着抖了几抖。
田威龙费了好大劲才不让自己从木柱上掉下去,稳了身形后,抬眼去看不远处的龙琴,方才一记飞刀与之前不同,力道大得他都招架不住。
“你,哼,还算有些本事,是老子轻敌了,再来再来!”田威龙摆正身姿,提刀就朝龙琴冲杀。
田威龙看似没脑子,但其实他也有些小聪明,他认为龙琴只擅暗器,所以才不敢近身,一直用美人计诱惑他,所以,这一回,他要主动出击,如此才能占到上风。
一式横刀劈向龙琴,却被她扭身躲过,田威龙转刀再接,可龙琴身形好似没骨头一样,总能以一种诡异姿势,在他刀下溜走。
田威龙越打越气,反观龙琴一脸笑意,但那笑落在他眼里就极为嘲讽,受不得这般屈辱,田威龙大喝一声,手中挥刀速度加快,到最后,那刀刃突然自个旋转起来,如一道飞轮,卷动周遭风场,一路飞沙走石,擂台木桩都被它削断几根。
田威龙一连跃步,眼神牢牢锁定龙琴飞逃的路线,忽然,他长喝一声,一个飞脚,正中刀柄,将高速旋转的阔刀踢向龙琴。
龙琴想躲已经来不及,她回身望向阔刀,临近一刻,一个下腰,刀刃卷出的风场,吹得她衣上环佩叮叮作响。
看到从身上贴着擦过的刀,龙琴扭身站起,甩出三道飞刀,震住阔刀的速度,随后用长袖将它卷回,拿在手中盘弄。
“呵……有趣。”龙琴笑着对田威龙眨眼,“这位龙先生,你的刀落在奴家这了,你是要…还是不要?”
田威龙眼瞪如铜铃,张着嘴呀呀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龙琴扫看他一眼,玉手一松,阔刀便朝地面坠去,但坠下的一刻,龙琴却抬脚一踢,将阔刀踢还给田威龙。
“原来龙先生是田里的一只小泥鳅,罢了,奴家不和泥鳅玩,刀还你。”
龙琴嘴上说得客气,但她那一脚可蓄足了力,就如田威龙刚才的一脚,甚至比他力道更大。
田威龙望着冲自己来的阔刀,四下张望,急跳几根木柱躲避,但那柄阔刀仿佛长了眼睛,居然跟着他,还转了一个弯。
“啊!”伴随一声惨叫,田威龙被自己的武器砍中大腿,一个趔趄,从木柱上摔了下去,但木柱下可布满了尖刺陷阱,田威龙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一摔直摔出半条命,还剩一口气的田威龙,满身是血的被武林盟的护卫从场上抬走。
今日第一场的比试如此戏剧化的结束,可让场下众人唏嘘不已。比试虽是以守擂形式进行,但每场过后,有半盏茶的休息时间。
薄薰从窗外收回视线,一转眼,便见相星竹在案上盘弄一个黑匣子。
“你做什么?”
黑匣子上有十分精密的机关,相星竹摆弄了许久,都未曾打开。
“如你所见,开锁。”
薄薰凑近瞧了一眼,“哪来的,没有钥匙?”
相星竹唇角勾动,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薄薰:“蝉不知送来的,他说若是不破坏木匣解开机关,里面的东西就送我。”
薄薰哼了一声,兴致缺缺地托起脑袋,盯着黑匣子道:“万一里面是迷药或者毒虫,你一打开就中招怎么办?”
相星竹眉眼一挑:“不会,蝉不知虽是脾性怪了些,但从不会做坑我的事。”说着,相星竹抓起木匣子摇了摇,“只看这动静和重量,就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些东西。”
“哦?我可不觉得他会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