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吗?楚莫辞指尖在茶盏的边缘打旋,他自打出生就一直被教育要将这些多余的情感剔除干净,他与魔尊之位无缘,所以一直只能扮演辅佐的角色,既然是辅佐就需要将这些容易干扰判断的杂念全部抛除,他没有沈凛那样的福分可以由着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他既嫉妒也羡慕,沈凛可以不用遮拦自己的情感,爱恨情仇全写在脸上,他何尝不想如此,但是他并没有学习过要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沈凛的话让他有些动容。
真的很可悲吗?楚莫辞反复思索着,这是将离从门外进来,一看这满殿狼藉,就知道沈凛刚才一定和楚莫辞动手了,他先和楚莫辞打了个招呼后便走到沈凛桌案前,将散落的笔墨纸砚一一放好。
“将离。”楚莫辞叫住了在忙碌的将离,将离闻言放下手里的活回答道:“殿下吩咐。”楚莫辞看着将离恭敬样子不由的叹了口气,“不必如此拘谨,我只是……想和人说说话而已。”像将离这样的挚友,楚莫辞也不曾拥有,他行事一向严苛,平日是没有近身之人可以讲话的。
“殿下请说。”将离没见过楚莫辞这个样子,于是语气也柔缓了下来,楚莫辞淡然的问道:“你怎么看柳叙白这个人。”他想从将离这里知道,柳叙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沈凛,以前在魔宗,沈凛一直对情爱之事十分回避,除了和将离走的比较近,也没见他再与谁畅言欢谈,这个柳叙白,不光走到了沈凛身边,还占据了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琅環吗?自然是个温柔舒雅的人。”将离虽然知道楚莫辞盯上了柳叙白,但是并没有想到他突然会向自己打听柳叙白的为人,这是什么出招路数?
“仅仅如此吗?”楚莫辞听出了将离的搪塞之意,所以连忙追问,“只是这样,就能让他不顾一切吗?”将离见楚莫辞是铁了心的要问,他也只好将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当然不仅于此,琅環对君上,可谓是剖肝沥胆,这点我可以为他作保。”将离不敢说太多,生怕楚莫辞捕捉到了什么信息。
“果然,是很可悲啊。”楚莫辞喃喃道,他沉吟了半晌,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然后对将离说道:“唉,可惜了。”将离没有听懂楚莫辞的话中意,楚莫辞是在感叹,虽然他知晓二人情谊深重,但是自己却不得不要拆散他们,毕竟他也有自己的使命,沈凛既然选择了继任,那他也必须要负担起魔尊的责任,柳叙白固然可怜,但这便是他应有的宿命。
看来是时候给柳叙白,敲一敲警钟了,楚莫辞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狠厉的笑容。
沈凛看柳叙白每日都在后殿待着,怕他嫌闷,所以便抽了个空约上将离他们外出游玩,他知道楚莫辞一直没有动手也是苦于自己的严防死守,正好外出几日,给他留个下手的机会。
柳叙白喜欢安静,再加上他行动不便,沈凛便选了一处隐世的温泉山庄,景色虽不及清规峰的桃花林,但也算是雅致。容城倩在山间小路上蹦蹦跳跳的奔跑,广晴然在身后跟着她,时不时劝说让她小心些,宛郁蓝城则一副享受的样子,难得的放松时间,他还是十分珍惜的。将离先行一步去了山庄安排,只留得柳叙白与沈凛在后面慢慢前行。苍木围拢,绿水环抱,鸟雀啼鸣于山林之间,原是一副极为舒心缓神的场景,但柳叙白心中却一直无法安定。
他随着沈凛缓步在林间栈道上,耳中细细辨别着周遭的响动,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突然出现,所以只能时时戒备,身旁草木被暖风吹得沙沙作响,枯叶飞卷的霎时,柳叙白原本紧绷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因为他通过风声感知到,那个人,跟来了。
既然知道对方现身,柳叙白反而轻松了下来,因为不日这个人就会再来找自己,看来还得专门找个机会落单才行,不然怎么给他机会接近。
一旁的沈凛也察觉了楚莫辞的行踪,毕竟楚莫辞身上的魔气他再熟悉不过,看来自己的计策奏效了,他在柳叙白耳畔轻语道:“一会我先送你去桃林,那边桃花开的正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晚些再来陪你。”柳叙白点点头,这个时机正好,沈凛恰巧不在身边,他也有了机会和那个人独处。
一入桃林,香气四溢,熟悉的花香让柳叙白恍如回到了清规峰,心中也宁静了许多,似乎只有九阙城的一草一木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将衣袍轻撩,缓缓落座在石凳之上,沈凛备了几样吃食,然后替他斟了一杯刚泡好的金玉露,便先行离去。
柳叙白细细嗅闻着沁人的香意,沈凛果真是懂他,此地他甚是喜欢,听风赏花原是一件美事,但四周浮现的魔气总还是有些煞风景,柳叙白端起盛满金玉露的茶盏,放置唇边轻吹,没有在意魔气的逼近,金玉露入口,原本略微干涩的喉嗓也得到了缓解,茶具特意选了上品的紫砂壶,茶叶又以无根水泡制,珠联璧合,使得着金玉露韵味更盛,沈凛真是费心了,柳叙白心中不由得感慨道。
“桃林品茗,真是好兴致。”楚莫辞的身影出现在柳叙白的身旁,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柳叙白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惊慌,而是继续安静的喝茶,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到来。
“寒濯竟舍得将你一个人放在这里,该不是就为了引我现身吧?”楚莫辞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杏仁酪放入口中,他自顾自的继续讲道:“不过他的方法很奏效,我确实来了。”
沈凛也设了局?柳叙白心道,他原本只想以自己为饵引出此人,但没想到沈凛居然也有同样的目的,看来自己受伤的这段时间,沈凛在魔宗也没少操心,暂且按兵不动,他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不过我也不是孤身前来,你若想等他来救你,恐怕是等不到了。”楚莫辞轻笑道,柳叙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沈凛让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应该也是想逼这个人出手,但是此人已在自己身边待了半晌,沈凛还没有任何动作,难道他遇险了?
“我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但是不代表神域那边没方法制约他。”楚莫辞向柳叙白靠近了一些,“知道你担心他的安危,我带你去见他如何?”
想拿自己当人质吗?柳叙白放下手里的茶盏,虽说沈凛的天魔血脉可以克制神域的力量,但若神域使用了降魔阵法,沈凛定然讨不了好,虽说一般的阵法远没有融光灭魔阵那般威力,但对沈凛来说也会有些压制。
“请吧,柳仙师,一会乖乖听话便好。”楚莫辞起身,他拽着柳叙白的胳膊向桃林深处走去,柳叙白一路跌跌撞撞,楚莫辞完全没有在意他的不便,硬是将他拉着走到了一处空地边上。一到附近,柳叙白便闻到了浓烈的腥气,看来战况还蛮激烈,柳叙白心道。
沈凛一行人除了容城倩都在此地,地上已经躺倒了不少神域的甲兵,仅剩的几人正在苦苦支撑着阵法的运作,因为这一次有宛郁蓝城的相助,显然阵法对于沈凛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楚莫辞看着眼前的场景倒也不意外,而是继续笑语盈盈的说道:“果然还是靠不住啊,没想到这么没用。”
“兄长不是最不屑与神域为伍吗?怎么这次自己不敢动手,反倒让神域的人冲锋陷阵?”沈凛讥讽道,楚莫辞不以为然,他将柳叙白拉到身旁,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因为他们有方法可以拖住你一时半刻,不然我怎么得手?”
兄长?柳叙白听到沈凛口中的称谓不仅愕然,原来找上自己的是楚莫辞,他在神域的时候听沈凛说起过他这个哥哥,一心都扑在魔宗复兴上,所以极度憎恶神域的人,怪不得他能自由出入荧惑魔宫,既然知道了对方身份,柳叙白心中更是安稳了一些,他继续竖起耳朵听几人争辩。
楚莫辞视线绕过沈凛,对着后面的神域甲兵喊话道:“还不赶快叫你们的主子出来帮忙,真不要命了?”甲兵闻言,立刻收了阵型,慌忙向着四周散去,突然狂风席卷,空地之上竟多出一个人来,沈凛定睛一看,这人正是羽神风知还的门客——风战。风战与沈凛之间因为风知还的原因没少结梁子,风战脾气火爆,一见沈凛就如仇敌一般,如今在此地相见,免不了要再争斗一番。
“神域竟然派了个这么不入流的人来。”沈凛根本没用正眼去看他,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风战一见沈凛,先是一愣,后而见他看到自己的不屑眼神,便暴怒而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死透。”
“师侄,这里交由我们三人料理,你且看好师兄。”宛郁蓝城背后闪烁起翎羽的幻影,广晴然身上红色的魔气尽显无余,将离也将长刀拔出呈格挡式,虽然风战已飞升,但是他们三人合力相搏还是能替沈凛争取一些时间。风战压根没有将他们三人放在眼中,挥手便招了几道旋风与众人缠斗在一起,宛郁蓝城实力在广晴然与将离之上,身后的翎羽化作幻光,将旋风击散后,继而向风战射去,风战原本以为这一击足以拌住三人,却没想到宛郁蓝城居然有能力破解他的攻击,他一时也放下找沈凛对决的想法,决定先和宛郁蓝城斗上几个回合。
沈凛没有浪费宛郁蓝城的苦心,他马上上前几步想要将柳叙白接回,但楚莫辞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他拉着柳叙白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对沈凛说道:“你可别轻举妄动,你的琅環君现在可是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