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凛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因为楚莫辞十分听话的待在烛龙殿内没有去任何地方,以他对楚莫辞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没有动作的。除非是楚莫辞转了性子,不然沈凛打死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安分,所以这只能说明楚莫辞心中已经有了其他的谋划,现在在自己面前不过是装装样子。
楚莫辞似乎是感知到了沈凛在看自己,所以昂起头望向他,然后微笑着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沈凛见楚莫辞询问自己,直接一个白眼丢了过去,“总觉得你没安好心。”
楚莫辞哑然失笑,他放下手里的笔对沈凛回应道:“我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吗?你让我在烛龙殿办事,我可都兢兢业业从未怠慢,难道这般行事也算没安好心吗?”沈凛知道他巧言善辩,自己若是与他争论起来,还真未必说的过,于是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在我面前就还是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有了其他主意才在我这里装模作样。”
“哎呦,你这可是错怪为兄了,如今我可不比以前,现在我哪里还有能力和你抗衡,我人都在你眼皮底下,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楚莫辞脸上笑意泛起,似乎对于调笑他这个弟弟十分有兴趣。沈凛知道楚莫辞是故意说这些寻衅,反正他总有一百个说辞在等着自己,他单手揉按着太阳穴,望着楚莫辞说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你在说你养在后殿的金丝雀吗?”楚莫辞眼眸低垂,但是笑意不减,“你将他护的死死的,连见都不让我见,我还能怎么不安好心?”沈凛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虽然柳叙白的情况还是一如既往,但是他总觉得自从楚莫辞回来后,柳叙白就有些奇怪,似乎总是在戒备着什么,尽管这种状态并不明显,但是沈凛与他同床共枕,这种微弱的改变他是可以感觉到的,纵观事态流程,他只能把问题锁定在楚莫辞身上,因为他是这些日子中唯一的变数。
“他是我师尊,不是什么金丝雀。”沈凛严正的纠正了楚莫辞的用词,他并不喜欢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柳叙白,尤其是这句话出自楚莫辞之口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楚莫辞倒是不在意沈凛的反应,虽然上次姬戎涅已经告诫过他这个词在沈凛这里是禁忌,但是他还是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看到沈凛反应剧烈,他倒是颇为满意,似乎戳他人痛楚也是他的爱好之一“既然他只是你的师尊,我又为何见不得?你怕我对他做什么?”
“楚莫辞,我再说一次,你不要打他的主意,离他远一点。”沈凛拍案而起,楚莫辞的话是在挑衅他,这一点让他无法忍受,楚莫辞单手托腮,他并不惧怕沈凛的怒气而是继续道:“我便是打了他的主意你又能如何呢?你不想我见他不就是怕我知道他是蓝澈,然后对他痛下杀手吗?”
“是商瓷告诉你的?”沈凛之前推测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把柳叙白的事情和盘托出了,但是如果楚莫辞认了此事是商瓷所说,他正好可以给商瓷安个罪名。楚莫辞本来也就没想保住商瓷,毕竟他知道商瓷这种人留在沈凛身边也是个祸害,索性便应了下来:“不然呢,反正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掖着藏着不也无济于事?我要是想真做什么,你觉得你拦得住吗?”
“你是非逼我与你刀剑相向是吗?”沈凛身上杀意弥散,手也攥紧成拳,楚莫辞此刻也将笑意收起,而是郑重其事的问道:“哦?你要为了一个害你身死的神域罪人,和你兄长动手吗?”他的眼神也霎时凌厉的起来,虽然他清楚沈凛一定会为了袒护柳叙白和自己起冲突。
“你若执意要为难他,同室操戈的事情我倒是不介意再来一次。”沈凛冷声说道,手中的沧渊剑立显,可见他杀意已满,只要楚莫辞再出一言,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与之一战,楚莫辞见沈凛亮了兵器,自己也单手唤出子夜笛,“我也不介意,正好让我看看,这些年你有没有长进。”
子夜笛,是世间少有的以音律为攻击手段的武器,以千年天音紫翡制成,善音律者可通过曲谱的节奏将律动转为攻击方式,若加入魔气或灵气的驱动,则可将攻击范围扩大数倍,闻声者皆会受其所控,可摄心亦可杀人。楚莫辞将子夜笛在掌间轻旋,然后轻轻置于唇边,一道音律悠扬而出,在空中凝化成片刃向沈凛攻来。
沈凛将沧渊剑一横,毫不费力的将其挡下,他飞速移动身形,背后只留下他人形的残影,再显实形他已站在楚莫辞身前,向他心口刺出一剑,楚莫辞见此手掌一拍桌案翻身而起,然后稳稳落在沈凛身后,他嘴角轻扬,指间游移在笛身的音孔之上,宫商角徵羽五音在他的操控下迅速排列成一首灵动的曲调。
五种音律在他的催动下化为不同的形态,时而成半月刃,时而成飞花针,一时间沈凛身前被各式的暗器布满,楚莫辞将笛音上扬,那些停滞在空中的暗器便如雨点般呈包围之式向沈凛袭来,沈凛将沧渊剑竖立于身前,指间在剑身由上至下轻轻一抹,沧渊剑立刻化做数把,剑心朝下环在他的身旁,剑阵顺时针转动,将攻来的暗器尽数击飞。
楚莫辞见此立刻调整攻势,笛音回转,曲调被切换为羽调式,原本婉转的曲子突然变得激昂万分,羽音凝结成数道的水刃,水形属柔,与沈凛刚劲的剑气相撞后,化作水沫,继而再次凝化成更为细小的刃片,绕过剑身继续攻去。
好一招以柔克刚,沈凛心想,楚莫辞竟想用音律五行对付自己,好在他见过柳叙白使用南明离火,他双瞳中的蓝眸突闪灵光,一道朱虹烈焰瞬起,蛇形环绕于周身,将靠近的水刃迅速蒸发,他借着楚莫辞调音之时,挥手将南明离火引出,火焰顺着飞来的水刃逆向攻了回去。
楚莫辞正准备闪身回避,只见沈凛脸上露出了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他指诀一捻,随之一道青雷便在楚莫辞身后炸开,楚莫辞被突入起来的雷决打乱了气息,只能急忙调出商调式化出金屏抵挡雷火双面的夹击。他原本对沈凛的攻势是较为了解的,但他没有想到,沈凛这一次用的招式尽是九阙城的路数,而且每一次攻击力度都是宗师级别,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正当楚莫辞思索之时,一道纵偶丝击穿金屏,直直锁住他的咽喉,沈凛另一只眼眸中也燃起了猩红之色,他指间轻轻拉扯,纵偶丝缓缓收紧,他单挑嘴角看着楚莫辞说道:“兄长,还要继续吗?”
“原来你的仙法也已如此了得,当真是令人意外。”楚莫辞将子夜笛收了起来,若沈凛仅凭魔宗心法和魔尊修为出手,他还尚可一战,如今沈凛仙魔双修,自己哪里还有胜算,索性就直接认输。
“既然服输,那你就离琅環君越远越好,不然下次,我可保不准会不会要了你的命。”沈凛将纵偶丝收回,随手拿起身旁的桌帘擦拭着丝线上沾染的血液,然后极为嫌弃的将桌帘抛下,楚莫辞摸着自己脖子上被纵偶丝划开的伤口轻笑道:“还是老样子啊,下手真狠,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若想杀我也总得找个理由不是?总不能因为怀疑我会伤了你的琅環君就将我处以极刑吧?”楚莫辞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然后重新坐回位子上,将打乱的纸张整理好,“各凭本事,看是你先抓到我把柄还是我先替魔宗除了这个祸患。”
沈凛知道楚莫辞这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自己威逼利诱都没办法让他停手,正如楚莫辞所说,既然事情已经翻到了明面之上,那便正面交锋,沈凛倒也想看看,楚莫辞究竟会怎么做,如果真到了事态危机不可控的程度,他是不介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这个兄长送上绝路。
“值吗?”楚莫辞突然发问,“为了这么一个被神域除名且身犯恶逆的人,做这些值吗?”他无法理解沈凛对柳叙白的感情,毕竟在他看来,柳叙白这样的人早该堕入炼狱,为何沈凛却如此袒护于他。
“自然是值的。”沈凛没有指望楚莫辞能明白他与柳叙白之间的情谊,像楚莫辞这种总强调要以魔宗大局为重的人来说,怎么会在意这种细思柔情,“反正这些感情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不是吗?这种小事怎么能与你的宏图伟业相提并论。”
“这不就是不理解所以才问你吗?听商瓷说,你在弱水牢刚回归正身时见他可是恨的要死,这也没几天,怎么就都抛之脑后了?他是给你下蛊了吗?”楚莫辞脸上又泛起笑容,言语也轻快了许多,一扫之前的沉重之态。
“爱恨本来就是并行存在的,不爱自然也不会恨,你不曾经历又怎会知道这其中的微妙?”沈凛冷淡的回答道,看着楚莫辞似懂非懂的样子,他实在懒得再和他解释。
“真可悲。”沈凛斜眸看了楚莫辞一眼,将这句话丢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人物小传】楚辞尘心
是从何时起,他不愿意叫自己兄长了呢?
楚莫辞坐在空无一人的烛龙殿前殿内暗自伤神。
从前,楚雁离明明是很爱粘着自己的。
少时,他们还没有如今的地位,只不过是万千普通魔众中的一员,那个时候,二人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兄长,你又来看荧惑魔宫啦?”少年的楚雁离看着楚莫辞满眼的期望轻声问道。
“嗯。”楚莫辞伸手摸着楚雁离的脑袋说道,他们出身卑微,双亲也在一场的战乱中不幸丧生,母亲靠着最后的力气将二人从被大火覆盖的房屋中推出,随后便被那无情的火焰吞没。
从此世间,只剩他们两个相互扶持。
好在魔宗官场的任免并没有世袭罔替这一说法,除了魔尊是凭借天魔血脉稳坐其位,其他的尊位都是依靠实力说话,所以荧惑魔宫成了楚莫辞的执念。
他想给弟弟和自己更好的生活,所以,必须进入这里,成为这里的一员。
荧惑魔宫的魔甲军选拔迫在眉睫,楚莫辞没有什么师门指导,所有的技能都是靠着每夜以偷师的方式窥学到的,他站在那一间破败的茅屋之中,一遍遍的练习着。
“兄长,你还不休息吗?”少年的楚雁离从那一团草团上缓缓睁开眼,楚莫辞见状收了招,然后走到楚雁离身边,柔声道:“吵醒你了?”
“没有,只是兄长不在身边,我睡不着。”楚雁离眨巴着那琥珀色的大眼睛乖巧的答道,但看楚莫辞满头湿汗,便从怀里拿出一块不算干净的帕子为他将汗珠拭去。
“明日就是选拔日了,不刻苦些怎么行?淮洲乖,等明日之后,兄长再陪你睡。”楚莫辞将那件已经补丁满布的薄被替楚雁离盖好,然后清唱着家乡的摇篮曲,哄他入睡。
这一刻,楚莫辞心里宁静无比,楚雁离虽然年纪小,但是却格外懂事,因为知道自己辛苦,所以从未同自己讨要过什么,这一点,楚莫辞总是觉得有所亏欠。
为了这个弟弟,他明日一定要进入魔甲军的编制。
但这终归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楚莫辞的身手平平,很快就被刷了下来,其他人的实力超群,所以对楚莫辞出手也没有留情,以至于他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胳膊似是骨折,楚莫辞不禁皱眉。
他并不是在意自己的伤势,也不是为落榜而难过,而是因为手臂受伤会导致他无法干体力活,那么养家的担子就会落在楚雁离身上,正当他暗自伤神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位公子,请留步。”
楚莫辞回头望去,一个身着华贵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笑容温柔,面容姣好,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那时的楚莫辞还不知道,他的生活会因为这个男人,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深知自己身份低贱,所以说话的声音也谦卑的很,“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子缓步上前,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继续道:“方才在竞技场上,见你出招的路数混杂,不知你是哪家的弟子?”
“我不是,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比不了公子金尊玉贵。”楚莫辞眼眸低垂,淡淡说道,他的自轻自贱引起了男子的兴趣,他轻笑着说道:“你根骨不错,要不要跟着我,做个近卫?”
“敢问阁下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善意,楚莫辞本能的警觉了起来,身在底层,他可从不相信别人轻易给他的好意。
凡事必有代价。
身在尘埃的他,从出生开始,便被教导要将那些无用的感情放下,因为那些杂乱的情感会让人上当受骗,也会让人心软迷失,想要在这噩梦一般的境地里活下,他能做的,对除了楚雁离以外的人,都无情无感。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荧惑魔宫七圣君之一的乔心尘,你可有听说过?”
“乔圣君安。”楚莫辞客客气气的躬身行礼,不小心牵动了受伤的手臂,面色立刻难看了起来,但他还是尽可能的保持着平静,对乔心尘说道:“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我也不信着天上掉馅饼可以刚好砸到我的头上,乔圣君想要我做你近卫,所为何求?”
“哦?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要和我谈代价了?真是不简单。”乔心尘对楚莫辞产生了欣赏之念,但随后,他的眼神也从方才和煦变成了一抹柔情。
“说是看上你的能力很不现实,毕竟,我们不熟。”乔心尘突然起手,缓缓的抚摸着楚莫辞的脸,尽管楚莫辞很是抗拒,但他也不敢做出反抗,毕竟七圣君的名头他是清楚的,能在其位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吃罪不起。
“若我说,看上你的这张脸,你是不是更好接受?”
“所以,你不是要我做近卫,而是想让我做你的男宠?”楚莫辞敏锐的捕捉到了乔心尘话里的含义,身子也不由的退后几步,脸上立刻显现出了嫌弃之色。
“男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词?”乔心尘大笑了起来,但随后却又肯定道:“你若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毕竟跟着我,你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一跃成为人上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我愿意。”楚莫辞的回答,让乔心尘为之一振,后半没说完的调笑话语也僵在嘴里,不知要如何讲出,他不知道,在刚才那一瞬,楚莫辞心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短暂的几秒钟,楚莫辞将自己的人生捋了个遍,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怀好意,也知道对方想要的,远不止这张皮囊这么简单,但是对方有一句话,却深得他意。
成为人上人。
只有这样,楚雁离才不会跟着他受苦,他才有机会翻身。
身体而已,也不是不可以作为交换。
楚莫辞如是想到,这代价,他给的起。
乔心尘的本意,只是想让楚莫辞放下敌意,邀他入伙也确实是看在他的根基稳健,日后定是个不错的帮手,相比起那些在竞技场中炫技的小丑,他更中意楚莫辞。
但楚莫辞却好像将他的意思完全误会,这一点令他有些意外,但楚莫辞却还是答应了他这非分之求,一脸视死如归,这倒是更让乔心尘有了兴趣。
“行,你既然愿意,那就收拾收拾,来府上找我吧。”乔心尘没想解释,毕竟他是真的看重这个好坯子,只要自己不出格,楚莫辞迟早会改变看法的。
他将自己的腰牌给了楚莫辞,然后转身离去。
回茅屋的路上,楚莫辞心里复杂不堪,他不知道,若是让楚雁离知道自己做了他人的床侍,会对他这个兄长产生怎样的看法。
但是有了着落,也算是圆满。
“兄长,你回来了?怎么样,选上了吗?”楚雁离早早就在大门外等着,他身着单薄,在寒风中一等便是一个上午,楚莫辞见状,赶快走了过来,用未受伤条手臂将楚雁离抱住,然后强作开心的说道:“选上了,一会就去报道。”
“太好了兄长!”楚雁离在他怀里兴奋的说道,“那兄长快去梳洗吧,别耽误了时辰,我去给兄长拿药,等下帮你清理伤口。”他窜出楚莫辞的怀抱,一路小跑进屋开始翻腾药品。
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快乐吧……
楚莫辞自知以后生活晦暗,所以便将这一份美好的愿望寄存在了楚雁离身上。
来到乔心尘的府上,楚莫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低着头,没敢再看坐在主位上的乔心尘一眼,见他有些紧张,乔心尘一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于是屏退下人,淡笑着向楚莫辞走来。
不能躲不能避的状态让楚莫辞浑身不适,他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等待着乔心尘发话。
“紧张什么?这男宠不是你答应要做的吗?是不是有些后悔?我可以给你机会重新选。”乔心尘故意试探了起来,他知道对于这对一个男子来说,是极大的侮辱,所以想看看楚莫辞会怎么做。
“答应的事情我不会反悔。”楚莫辞依旧没有抬头,可见心里还是有所惧怕。
乔心尘见状不禁笑出了声,看来他没有看错人,此人确实是个狠厉的角色,连自己都能交付出去,日后必成大器,他缓缓将手伸了过去,只见楚莫辞紧闭双眼,身体也不由的颤抖起来。
让楚莫辞没想到的是,那只手没有做任何冒犯的事情,而是在他的肩上轻拍了两下,他睁开眼,看着乔心尘满脸不解。
“说了是来叫你做近卫的,不是男宠,放心吧。”
“我这人一向喜欢看好看的人,若是生的丑陋,就算再有能耐我也不会录用,你生的不错,自然入得了我的法眼。”
“等伤养好,就去训练,以后用的找你的地方还很多。”
说完,乔心尘便从腰间将钱袋拿出,丢给楚莫辞,“听人说你还有个弟弟,好好安置一下。”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叫什么?”
楚莫辞看着眼前之人的态度转变,在原地愣了愣,随后他马上反应了过来,眨巴着眼睛说道,
“楚莫辞,小字淮书。”
“好,淮书,以后你就住在我府上,听候差遣。”乔心尘说完话,便从大殿离去,空荡的大堂之中,只剩楚莫辞一人。
事情的变转太快,他的心砰砰直跳,乔心尘的话他并没有全信,尽管乔心尘什么都没有做,但常年的习惯让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怎么着自己都不亏。
至少现在,他不用为了钱再担心,乔心尘给的很多,足够他和楚雁离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了。
终于,他们搬离了那个四处漏风的茅屋,因为要经常出入府邸,楚莫辞便在无妄天内寻了个较为便宜整洁的房子,供楚雁离居住。
他带着楚雁离在无妄天的大街上闲逛,将这些年没有买的东西都给他买了个遍,这也算是为了以后不能时长陪着他而做的提前弥补。
楚雁离懂事,知道他公事缠身,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安慰楚雁离宽心。
“兄长,谢谢。”楚雁离抱着楚莫辞给他买的东西,低低的说了一句,楚莫辞蹲下身子,莞尔一笑,“谢什么,我是你的兄长,给你买什么都是应该的。”
“其实兄长不必为了我这么奔波,就算是过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和兄长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可以的。”楚雁离担心的看着他被绷带绑好的手臂,他知道,从今日开始,楚莫辞会一直陷在这样的危困之中,聚少离多,他实在放心不下。
“瞎说什么呢。”楚莫辞看出了他的担忧,便驳口了回去,“以后啊,兄长还得指望你,等你长大,来帮兄长好不好?”
这种对于未来的期许,楚雁离从未质疑,毕竟楚莫辞一向说到做到,这一次也不例外。
“好,那兄长一定要等我。”
“好,一言为定。”
自那之后,楚莫辞很少回家,潜心跟在乔心尘身边训练,乔心尘也丝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所学都倾囊相授,如乔心尘所想,楚莫辞进步飞快,掌握了方法之后,他的身手很快便超越了一般的魔甲军,假以时日,便可与七圣君同席而论。
乔心尘身为圣君诸事缠身,加上魔宗内乱,战争不止,乔心尘时不时就要离开无妄天去往南境北境平乱,他不在期间,府上的一切都交给了楚莫辞。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楚莫辞与政法的有了较为密切的接触,他将乔心尘所留下的卷牍都审阅数遍,他天生聪慧,所以在一番苦读与琢磨之下,很快便可以代替乔心尘处理一些政事,威望与声名也在此刻树立了起来。
“淮书,听说昨日的论辩是你胜了?”乔心尘端坐在主位上饮着清茶询问道。
“圣君说笑,也不算胜,只是他们的理论站不住脚罢了。”楚莫辞淡淡说道,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乔心尘看着他这模样,不禁笑了起来,“你来府上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就不能装的熟络些?”
这话不假,乔心尘自打和他说明自己的想法之后,确实没有做过任何逾规越矩的事情,一直帮衬着自己,尽可能的教给他一些辅佐之术,好让他能尽快上位。
这是乔心尘的私心,因为他为了更加了解楚莫辞,曾偷偷跟着楚莫辞回过那所无妄天的小房子,亲耳听到他对楚雁离说自己里进入荧惑魔宫的时日又近了一些。
那是楚莫辞的梦想。
自己这圣君之位虽然坐的稳,但是他无法确保每次战争之后,是否能有命回来,所以他想替楚莫辞达成这个心愿。
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发觉楚莫辞比他想象中的要单纯,除了他的弟弟,他的心里再无一物,他没有其他人那样的野心,一心只有他的弟弟,所以只要能保证楚雁离的生活水平,楚莫辞就可以永远对他忠诚。
但是乔心尘有了一丝不该存在的念想,他在见过楚莫辞对楚雁离的温柔之后,心里居然也升起了一丝期望。
他似乎开始期待,楚莫辞待他也能如此。
这样的欲念随着时间的沉淀,愈发的蓬勃,尽管这样的想法已经越过了他之前定下的红线,但他还是想尝试。
他不想勉强楚莫辞,毕竟他猜不透楚莫辞的心思,生怕因为过度主动而导致他更加疏远,所以乔心尘选择的方式便是放缓速度,将所有的心意落在一言一行中。
“我的命是圣君给的,圣君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楚莫辞毫无感情的回答道。
唉,乔心尘心中低落,果然这世上除了楚雁离,无人能打开他的心扉,既然如此,那就先投其所好吧。
“算了算了,不逼你了,让你说句软话可真难,对了,你弟弟年纪也不小了,最近我时常不在无妄天,你一人若是忙不过来,就带他来府上,让他替你打打下手可好?”
“啊?”楚莫辞第一次露出了失态的惊愕之色,乔心尘的决定让他再次震惊。
果然,只有说道楚雁离,他才能这么反常,乔心尘很满意楚莫辞的状态,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楚莫辞在自己面前展示出个人情感。
“啊什么啊?怎么,你不想和你弟弟多聚一聚?这些年你在府内忙碌可是没少冷落他,我也没亏待你啊,怎么就舍不得给你弟弟置办个大一点的宅院,这么多年还挤在那么一个小房子里。”
乔心尘的话算是说到了楚莫辞的心里,楚莫辞咬了咬下唇,心里也开始掂量,过惯了苦日子,手上的银钱总会按需划分,所以从没有想过要提升生活水平,乔心尘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自己,早已经不必再斤斤计较这银钱问题。
“我……确实没想到。”楚莫辞声音柔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歉意,他的确没有乔心尘心细,这些问题,他从没在意过。
他的样子让乔心尘格外满意,终于算是见到他有了点人味儿,所以继续道:“那就不必置办了,让他搬到府上好了,你们兄弟同吃同住,你也不必来回奔波,以后你教教他,若是做的不错,以后也留在我府,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真的可以吗?”楚莫辞的眼睛里透出了欣喜,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如果真的能达成,那他就再也不必与楚雁离分离,但转念一想,乔心尘这么做,不可能丝毫不取,所以他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那圣君这次想要什么?”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乔心尘苦笑,自己每次给楚莫辞的善意都会被当成是一场交易,所以自己还得编个理由才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但这次,乔心尘没打算按照以前的方法。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所以也不必问,当你欠我一次就行。”
“淮书,这世上不只是利益,还有情谊。”乔心尘叹息了起来,“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你要知道,不是每一次,我都需要你回馈。”
乔心尘的话说的落寞无比,但楚莫辞却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我会记得圣君的恩德,若是圣君需要我排忧解难,淮书定会为圣君冲锋陷阵。”
虽然这答案并非乔心尘心中的标准答案,但终归是让楚莫辞说出了一句不同往常的话语,他心里也欣慰不少。
“淮书,以后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可……”这样直呼姓名,太过僭越,楚莫辞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乔心尘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叫我名字。”乔心尘的话语坚定,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反驳。
“乔心尘。”
“把姓去了,叫名字。”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乔心尘笑的合不拢嘴。
“心……心尘。”
“嗯,不错,再叫一次。”
“心尘。”
二人的关系也从这次开始逐渐有所改变,只是对于楚莫辞来说,他依旧不明白乔心尘的用意,但心里的防备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重。
楚雁离入府之后,楚莫辞的心结也解开不少,笑颜也多了起来,乔心尘看着也舒心,时不时的也会去提点一下楚雁离,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意无意的与楚莫辞拉近关系。
乔心尘有时候也会质问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关注楚莫辞的一言一行,时至今日,他已经开始受楚莫辞影响,似乎他的情绪都可以牵动自己的心弦。
他只想看楚莫辞笑。
“淮书,今日我得了两件宝器。”乔心尘将楚莫辞唤道身前,然后拍了拍放在身旁的两个锦盒,随着锦盒打开,楚莫辞便看清了里面存放的物件。
是一卷细如牛毛的丝线和一根紫翡打造的长笛。
“这是纵偶丝,锋利异常,我暂时还没摸索清楚他的用法,我看淮洲似乎很是擅长使用这类的兵器,此物就送给他,让他去研究吧。”乔心尘说道。
一听是送给楚雁离的,楚莫辞心里便开心了起来,毕竟他对宝器的认知远不及乔心尘,所以乔心尘给的,肯定不会是凡物。
“多谢了心尘。”
他这一句惹得乔心尘大悦,随后他又拉着楚莫辞,走到了另一个锦盒前,伸手将里面的长笛拿起然后递给他。
“这是子夜笛,天音紫翡所制,很是精美,我不善音律,自是无法使用,送你了。”
楚莫辞没有接过子夜笛,而是将眼神望向乔心尘,“这太贵重了,我……”
“收下,怎么还婆婆妈妈的,又不是第一次送你东西了。”乔心尘直接将笛子抛给他,楚莫辞赶忙接住,生怕滚落在地将它摔碎。
“我听淮洲说,你从前很是会唱家乡的曲调,若不是他说起,我可不知道你还懂音律,下次等我回来,吹给我听,好不好?”
乔心尘的话难以拒绝,楚莫辞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但是他很快听出了乔心尘的话里透露的另一个信息。
“心尘,你要去哪?”
“南境,魔尊下达了命令,叛军突起,情况危急,明日我就得赶去平乱。”见他问起自己的行程,乔心尘脸上立刻笑意密布,这还是第一次楚莫辞主动询问自己。
“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我与你同去?”南境一带,尽是洪荒蛮兽,再加上这命令是有魔尊亲自下达,便是说明了此事的重要性,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楚莫辞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用,淮洲一个人在无妄天你也别不放心,我可舍不得你们兄弟分离,你留在府内吧,此程风险不小,我若回不来……”乔心尘心知南境是什么地方,所以对于可能遇到的情况也做了盘算,前赴后继折进去了不少兵马,皆平乱无果,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在临行之前,他需要交代好一切。
“我和淮洲会等你回来。”楚莫辞不知为何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话既出口,他也没有办法撤回,只能尴尬的待在原地。
可乔心尘听得却十分暖心,毕竟今日的楚莫辞看起来和以往大不一样,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突然有种被接纳的感觉,所以心里舒爽不已。
这算是楚莫辞的妥协吗?乔心尘心道,如果能活着回来,也许他就可以与楚莫辞更进一步,想到这里,他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好,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自乔心尘离开无妄天之后,楚莫辞便极少能收到有关他的消息,似乎南境那边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所以乔心尘也没有太多功夫与他传信。
再后来,他得到的,就是乔心尘身死坠海,尸骨无存的消息。
那一场恶战,乔心尘遭盟军背刺,在身中数箭后坠海身亡,他的尸身无处打捞,没有尸体也便无法落棺,所以空荡荡的棺椁内,仅放着他曾经穿戴过的衣冠。
楚莫辞在收到这个信息后,呆坐在座位之上久久不肯起身,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不食不眠了几夜,某日清早,楚雁离才发觉他已经因为身体愿意晕厥在了工位之上。
乔心尘的死,对楚莫辞打击很大,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楚莫辞一直无法定义,他没有学习过要如何处理这种感情,也不知道他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乔心尘。
以至于现在,他都不敢哭,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资格。
他们之是,普通的臣属关系罢了。
乔心尘在离开前,已经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包括向荧惑魔宫推荐他为自己的继任者,似乎早在去南境之前,乔心尘就预感到了结局,所以在没有告知楚莫辞的情况下,替他做好了安排。
楚莫辞在收到任命书后,心里更是复杂不已,他现在终于有了资格走入那心心念念的荧惑魔宫,可乔心尘却看不到了。
乔心尘一手成就了他,但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回报。
在魔宗无人可用之际,楚莫辞自主请缨,去往南境,明面上是为了建功立业,暗地里则是为了去赴他与乔心尘的约定。
不知是否是天意,楚莫辞的冷情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叛军派来的内线都被他一一发觉并铲除,遂而平乱之事也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叛军压制,最后仅用一月,便彻底将南境的战事荡平。
返程之前,楚莫辞去了乔心尘坠海的崖畔,坐在那潮湿的山石之上吹起了熟悉的家乡曲调。
这是乔心尘的遗愿,也是他这次来南境的目的。
他依旧无法界定自己与乔心尘的关系,所以只能以挚友之名为其吊唁。
从那之后,楚莫辞开始有意无意的学起了乔心尘的做事方式,从一开始的冷脸想对转变成了笑面,但处事方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用最温柔的语句说着最冷情的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信任过谁,乔心尘在他心里的位置,无人可替。
楚莫辞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加上他善于辅佐,很快便得到了魔尊的重用,就连楚雁离也跻身七圣君之列,成了魔尊眼前的红人。
时过境迁,乔心尘逐渐开始被人淡忘,也不再有人提起他,他像是坠入了记忆的深渊,从每个人的世界里消失。
但是楚莫辞却从未忘却,只要南境有难,他都会第一个前去看查,因为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他深切的希望,乔心尘还活着。
所以每次到了南境,他都会坐在崖头等待,期待这可以看到乔心尘的身影。
尽管他心里明白,坠入这满是魔兽的海中,绝无生还的可能,但他还是固执的在等。
“心尘,有个问题,我从来没问过你。”楚莫辞将子夜笛放在一边,然后对着那空旷的海面喃喃自语道。
“你说,那日我若没有遇到你,这故事,会是怎样的结局?”
“或许我还依旧做着苦力,住在那个茅屋里与淮洲困苦度日。”
“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信任是什么,也不会因为你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算什么。”
楚莫辞说道这里,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
乔心尘挽救了他,成就了他,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他并不确定,他在乔心尘的心里,是否有一席之地。
也许只是可怜?
也许只是惜材?
可惜他无从确认,只能带着这份遗憾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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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从今日起,你不是我兄长,我亦不是你的胞弟,你我既然无法同心,那就各自为战吧。”
这是楚雁离留给楚莫辞的最后一句话,魔宗战败之后,楚莫辞便带着人马回了无妄天,此次进攻神域折损过大,实在无法再消耗下去。他在离开神域前收到的消息,便是楚雁离为了那个未央庭的天尊蓝澈,将魔尊斩于马下,攫取了他的天魔之力。
再后来,便彻底失联。
就连与楚雁离交好的将离也失去的音讯。
楚莫辞寝食难安,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变化,比如他与楚雁离之间的政见,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虽然他与楚雁离为此闹了诸多不愉快,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楚雁离的关心,毕竟,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但是楚雁离似乎对于他的关心并不在意,有时候甚至会与他大打出手,就比如那一次,楚雁离第一次从神域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像是沉浸在了爱河之中。
楚莫辞难得邀他一同出来喝酒,想借着这个由头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但一落座,他就没忍住问了楚雁离现在的情况。
楚雁离倒是一脸随和,毫不避讳的将他与蓝澈在一起的事情说给了楚莫辞听,但楚莫辞一听完便马上黑了脸,然后沉声说道:“作为你的兄长,我觉得我必须要提醒你,神域的人不可信,尤其是蓝澈,他……”
“别总是用兄长的身份来压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凭什么你总认为,你说的就一定对?”
“淮洲,你能不能……”
“我不能,不要和我说什么为了我好这样的话,我不需要。”
在楚雁离去神域之前,二人至少还有机会可以坐下来聊聊,但自从他遇到那么名为蓝澈的人之后,他与楚雁离的关系,就开始变得愈发紧张。
“他是神域的天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喜欢他,是不是疯了?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魔宗圣君,他是在利用你而已,等你失去价值,他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今日同你说这件事,也没指望你赞同,只是看在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的份上,告知罢了。”
“楚雁离!你给我清醒点,魔宗与神域,是世世代代的宿敌,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是那个蓝澈给你灌了什么**汤,你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啪的一声,原本握在楚雁离手中的酒杯突然被捏的粉碎,然后站起身厉声道:“就凭他懂我,信我,知我,你没有爱过人,怎么会知道?”
这一句说的楚莫辞哑口无言,心里的伤口被再次撕扯开来。
是啊,他没有爱过人,他不懂。
就像他不懂乔心尘一样。
那个没有得到过答复的问题,又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看着楚雁离怒容满面,楚莫辞感到了深深的悲凉,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嫌隙,他一直用力守护的人,现在竟拿他最痛苦的事情刺激他。
“楚雁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莫辞也红了眼,将手中的酒杯摔掷在地。
“我知道,你从不信任何人,包括乔圣君,他做了那么多,你是真傻还是装痴?”
“他到死都没等到一句确切的答案,你觉得你值得他这般付出吗?”
“我不要做你这样的人,我不会辜负蓝澈,想让我同他反目,你做梦!”
楚雁离的话越说越激动,楚莫辞的心也被揪扯的疼痛不已,乔心尘对他的心意,难道连楚雁离都看得这般清楚吗?
为什么,自己就是感知不到呢?
即便是现在,楚莫辞还是无法拍板定论,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也觉得,那些所谓的好意,只是乔心尘的施舍。
但若是真如此,为什么每每提及此事,他就会心痛的想落泪。
他对这种情绪的转变,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这场酒局不欢而散,楚雁离去了神域,便再也没回来,但时不时会收到将离的传信,里面并没有涉及过多的事情,只是说明了楚雁离安好。
魔尊对于楚雁离讲和的方案并不赞同,数千年的仇敌怎可能三两句就既往不咎,所以也对楚雁离没有报太大希望。
在下达进攻神域的命令后,楚莫辞当仁不让的抢到了先行军的统御权,他必须去一趟神域,看看楚雁离究竟爱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他也想看看,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两兵交战之际,楚莫辞站在战车之上远远观瞧,他看不清蓝澈的脸,但看到了他是如何护着楚雁离,如何将他从一次次地危局中带离,一招淮庭无间配合的默契无比。
那一刻,楚莫辞恍惚了,他似乎看到了乔心尘的影子,虽然乔心尘并没有经常带着他出入战局,但是偶尔的几次,他也是这般护着自己。
所以……乔心尘对他,是不一样的吗?
楚莫辞心底开始颤动,楚雁离说的没错,他这麻木的神经,早已感受不到那些不求回报的爱意,乔心尘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自己向他的方向前进一步而已。
他感知不到,他感知不到。
这无力的感觉从他的心底里泛起,但是身在战场,他不能表现出丝毫自己的心态,他的薄冷再一次的发挥了作用,支撑着他直到战局结束。
这一战,魔宗与神域打了平手,但楚莫辞却没有了继续进攻的想法,便谎称身体不适躲到了后方操持,他不想在看到蓝澈与楚雁离携手破敌的场景,因为那样,他会越发的觉得自己辜负了乔心尘。
神魔灾变前,他曾有机会再见一次楚雁离,但可想而知,这次会谈也并不愉快,他不想伤害楚雁离。
临行前,他与自己决裂,便再也没有回头。
楚莫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讲不出一句阻拦的话,他没什么资格去阻止楚雁离,他的确,不会爱人。
回到魔宗后,楚莫辞不止一次的去了南境,他站在崖口,望着脚下波涛汹涌的海水,静静的沉思。
如果乔心尘还活着,他是否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相比之下,他没有楚雁离勇敢,在爱人这方面,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心尘,值吗?”
湿冷的海风排在他的面颊之上,眼底的湿润顺势滑下,一时间,他分不清脸上残留的是海水还是泪水。
他的手触抚在拿冰凉的长笛之上,笛身镌刻的字迹已被他擦的发亮。
子夜梦迴不觉意,恰似卿心无可追。
楚莫辞不知,这短短的数字之间,便是乔心尘的答案。
再收到楚雁离的消息时,便是他的死讯,楚莫辞震惊万分,他扯着将离的衣服嘶吼着,问责他为什么没有平安的将楚雁离带回来?那个所谓爱他至深的蓝澈又在哪里?
将离双眼通红,却一个字也讲不出。
那一瞬,楚莫辞失感觉天旋地转,他失去了唯一的至亲,他在现今最后的牵挂。
他痛恨自己的无感冷情,痛恨自己的迟钝懦弱,更痛恨那些以爱为名无怨无悔的前仆后继。
值吗?
楚莫辞看着眼前楚雁离的心魂,默念着。
真的值得吗?
寂寥的空间内没有任何的答复,压抑的气息让他喘息都有些困难,这场景就如同当初乔心尘离开时一样,他好像更不明白爱究竟是什么。
头颅发出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痛苦的躺倒在那崖畔之上。
不要,他不要。
他不要再被爱这种东西所侵扰。
他承受不起,也不敢面对。
所以他想逃,想要逃离这让他一直困扰的课题。
时间回到现在,回忆戛然而止。
“真可悲。”这是楚雁离复生后的沈凛留给他的话。
这话无情的撕裂了他最后的伪装,逼着他直面自己的心魔。
乔心尘的脸再一次的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只可惜现在的他,早已不似从前,很难再为这情爱之事伤心落泪,他的心似乎在失去乔心尘的那一刻就彻底冰冷,而沈凛的执着却再次让他再次对爱产生了好奇。
所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沈凛继承了魔尊之位后,他的身份也继而抬升,一跃成为了尊贵的魔尊长兄,谁人见他都要称一声殿下。
他确实如愿的留在了荧惑魔宫,但他身旁却再无一人。
柳叙白的出现让他再一次的产生了质疑,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支撑着他们?即便知晓柳叙白是害他身死的蓝澈,沈凛也能坦然接受。
他无人可问,无人可说,只得落寞的坐在大殿里独自伤神。
心尘,如果可以,我想去学。
我想去学要如何爱一个人。
这是我毕生的课题,我将用一生前去修行。
我坚信,你我终有重逢之日。
希望那一天,我可以大步向前,走向你。
希望那一天,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选择。
希望那一天,我能说出,我愿意。
修文的时候发现对楚莫辞的人物描写不够立体,所以增加了一段人物小传的番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插在这一章里比较好,不然重新排顺序我觉得我可能会死,希望你们喜欢,感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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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同室操戈(新增人物小传【楚辞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