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 第11章 炒米饭

月光把狗窝的铁链照得发亮。江沉数到父亲工具袋第七颗钢钉时，突然被拦腰抱起。江卫国工装前襟沾着新鲜水泥灰，像后墙新补的墙皮还没干透。

"今夜跟你奶奶睡。"父亲的手掌粗糙如砂纸，指甲缝里的红砖粉落在江沉衣领。挣扎间踢翻了板凳，惊得大狼狗拽动铁链"哗啦"响，食盆滚到晾衣杆底下。父亲托举的姿势像递砖，奶奶在墙的另一头吃力的接着瘦弱的江沉。江沉抬头发现大橘猫叼着老鼠窜过墙头，绿眼睛在暗处闪着光。

奶奶的炕席有晒过的麦秆香。江沉数着腌菜坛沿的水珠，第五滴落进坛口时，大橘猫突然炸毛跳上条柜，碰翻了装针线的笸箩。顶针滚到灶台边，被月光照成银戒指。

晨雾裹着炒米香钻进窗缝。江沉翻墙时蹭破了手肘，血珠沾在晾晒的被单上像朵小梅花。灶间站着穿水红的确良衣裳的女人，围裙绣的鸳鸯缺了只眼睛。

"趁热。"女人攥着铁锅铲，指甲缝里嵌着葱花末。铝盆里的炒米油亮得反光，江沉数到第三颗糊米时，对门赵大娘探进头说：“香喷喷哩！让这个阿姨以后天天给你做饭中不？”

米饭的油腻味涌上喉头。江沉瞥见父亲工装口袋露出一角蓝手帕——昨天这手帕还裹着奶奶给的煮鸡蛋。女人鬓角的塑料发夹突然崩开，碎钻落在炒米堆里像盐粒。

"太腻了。"江沉把碗推过桌沿，瓷勺碰着咸菜碟叮当响。女人解围裙的带子缠住桌腿，发夹残片扎进脚底，血珠在水泥地晕成小太阳。

日头西斜时，大狼狗对着食盆呜咽。江沉发现盆里泡着结块的炒米，油花浮在水面像父亲补瓦的沥青。大橘猫蹲在墙头舔爪，尾巴扫落一撮新补的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