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0月23日,油漆味在郑州西郊民办幼儿园门口结成块状。五岁的江沉后颈晒出V字型分界线,发梢枯黄,指甲缝嵌着铁锈与蓝漆,眼白泛着灰黄色。他贴着铁门蜷缩,锈腥气从领口钻进脊背,水泥地上的冰渣透过棉裤爬上尾椎骨——第三回被40多岁的王老师拽出教室时,棉鞋又卡在了门槛缝隙里。
"养不熟的野犊子。"王老师踹铁门的震颤盖过她的咒骂。倒悬的视野里,红靴子老师的高跟靴碾碎煤渣,擦雪花膏的手腕又扬起来了,四十岁女人挂在裤子上的铜牌砸在门槛上。江沉咬住棉袄袖口,听着童谣声从虚掩的门缝挤出来。穿堂风掀着"爱心育儿"的铜牌,"咣当咣当"撞着窗框残存的玻璃。
最后一粒纽扣硌进锁骨时,男孩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掌心死死攥着的半截蜡笔,在铁门划出歪扭印记。夕阳把教学楼影子抻成铁栅,他数着地上第八道裂砖缝,忽然用牙啃住铁门栓。
铁锈混着油漆在齿间融化,喉咙尝到的腥甜像过年偷吃的腊肠。教室煤炉腾起的青烟飘过屋檐时,他听见王老师的高跟鞋踩着《鲁冰花》的节奏远去。铁门栓上模糊的牙印像枚残缺的月亮,照见门卫老张棉帽下错位的瞳孔。
五十米外的煤渣堆泛起粼光。江沉扒着门洞,看收废品的板车碾过满地枯槐枝。车头挂着的收音机正在唱:"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豫剧唱腔撞上北风,碎在他捡来的塑料奥特曼脚边。铁门内忽然传来孩童尖叫,他下意识缩回被煤渣划破的右手。
库房裂缝里漏出的半张招工简章在风里簌簌作响,江沉不知道四年后会有个穿靛蓝工装的女人蹲在这里,用铣床磨出茧子的手替他系好红领巾。此刻他只是在铁锈味的暮色中,数着远处烟囱冒出第四十七缕白烟。
铁门内的童谣换了调子:"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