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妖 第7章 第 7 章

回去路上，段秋白高兴地想，难怪雁声每次回来都累的不行，原来他如此受欢迎。

不过雁声就没那么心情好了，他着急忙慌赶回来，东西都来不及放，便直接去厨房找到段秋白：“你腿还没好，怎么下山了——我真的只是在酒楼算账，没干其他的。”

段秋白听他语气焦急地解释就觉得有趣，他强忍笑意道：“我确实只看见你在算账，难道你还做了其他的？”

雁声这才明白过来，他低笑一声，放下东西，去帮段秋白做饭。

段秋白看着坐在灶前往灶台里塞木柴的雁声，突然好奇，他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心悦的女子。

他一边想一边出神，雁声扭头见他这样，便问了一句。

段秋白嘴比心快：“你之前可曾心悦过哪位姑娘？”

雁声皱眉了一瞬又马上展开，他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想起来了。”段秋白意识到自己多嘴，但捱不过心里实在好奇。

“没有。”雁声回答得很快，他转过头继续往灶台里塞木柴，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得朦胧不清。

段秋白自知失言，也不作声继续炒菜。

直到睡前，两人的交流都极少。段秋白坐在桌前继续看书，桌底是雁声在自己洗漱时就备好的火盆。

他看着背对自己沉默地往自己床上加被子的雁声，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我没想打探你的过去，只是今天看见你没有收下那位姑娘的手帕，心里好奇，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一定不问。”

雁声将被子掸平整，然后回头看段秋白。

他显然长长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他顿了顿，“我只是——”

雁声短暂开口又停下，他将被角拉直，道：“你别学得太晚，记得披好衣服。”

雁声睡下后，段秋白还在想着他未说完的那句话。他只是什么呢？

段秋白少有的心思不在书上，他越想越烦躁，最后更是直接将书合上。

雁声背对自己，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但他没有吹灭蜡烛，整个房间里还是亮亮堂堂的。

段秋白将蜡烛一盏盏吹灭，独留下两人床边一盏。然后他躺在床上，借着跳动烛光，仔细比划着雁声的脸。

他不像生气的模样，可不知是否因为奔劳许久的缘故，就连睡觉时，雁声的眉头还是会皱在一起。

段秋白看着看着，手随心动想抚平他的眉间。

然而段秋白的手刚碰到雁声的脸，就被雁声握住了手腕。

虽然这几日段秋白养了不少肉，整个人看上去白嫩不少，但比起雁声来，他的手腕在雁声手里依然显得羸弱。

两人隔着一层简单的木架对视，雁声握着段秋白的手不放，眼眸乌黑，语气微沉：“你想做什么？”

段秋白以为他生气，便越发用力挣扎起来：“我见你眉心皱着，我想……”

他说不下去了。

他为什么想为雁声抚平眉心呢？

雁声此时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那一瞬间段秋白有过一丝疑惑，雁声怎么会知道。但下一刻他就被雁声身上散发出的浓浓阴郁气吓到了。

雁声手上力气不增不减，说话却几乎是一字一句缓缓道：“你明明看见那姑娘送手帕，你难道就只有高兴？”

段秋白被握住的手抖了抖，他顿时想要收手，但雁声根本不给他机会，这一动作，反倒将他拉得更近了些。

那双漆黑的眼眸近在眼前，段秋白错开目光道：“男女之情本是喜事，你能开始一段新生活，我自然高兴。”

雁声久久盯着他，直到段秋白挣扎得太久太用力，手腕都有些泛红。他极小声地说了句：“我手疼。”

雁声这才放手，段秋白摸着手腕转过身睡，把背影留给雁声，也看不到他的举动。

这样也好，段秋白心想，一边迷迷糊糊睡去。

片刻后窗外传来动静，下雨了。

这一觉段秋白睡得不太踏实，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整宿整宿做噩梦了。

窗外除了照进来的光，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段秋白挣扎着起床，却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段秋白盯了一会儿自己手腕上细致包好的纱布，然后立刻掀开被子冲出房间。

这个时候雁声应该还没有去镇上，他想在雁声出发前找到他。

这种天气下起雨来，连风都像是带了冰针一样的冷。

段秋白穿着单薄里衣，看见雁声在院子里，才一手扶着门框喘气。

不过他要找到雁声是为什么呢？

段秋白突然感觉不知道是从身上哪个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感，像是脑袋，又像是手腕。

“怎么了？”雁声见他面色泛白，问道。

段秋白皱眉低下头：“好疼。”他看向自己的手，“我手腕为什么会受伤？”

雁声沉默了一会，说：“昨晚你读书太晚，睡着的时候手腕被压住了。”

段秋白点点头，心想或许事实正如雁声所言。

雁声去镇上后，段秋白坐回书桌开始看书。这雨倒至午时便停了，阳光透过云翳洒下来，将院子照得亮亮堂堂。

段秋白看向窗外，雁声将院子打理得很好，花草池塘，绿树黛瓦。

不过几十天前，这院子还是一片萧瑟，现如今，却连院边菜地都种上了。

段秋白看着这些，像是看见了雁声忙碌的身影。这一瞬间，雁声给这里、给他带来的变化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样子。

他突然很想去镇上看看雁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急切。

段秋白书都来不及合上，就拿上伞下了山。

他直奔那家酒楼，到酒楼外时，段秋白累得气都喘不匀，就开始找雁声的身影。

柜台处依旧人群攒动，段秋白进不去酒楼，就只能在酒楼外伸长脖子找。

段秋白光顾着看前面，丝毫没注意身边。直到自己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走，他才与一辆近在咫尺的马车擦肩而过。

驾着马车的是个彪壮大汉，一边下车卸货一边骂骂咧咧。

段秋白心有余悸，一扭头，就看见雁声绷紧的嘴角。

段秋白担心雁声会冲动行事，便连拉带拽将他带到一旁：“是我没注意，谢谢你。”

雁声皱眉看他：“你怎么来了？”

“我……”段秋白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来书店添几本书。”

雁声回头看了一眼酒楼：“我可以帮你带回去，这些事你不用亲自来一趟——刚刚受伤没有？”

段秋白连连摇头：“你回去吧，我马上就回去。”

说完段秋白便逃也似的溜了，不然在雁声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紧张说些其他话。

闲逛至此，段秋白也只好去书店看看了。

书店里人不算多，掌柜看见他来，还高兴打招呼：“许多天不见你过来了。”

段秋白笑了笑：“最近家中有事，来得少了些。”

趁旁边人少，掌柜低声告诉段秋白：“我听说，今年的秋闱，是朝廷派人来办，有大官亲自监考押运，你可千万不要得罪了别人，不然到时候被诬陷，可不是去县里官府就能讲清楚的。”

掌柜越说声音越小，正好有人过来结账，段秋白正好离得远些。

那人结完账就离开了，掌柜继续问：“听说那个王志也是今年的秋闱，你可要当心。”

段秋白挑了两本册子结账，一边点头应下。

提起王志，段秋白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想必是被王员外关在家里，到秋闱应该都不会再惹是生非了。

回去路上，段秋白特意绕道酒楼，走了一条较远的路，因此回到家中，就快到了晚饭时间。

段秋白没想到的是，他刚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却看见了院中炊烟袅袅，灯火摇曳。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盈满鼻尖，不时夹杂着器物碰撞的动静。

段秋白缓缓推开院门，正好看见雁声端着饭菜出厨房，看见段秋白，他熟稔地招呼：“快来吃饭，今天我买了条新鲜的鱼回来。”

就像段秋白从前无数次深夜幻想的场景一样，院子里再也不是一个人。

有人等自己回家吃饭，有人为自己点燃火烛……

雁声放好饭菜，一边擦手一边笑着朝段秋白道：“怎么愣着，快来吃饭。”

“来了。”段秋白笑着回应，迈步走向一院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