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妖 第34章 第 34 章

翌日中秋，前一晚京城里就热闹起来，连府外都能听见吵闹声。

一早醒来段秋白就穿戴好，尚书府隔一两个时辰就送封口信来，希望段秋白与雁声今晚能出去过中秋。

武安侯府也来了口信，邀请二人去看舞龙。

段秋白看着两家送来的月饼，不由得苦笑：“这要吃到明年中秋才能吃完了。”

天将黑，近处远处的花灯就迫不及待亮了起来。

段秋白与雁声走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走到不知道哪条街，他们先遇见了一起出门的程大人与尚书夫人。

两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段秋白与雁声对视一笑，没有打扰，只说放天灯的时候在护城河见面。

后来又遇见了武安侯，他正训斥着护城不力的守卫，另一手牵着一个正哭泣的孩童。

看来他也有事，孟常平看见他俩，段秋白只比了个手势，示意往护城河去，两人便走远了。

段秋白坐在铺子里喝桂花蜜：“没想到说着一起出来逛逛，到最后各有各的忙。”

雁声环视一圈：“我看那边有花灯卖，我去挑两个？”

“好，快去快回。”雁声走后，段秋白便慢慢吃着。

直到有人在身后试探喊了一声：“段知柏？”

段秋白即使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但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下意识回头看。

赵春禾穿着一件素雅衣服过来，看见她的衣着，段秋白问：“今日怎么没穿得如那日张扬？”

“别说了，我爹娘让我出来逛逛中秋集会，特意让我穿的这身。”赵春禾忿忿道。

提起赵相，段秋白忽然道：“那赵相可对信件有意见？”

“他没说不行，可也没说取消亲事。”赵春禾叹了口气，“他是向来说一不二的，我不敢忤逆。”

段秋白想，赵春禾这般爱热闹自由的，怎么会愿意如此年轻就往身上套个枷锁，他便道：“无妨，找个日子，我去一趟丞相府，亲自去退。”

赵春禾果然高兴起来，刚想说话，就被身后突然袭来的寒意吓住。

一回头，只见一位长相英俊、身形挺拔的男子皱着眉走过来。

赵春禾有些紧张，也只是回头没有在意。

直到那人坐到自己对面，和段秋白坐在一起。

“雁声。”段秋白向赵春禾介绍男子，又向他介绍自己，“这是我和你说过的，赵春禾。”

赵春禾陡然忐忑起来，幸好这人看了自己一眼，只是笑笑：“幸会。”

赵春禾讪笑着与他打招呼，心里却想，段知柏什么时候在外面交到这种比她爹还吓人的朋友。

起先段秋白还准备三人一起逛逛，但看赵春禾和雁声这不对付的样，只约她护城河相见，便也不提了。

赵春禾走后，段秋白趁人不多，便飞快捏了捏雁声的脸：“怎么还这副生气样子？”

雁声将一个花灯交给他：“这花灯做得精巧，两两能拼合在一起。”

段秋白一试，果然如此，他高兴道：“这样就算分开，我也能找到你了。”

雁声连忙捂住他的嘴：“中秋佳节，不许说这种晦气话。”

段秋白赶紧呸呸呸三声，然后笑道：“好，我不说了，快到放花灯的时候了，我们去护城河吧。”

两人提着花灯走在人群中，人流果然大多是往护城河去，只是街道宽敞，人虽多，但不挤。

段秋白看花灯时不时合在一起，心念一动，手也悄悄牵上了雁声。

两人未对视，却不约而同低头一笑。

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了护城河边上的高楼。今日皇亲国戚也在上面共庆佳节，想必今晚的天灯与烟花也漂亮得很。

段秋白与雁声挤在人群中，忽然想起在清水镇同看的那场烟花。

他几乎是赌上了全部希望牵住雁声的手，幸好雁声没放开，牵着他走过这么多岁月。

眼前开始忽明忽暗，有些人已经开始点燃天灯。

尚书府的人在对面，武安侯则在楼上，倒是赵春禾挤过来，匆忙交给他们一个红色天灯：“我只有这个颜色了，你们将就用用。”说完就着急赶去楼上。

段秋白和雁声一起拿着红色天灯，颇为无奈。

雁声安慰道：“你看，也有其他人拿着红色天灯呢。”

段秋白环视一圈，总归不是格格不入。于是学着其他人，先点燃天灯，再写起愿望来。

段秋白写得很快，他看了雁声一眼，发现雁声还在认真在天灯上写着。

天灯里的烛光照亮了雁声专注的表情，和深情的眼神，段秋白忽然觉得，一面天灯或许不够，他还有很多想和雁声一起做的事。

高楼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一声钟响，万千天灯一齐放了。

明明暗暗的天灯摇摇晃晃飘向漆黑的天，起先还能看见天灯上寄托的百家愿望，到最后，那些昏黄亮点渐渐飘远，融进了银河，变成了越来越多的星子。

段秋白还在沉迷地抬头看，忽然一声巨响，吓得他赶紧往雁声怀里躲，雁声也立即捂住他的耳朵：“放烟花了。”

璀璨绚烂的烟花升天后爆出灿烂的繁华锦幕，站在下面的人都在轻声惊叹。

河倒映着天，天上地下像是一齐开了花，美得不似人间。

段秋白在周围喧天的热闹里，默默与雁声十指紧扣。

雁声笑了笑，也用了力气回握段秋白的手。

最后一簇最亮最大的烟花升空，远处山顶寺庙钟声响起，段秋白忽然在雁声耳边轻声道：“我们还要看很多场烟花。”

喧嚣散尽，段秋白与雁声慢慢散着步准备回家。路上却有尚书府的侍从来请二人去一趟。

两人不解，但还是去了。但刚迈进府，看见程大人和尚书夫人一脸愁容时，段秋白明白，恐怕不是小事。

一转头，武安侯竟然也在，段秋白与雁声向他们行了礼，便等待着他们的话。

程端最先开口：“今天我见到赵相，他提起你和春禾的……”他话没说完，便住嘴了。

尚书夫人接着道：“赵相是很喜欢你的，听说你和春禾毫无儿女之情，就想找个时候，请你到丞相府上坐坐。”

段秋白立即看向武安侯，他也是一对上段秋白的目光，便立即移开了。

看来是赵相向他们施威了。

段秋白想了想，忽然跪下。其他人都被他的举动惊讶到，雁声则默契地没有伸手要扶。

“各位大人，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想让我成家立业过得幸福。”他顿了顿，下定决心般握住身边雁声的手，“但我已经心有所属，恐怕不能违背心意，与赵姑娘成亲。”

堂中早就屏退了侍从，眼下只有他们五人。但出乎意料的，他们并没有段秋白想象中的震惊。

段秋白抬起头，发现他们脸上虽有惊色，但更多的是担忧之意。

尚书夫人连忙将他扶起来，一手握着段秋白的手，另一只手牵着雁声，然后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

段秋白十分惊讶，但尚书夫人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笑：“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程端见状，只得让孟常平带雁声去另一边，这边三人留在原地。

段秋白试探地问：“程大人，你们，不惊讶吗？”

“傻孩子。”程端哭笑不得，“我们看着你长大，你看雁公子的眼神究竟是兄弟之谊还是爱慕之意，我们还看不出来吗？”

段秋白闻言一愣，如此说来，岂不是当初找钱袋三人遇见的时候，程大人就发觉了。

“我们本来不很放心，一来你们是男子，二来，雁公子身份我们也不清楚。”尚书夫人抹了一把泪，“可是这几天相处，雁公子是个可靠的，他也是真心疼惜你，再无可奈何，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段秋白忽然想在州府时，自己只是和雁声亲密一些，就为他人鄙弃。如今他们明明白白知道了自己和雁声的关系，却还能忍心说出希望自己幸福。

段秋白刚想安慰尚书夫人，一张口，眼泪先掉下来。

尚书夫人为他擦眼泪：“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受苦，要不是有雁公子陪你，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都未可知。”

两人相对落泪，程端也红了眼眶：“只是赵相迫切想成了这桩亲事，他为人阴狠，城府颇深，不知道他意图为何，你们既然在一起，可得想个法子拒绝他。”

“我亲自登府拒了便是。”

“不可。”程端摇摇头，“赵相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自家婚事被男方亲自上门拒亲，他不一定会愿意放你出府。”

这边正在想办法，孟常平已经带着雁声进来了。

如此两边先道别，段秋白与雁声先回去。

一路两人皆无言，只是一进府，关了门雁声就迫切地将段秋白抵在门上亲。

正是意乱情迷时，雁声放开些，喘气问：“你当真愿意为了我，拒绝这门好亲事？”

段秋白抱住他，头靠在雁声颈窝里：“明日我就回了丞相府，拒了这门亲事。”

雁声抱起他往房里走，头晕目眩浑身燥热时，段秋白托住雁声的脸，定定看着他：“武安侯和你聊了什么？”

“他问我是不是真心想和你过一辈子。”雁声低头亲了亲段秋白，“我说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赖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