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声知道掌柜的今年和自己家人过年后,安慰道:“我们两个人过年也不错。”
小年一过,年关就快了。段秋白开始忙上忙下布置院子。
他从来没过过一次好年,家里也常常是破破烂烂。这次他想好好办办,因此每天劲头颇高,起完床吃完饭就去办事了。
雁声阻止不了,只好帮着做事,偶尔在段秋白歪歪扭扭要从梯子上摔下来时扶一把。
但雁声不明白的是,好几次他要下山帮段秋白采买东西都被拒绝了,段秋白的说法是担心雁声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起初雁声多次明里暗里地试探,但到后来他就不问了。段秋白以为他终于放弃纠结这件事,便安心准备起过年的事情来。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段秋白挂好最后一个灯笼,厨房里就传来了饭菜香味。
两个人做了四五个菜,稍微装饰装饰,也有了过年的样子
段秋白高兴地坐在雁声对面,开了一壶酒:“我喝不了多少,但好歹也能助助兴,不知道你能喝吗?”
雁声笑了笑,接过段秋白的酒壶,倒满了自己的杯子:“我当然能喝了。”说完将一满杯一饮而尽。
段秋白见他脸都不红,便给自己也倒了酒。这酒不易醉人,段秋白就多喝了几杯,说话也不自觉大舌头起来。
雁声一边听他语无伦次地说话,一边笑着喝酒。段秋白显然是醉了,他有时候会讲起从前自己穿不暖吃不饱,还是书店掌柜看他可怜,施舍了他一碗热乎饭菜;有时候会讲到清晨山上鸟雀清啼……
说到最后段秋白把酒杯一放,扶着额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幸好遇见了你。”
雁声看着段秋白半隐在暗处的脸,轮廓分明了许多,虽然长了点肉,但几乎没怎么长在脸上。
长大了。
雁声把酒杯放在桌上,想带段秋白去洗漱。
他刚扶稳要摔下来的段秋白,还没来得及问他要不要去洗漱,就听见屋外突然响起巨大的炮仗声。
段秋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挣开雁声的手就往外跑,一边念叨着:“放烟花了。”
雁声自然担心地跟在他后面,幸好段秋白只是跑到院子外就没跑了,这里能清楚看到山下镇子放的烟花,一朵一朵绽放在夜空中。
雁声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段秋白身上,段秋白只愣愣看着烟花,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雁声也静静陪着他,直到段秋白突然说话:“以前每年山下都会在除夕放烟花,可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
段秋白的声音十分平稳,不像是喝醉了,雁声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段秋白只看着远处的烟花,渐渐地越来越多人家加入了放烟花的行列,夜空被无数烟火照亮,五颜六色绚丽缤纷。
直到烟花燃尽,雁声才开口道:“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段秋白被他扶着走回去,雪地潮湿,进屋时段秋白的鞋袜都湿了。
雁声本来是让他自己洗漱好,然而听着浴房里时有时无的水声,进去送衣服时见到他躺在水里只有半张脸露出水面,雁声还是不放心地帮段秋白清洗了一下。
这次段秋白安静不少,雁声无论怎么摆弄他都不反抗。把段秋白带回床上后,雁声也快速洗漱一番,他担心段秋白一个人在卧室,又会弄出什么动静。
幸好段秋白只是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听见外面动静后,他往下拉了一点被子,露出一双醉醺醺的眼睛。
“还没睡?”雁声躺在他身边,顺手帮他盖好那边的被子。
段秋白不说话,目光时刻跟随着雁声的动作。直到雁声躺好,他才说了句:“我不想你去镇上。”
“为什么?”雁声侧了身,与段秋白面对面。
“因为你长得英俊,遭人惦记。”
雁声笑了出来:“我怎么遭人惦记?”
段秋白不说话了,直直盯着他。
雁声也琢磨出意思了,他一皱眉,靠近了些:“我被人惦记,你不高兴?”
段秋白点点头。
雁声弯唇笑了笑,段秋白果然是醉了,平时从来不会见到他如此坦诚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高兴?”
段秋白垂下眼帘,头也往被子里埋了埋,显然不想回答。
雁声也不想逼他,屋外寒风从窗缝里漏了一些进来,他向段秋白解释“我去关紧窗户”,就准备起身。
然而段秋白就在此时像只敏捷的小兽突然蹿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雁声脸颊上亲了一下。
异常柔软的触感让雁声呆滞了一瞬,手比心快先抓住了要缩回去的段秋白。
段秋白被抓个正好,脸颊泛红,甚至不敢看雁声。
雁声不动声色盯着段秋白,眉梢却微微扬起:“你醉了?”
段秋白说醉也没完全醉,被热水一泡的时候他晕得不省人事,可听见雁声的声音,感觉到后背的触感后,他的醉意又下去了些,整个人懒洋洋地由着雁声摆弄。
但这会他突然庆幸自己还算清醒,不然就要不明白雁声委婉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了。
他抬起头笑笑,迷迷糊糊道:“醉了,哈哈,醉了——”
段秋白准备重新躺倒,但雁声却将他重新拉过去,剩下的感官被温热呼吸与触感包围。
雁声离开了些,垂眸盯着段秋白惊愣的眼睛:“可是我没醉。”
后面的事段秋白记不分明了,天旋地转浑身燎热,所有感官全部被柔软触觉包围,再睁开眼,已是清晨。
难得一个晴朗年,新年第一束阳光都明亮不少。
段秋白从床上坐起来,脑中开始浮现昨晚种种景象。
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雁声端着饭菜出现。见段秋白起床,他笑着放好碗筷,然后走到床边:“睡得舒服吗?”
看见雁声,段秋白一阵头疼。他连忙往后躲了躲,然后“嗯”了一声。
雁声双手环胸,堵住了段秋白要下床的路:“昨晚你可不是这么对我。”
段秋白立即炸毛:“什么昨晚,我都不记得了……”
雁声倾身把段秋白的领口拉下来一些,露出一道红痕。他轻佻地用指尖划了划,然后直起身道:“吃饭了。”
段秋白脸红到脖子,他强撑着吃完这顿饭,忍住不去问雁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饭间,段秋白好几次忍不住偷瞄雁声。看他吃饭的动作、看他夹菜时动起来的手、看他低头高挺鼻梁与眉心连成一片……
“想什么呢?”雁声夹了一筷子肉放进段秋白碗里。
段秋白这才回神:“我没想什么……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秋白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他对昨晚的事还有些记忆,但似乎是为了确定,段秋白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雁声闻言放下筷子,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然后道:“昨晚啊,你喝醉了,然后抱着我亲。”
段秋白吓得差点往后摔倒,还好雁声扶住了他。
段秋白扶着桌边还有些难以置信,他瞪大双眼声音颤抖:“真的?”
“假的。”雁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段秋白碗里,“是我抱着你亲。”
段秋白瞬间往后一倒,雁声拉都没拉住。
他起身去扶段秋白,没想到刚伸手,段秋白就连连往后退:“等等,我,我自己起来。”
于是雁声便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等段秋白站起来,然后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段秋白还有点眼冒金光,他脑中开始浮现昨晚种种,好像……是雁声说的那样。
他紧张地咽了咽:“我,我们先吃饭吧。”
雁声笑笑,也不逼问他,两人吃了一场沉默又别扭的饭。
吃完饭,段秋白开始纠结要不要去书店掌柜那看看。虽然他和自己家人过年,但如果他来书店,自己还可以给他拜个年。
但段秋白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行过这种活动了。
每年下山都只能看到万家团圆,自己则拎两块薄肉,一个人回到空荡的家里。
不过今年他很想下山去看看,更想和……
段秋白偷瞄一眼正在洗碗的雁声。
更想和他一起去。
雁声洗完碗,随手甩了甩手上的水。段秋白见他两手冻得通红,便递给他一块干净帕子。
雁声接过就顺势坐在段秋白身边:“等会想下山看看吗?”
段秋白惊讶他怎么会和自己想得一样:“我想去看看。”
段秋白说话的声音很小,但雁声还是听见了。他把帕子搭好,留下一句“我去换身衣服”,就进了屋子。
不等段秋白反应过来,雁声就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顺便拿了一件披风。
“你怎么这么快?”段秋白还在疑惑,雁声已经把披风披在他身上:“走吧。”
还没到镇上,段秋白就听见了人声喧哗。城门口挂着灯笼,守城将士的军袍都换了红色。
镇子里处处张灯结彩,有些开门早的铺子已经挂了灯笼吆喝起来。
段秋白很久没有在大年初一来过镇子上了,他兴奋不已,见着什么都好奇。
雁声则跟在他身后,偶尔段秋白问他要不要买一个物件时掏出银两。
两人逛了几条长街,雁声就已经拎着不少东西了。
路过书店时,段秋白想过去看看,雁声说自己在这里等着就行。
段秋白便小跑着去了书店那条小巷,意料之中没有开门,他便在门口角落放下一个纸包,夹了一张字条,写着自己给掌柜拜年的薄礼。
回来时雁声没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如段秋白也没问雁声怎么有些气喘吁吁。
两人在镇上吃了午饭,又逛了逛,再上山到家,就到了傍晚。
天黑得早,段秋白一进门就把蜡烛点好了。山上积雪未化,烛光映照还在发亮。
段秋白刚把火升起来,就听见屋外雁声让自己出去看看。
段秋白手也来不及洗,以为有什么急事,便出门去看。
雁声不知从哪里变出那么多烟花爆竹,正在院子里放。
一时间院子里爆竹声声缤纷绚丽,段秋白看着满院热闹,竟一时出了神。
“别发呆了。”雁声过来递给他一个爆竹,然后握着他的手往地下甩:“就是这么玩。”
段秋白被吓得一激灵,反应回来后追着雁声打。
两人玩完了全部的爆竹,又在院子里打闹个不停,白雪黑了一大片。
直到段秋白累了,两人才停下打雪仗,并排躺在雪上休息。
夜晚能看见天上的星星,段秋白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耳边一股热气:“段秋白。”
“嗯?”段秋白转头,和雁声对视。
雁声目光灼灼,很郑重地一字一句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