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妖 第17章 第 17 章

段秋白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断开，他感觉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雁声已经站了起来，他垂下目光盯着段秋白：“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上山，看见发生的一切后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来？”

雁声一边问一边逼近段秋白，段秋白只得连连后退，直到退至墙角没有退路，他才敢抬起头来。

“什么第三次？”段秋白还想装傻。

雁声轻笑：“你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知道男子与男子亲近，称作——”

段秋白突然就把雁声往后推，力气大到雁声都踉跄几步。

“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看来是我想多了。”雁声嘴角弯了弯，又往后退了几步，“你去睡觉吧，我今天睡多了，现在不困。”

段秋白低头抿唇，最后还是往床那边挪过去。

到床上后，段秋白面向墙侧躺着，身后雁声吹灭了蜡烛，只留下了床头一个，摇摇晃晃照亮一方。

段秋白其实早就困了，但现在紧张地睡不着。

他听着雁声把刚刚弄乱的东西轻声收拾好，又关上门窗，放了几块炭进火盆。

整个过程动静都极小，段秋白听着听着，就莫名来了睡意。

合眼再睁开，就又是第二日早上了。

段秋白已经闻到饭菜香，他不紧不慢起床洗漱，到厨房时，雁声正好做完早饭。

“你多吃点。”席间雁声一直在往段秋白碗里夹菜。

段秋白碗里都要堆起来了，他连忙打住：“今晚镇上有庙会。”

他本意是想转移话题，但话说出口显然变了个意思。雁声道：“你想去吗？”

段秋白咬牙点头。“那我们一起去吧，我还没见过。”雁声突然道。

“可是你……”段秋白想起王志和镇上见过他的百姓，随即他又想到，既然雁声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没事。

傍晚两人一起出了门，许久没下过山，一进城门就被满街灯火惊喜到的段秋白一瞬间就来了兴致。

庙会白天开始，到了晚上，差不多成了烟火灯展。段秋白挑花了眼，选来选去，最后落座一家糖糕铺子。

伙计给两人端来几碟点心，就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段秋白还在兴头上：“我也是第一次来镇上看庙会，新鲜玩意不少。”

雁声点点头：“你怎么不挑一个？”

“那些灯精巧得很，我怕把它弄坏了。”

段秋白咬了一口糖糕，侧头躲过举着花灯跑过的孩童：“对了，我上了榜，来年春末就能去州府参考了。”

“恭喜。”雁声笑着将自己面前的碟子往段秋白那边又推过去一些。

之后两人又聊了会，旁边几桌人前前后后准备离开，还说什么河边放烟花。

段秋白也想去看看，两人便一起随着人流到了河边。

这里果然热闹，烟花还没放，河对岸就开始打铁花了。

段秋白几乎是被后面来的人挤进前面的人堆，前面还不时有背着小孩的和身形高大的，段秋白费了好大功夫才带着雁声找到一处人没那么多的地方。

他们站定时，河对面刚好爆了一个火花，漫天星子般闪耀的金光呼啦啦绽放，然后坠入银河一样的河里。

段秋白看得出神，一边跟着其他人欢呼喝彩，一番热闹完，就有些累了。

对面已经准备起烟花，休息时候段秋白回头看见雁声还气定神闲，他便道：“等会又挤又吵，我们不要走散了。”

“不会。”雁声垂下目光道。段秋白还想说什么时，烟花已经放响了第一发。

巨大爆炸声响彻云霄，紧接着的是绚丽的光芒从天而降。

段秋白被吓得一抖，再睁眼就看见雁声脸上与眼中皆是流光溢彩。

他只来得及看愣瞬间，就被雁声握着肩膀调转过去。“看烟花。”雁声的声音像在耳边一样清晰。

可段秋白已经全然没有了看烟花的心思。

周围果然开始拥挤起来，但幸好两人待的地方还没有那么挤。但人与人之间贴近不少，段秋白便被挤到雁声身边。

过了一会人潮平静下来，都热热闹闹看着烟花。段秋白也抬头跟着看，但手臂却无意碰到了雁声的手臂。

第一次只是无意，但第二次是段秋白故意了。

段秋白偷瞄了雁声一眼，见他抬头看烟花，没有感觉到的样子才敢继续。

本来安定的心却跳动起来，明明寒冬腊月，段秋白却感觉自己与雁声紧贴的手臂汗冒个不停。

河对岸开始点燃最大的烟花的时候，段秋白一决心，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手指无意碰到了雁声的手。

那一瞬间段秋白甚至不敢去看雁声的反应，他装作抬头看烟花升空，然后紧张地想要收回手。

但在烟花绽开的那一刻，段秋白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了回去，然后被紧紧包裹在一个暖和的掌心。

欢呼声太大，大到段秋白只能感觉到自己耳前的心跳。

喧闹散去，雁声没有放手，段秋白也没有收回。

两人一起沉默却心照不宣地看完了这场盛大烟花。

一个时辰后，这场烟花才结束。周围人潮散去，段秋白慌张抽回手，然后低头道：“我们，回家吧。”

雁声嗯了一声，跟着段秋白身边走。明明和以前一样，但段秋白就是耳尖发红，不敢抬头。

前面突然有人叫住段秋白：“诶，小伙子，你也来了。”

书店掌柜看见雁声先是赞叹一声，然后问段秋白：“这位是？”

“我表哥。”段秋白先开口。

掌柜笑着点点头：“带你表哥逛完庙会，还可以在镇上玩几天。”

段秋白答应下来，便带着雁声溜了。

雁声慢悠悠看着前面低头着急走路的段秋白，道：“你和他这么熟，如果他也是一个人的话，可以把他接来一起过年。”

“真的吗？”段秋白终于回头。

“多一个人多热闹些。”

“那我找个时间问问他，再学几道菜谱……”

两人一同上山回家，路上都有说有笑的，然而到了都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段秋白又开始浑身痒痒似的坐立不安了。

雁声知道他的想法，便道：“椅子能搭一个睡觉的地方，明天我再搭一个床。”

“你……”段秋白立马站了起来，不过声音渐小，“你睡床上吧。”

“我睡床上你睡哪？”雁声靠着墙，不紧不慢说道。

“我也睡床。”段秋白想起今晚在河边的时候，莫名来了底气，“之前我们不也一起睡一张床吗？”

不过等真正躺在一张床上，段秋白又蔫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习惯，段秋白总觉得自己每动一下，头都能碰到雁声的下巴。到最后雁声先问：“睡不着？”

段秋白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乱哄哄，直到雁声帮他掖了下被子：“今晚冷，多盖点。”

段秋白想了想，干脆往后靠了靠，这下脑袋是正正好抵着雁声的头了。

“靠着你暖和点。”这是段秋白说出的理由。

雁声显然没意见段秋白都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于是段秋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悄悄转了个身。

他以为雁声还是平躺的睡姿，但没想到雁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侧躺，还是对着自己的方向。

如此一来，两人便是面对面挨得极近，甚至连呼吸都在交叠。

段秋白愣愣地盯着雁声在夜里被音乐光线覆盖的轮廓，想伸手摸一摸的时候，他感觉被子动了动，然后就是背后搭上一只手，自己像是被雁声环住一样。

“睡觉。”雁声的声音有些困意，段秋白紧张地不行，一颗心像是在雁声手底下乱跳。

雁声的怀抱温暖舒适，屋外刮起呼呼寒风，段秋白听着听着，也有些困了。

两人便在小屋内相拥而眠，屋外寒风携着霜雪而来，挂满枝头笼罩庭院。

翌日醒来，段秋白一开门便被满院银霜惊喜到，他一边念叨着今年雪下得大了些，一边赶紧找出之前买好的厚衣服。

那些袄子不过寻常颜色，不过穿在雁声身上亮眼不少。段秋白一边拉领口，一边跟在院子里砍柴的雁声打招呼：“我下山一趟，马上回来。”

“路上慢点走。”为了不让雁声送，段秋白一路小跑走了，末了听见这么一句。

他去山下一是为了采买些年货，二是想问问书店掌柜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过年。

他来清水镇这么多年，受掌柜帮助不少，请他上来一起热闹热闹，大家都开心。

书店人少，段秋白进门把领口拉下来，呼着雾气道：“掌柜，今年您准备怎么过年啊。”

掌柜正整理账本，听见段秋白这么问，便笑道：“怎么，接我和你们一起过？”

没想到被猜中的段秋白呵呵一笑，掌柜无奈道：“今年过年我儿回家，只怕不方便了。”

段秋白有些惋惜，但还是恭喜掌柜一家过个团圆年。离开前，掌柜突然叫住他：“哎，昨天见面你的表哥，是孤身一人，还是……”

段秋白听他如此语气，以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秘密，但听到后头，猜也能猜出来他的想法了。

掌柜讪笑道：“我那天看他一表人才，好奇想问问，不方便就算了，这事是我唐突。”

段秋白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道：“他已经与人相配，您就不要操着媒人心了。”

不过一件小事，之前掌柜也常担忧段秋白有没有心悦的女子。不过这一次，段秋白在回家路上都在想着这件事。

到家看见雁声已经做好饭菜，坐在屋檐下无聊撑着下巴，看见自己便站起来高兴过来迎接的时候，段秋白突然觉得。

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