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坐在山涧边的岩石上望着溪水发呆。我远远瞧见她后就缓缓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小豹子,想什么呢?”
“哼。”凤儿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理我。
“你……还在恼我?”
这个小人儿还是不睬我。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样可是输不起的哦。”我说着手臂攀上了她的肩头。
凤儿甩了甩肩以示抗议,可我并没有松开她。
“好啦!”我晃了晃她,“不要再气恼了,晚上想吃什么?师父回来了,今天的晚餐咱们要准备的丰盛点才是。”
凤儿没有说话,而是站起了身,然后向前一个健步就跃入了水中。
“凤儿。”我急切地唤道,“你这是作甚?赶紧上来。”
这个小人儿脾气果然很大,不想说话就算了,还一步跳入了水中。这山涧的溪水水流很急,再往下走是与峨嵋河相通的。我不由得心中一紧。随后,只见水面波动。这个小人儿从水中缓缓地钻了出来,她先是甩了甩头,然后抖了抖身上的水,冲我唤道:“你下来。”
“啊?干嘛?”我怔了一下。
“你下来我就不气恼了。”
“你……你胡闹就算了,还想拖我下水啊?”我无奈地反问着。
这个小人儿冷哼了一声,又一头扎进水里。
“凤儿。”我拿这只“小野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听到呼唤,凤儿再次钻出水面,甩了甩头发,然后傲然地抬起下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好。”我褪下了外衫,然后也一步跨进了水中。入水的时刻,她伸出了双臂接住了我。随后我俩的笑声便混在了一起。她让我跳我便跳,不管是不是危险,不管是不是胡闹。之后也一直是这样。
上岸之后,我替凤儿褪去了外衫,而后我将入水前丢在岩石上我的外衫给她披上。
“内裳都湿了,还披外衫作甚?”说着凤儿一把将我的外衫扯了下来,随后连她贴在身上的内裳也褪了下来。
“你作甚?”慌乱之下我将她揽入了怀里,“你这样被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怀里的小人儿微微动了动,说道:“峨嵋山上女子居多,你几时在这里见过男子?”
“是没怎么见过,但是没见过不等于从不会有男子经过的。”说着我把她扯下的我的外衫给她披在身上,“虽说峨嵋山上多为女子,但是女儿家也是不可以这样的。”这只“小豹子”倒没反抗我也没有反驳我,任凭我将外衫给她穿好。同时,凤儿也伸手替我理了理滴着水的乱发。
“今天的阳光充足,衣服晒一晒很快就会干了。”她说着将潮湿的衣服拧干。然后舒服地躺在岩石上,眯起了眼睛。看样子这只“小豹子”又要睡觉了。
“来。”她说着拍了拍身旁示意我也躺下。
我拧干了湿漉漉的衣服也眯着眼睛躺在了她身边。在阳光的包围下,等待身上的水气蒸发,那是温暖与凉爽同在的享受。
心里记挂着建功成婚的事,回去我便开始收拾行囊了。算一算,我离家也有五年多了,期间还尚未归过一次家。不知爹娘如何了。姑姑倒是每年都会来峨嵋,我们一年至少能见上一次。可是爹娘和建功建树我确实许久未见过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晚上当我收拾好行囊倚在床榻上看书时,凤儿突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你……要走了?”不知是不是跑的太快,这个小人儿说话的语气有些不淡定。
我冲她点了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小人儿的眸子里透出了紧张。我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师父只告诉我建功要成婚,我并不知道婚期,所以我也并不知道要在家中停留多久。于是我思忖着就怔了片刻。
“你……走了……不……不回来了?”这个小人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越紧张话就越说不清楚,现在连一整句话都说不完整了。可见此时她有多紧张。我也这才明白她语气中的不淡定是为了什么。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我突然“邪”念顿起,开始顽皮起来。我不在想着如何回答她何时回来,而是偏偏想顺势逗她一下。
“嗯。”我轻哼了一声,然后故意不作声,拿起书本若无其事地举到了面前。谁知这个小人儿当真急了,两步过来,一把抢过了我的书本。
“凤儿。”
“为什么?”
我轻唤了她一声,还没等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小人儿抢先问道。我看这小人儿当真急了,眸中的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我知道不能再逗她了。
于是,我缓声说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我不想听你慢慢说,你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
“那师父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知道师父跟这小人儿说了什么让她一下子急成这样。
“师父说你要归家...她说..她说...”显然这小人儿没有听明白或是根本就没听完师父说什么便急匆匆跑来寻我了。“你不要管师父说什么,我现在问你为什么要走?”
凤儿思忖了一会好似真得不记得师父说了什么,后来干脆就不想了,又把话题抛给了我。
“凤儿。”我见她急成这样,想过去拉住她,可是小人儿却退后了一步。我知道师父肯定没和她说清楚。我太了解这小人儿的毛病了。平日我与她讲话时,她也经常听了半句就跑掉了,想起什么时又回来寻我,急躁的性子着实让人头疼。
我猜想定然是她没听明白师父说什么,绝不是师父没讲清楚。可现在总要先哄哄她,稳住她才行。
“是这样的,我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我也已经快六年没回家了,总要回家看看的。”
“那你何时回来?”显然她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我皱了皱眉头,这个问题我确实不知如何回答,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地说了句:“不知道。”
一听这三个字,这小人儿又急了。“你就是不想回来了。”凤儿的语气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怎么和你说呢?”此时这个小人儿的态度着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皱着眉看着她,想着如何才能先安抚住她。
这个小人儿果然脾气很急,未待我回应,一把将书扔在了床榻之上,然后转身欲走。
见状,我赶紧两步跑到她身后,一把将她搂住,免得这小人儿稀里糊涂地又节外生枝。
“凤儿。你到底听不听我讲话?”
“你还要讲什么?你都不想回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凤儿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语气却不是那么强硬。
怀里的小人儿挣扎了两下,见我没放手,她也就放弃了挣扎。可见她没想真的反抗,她还是想听我给她一个解释的。
“我几时说过我不回来了?”我用轻柔的语气在她耳边哄着。
“你刚刚就承认了。”
现在真是说不清了,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一时顽皮心起,硬要逗她。
“刚刚是我逗你的。我大哥要成婚了,所以我要回去。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总得等大哥成婚之后吧!但是我肯定会回来的。大哥一完婚我立马就快马加鞭赶回来,如何?”
“你说的……是真的?”怀里的小人儿突然转身审视着我。
我知道此时一定要用认真的态度回答她,说错半个字又是会惹怒这只“小豹子”。
“嗯,是真的。”
“那刚刚我问你是不是不回来了,你却说……”这个小人儿眸中透着委屈,“你当真不是哄我?”
孩子们的心都是纯净的,有时候你真不能随便和他们开玩笑。
“方才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在这事上逗你的。你不要再气恼了好吗?”
“你……保证”。
我这才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
“我保证。刚才是师姐错了,不该随便逗你的,以后不会了,凤儿不要与师姐计较了好吧!”
见我说得诚恳,这小人儿终于不再紧张了,眼神也变得平和了。就在我伸手想抱抱这个小人儿时,这小人儿突然星眸微转,同时嘴角邪魅地向上一扬,然后抢占了先机,直接向我扑了过来。
我此时哪里会对她有所防备,被她结结实实地扑了个正着。好在身后就是床塌,我俩直接倒在床榻之上。
既然是她的预谋,她自然想好了要怎么处置我。倒下之后,凤儿瞬间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下面。紧接着一阵拳头就向我砸了过来。但是拳头落在身上竟然不觉得痛,可见这小人儿只想发泄情绪,不想真的打我。她果然不再是那个兽性难控的“小野豹”了。气恼时向我攻击一下也知道下手轻重了。
“骗子,你敢骗我。”她一边打着一边嘀咕着。“你再骗我。”
既然知道她只想发泄,那干脆就让她打吧。看着身上这小人儿生气的模样,我竟然觉得她有些可爱,也觉得自己确实该打。想着想着我竟然轻笑了出来。
“看你以后再敢骗我。”凤儿挥了挥拳头,作势要向我面部打来,大概是见我仍在笑,这个小人儿更气恼了,又晃了晃拳头,最后却无奈地砸在了空中。
或许是打累了也或许是觉得出气了,这个小人儿停手作罢了。但她仍是气呼呼地盯着我。我知道此时应该哄哄她,于是我坐起身来抱住了身上的小人儿。交颈相拥,和她碰了碰头,示意她别再生气了。
失策了,这只“小野豹”竟然余怒未消,接下来我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一口货真价实的咬嗜,是真的疼啊!
“小野豹...你…干什么?”疼的我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责问。
这小人儿松口后就推开了我,而后用既满意又得意的眼神看了看我。随后一个翻身从我身上下去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我的身旁,然后悠闲地眯起了眼睛。好似刚才的胡作非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真是服了她了,我拿这只“小野豹”一点办法也没有。伸手摸了摸脖颈处被她狠咬的地方,有点儿疼,有点儿痒,竟然还有点舒服。
临行之际,我负着行囊向师父辞行。
今日天气甚好,空气中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味道。师父正在石室外打坐调息。看样子早上又走了一趟万佛顶。
万佛顶是峨嵋山的最高山峰,海拔三千多米,绝壁峭峙,凌空万丈,上峰途经之处均是极难走的险路。
要知道万佛顶可不是谁都上得去的。师父轻功精湛,常常心血来潮就会走一趟万佛顶。而从万佛顶下来之后,师父总会打坐调理内息来恢复体力。
有一次,凤儿一时兴起也想拉着我上一次万佛顶。可当路程过半时,我体力就不行了。凤儿倒是还有体力,可想想还有一半的路程恐怕上去也难再下来。所以,后来她也放弃了。
“师父”,我小心地轻唤了一声。打坐调息的人最忌讳受惊扰。
“准备动身了?”师父缓缓地睁开眼睛。
“嗯。”
“独自出行,万事小心。”师父叮嘱道。
“是,师父。”我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除了我和师父外再见不到半个人影。
不知道凤儿是不是又在和我闹脾气,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她。明知道我今日要走,难道她有意避而不见?心里这样寻思着,便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师父,凤儿她……”
“你不用担心他,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再去周游,也不会留她一人。”
“那您早上有没有见过凤儿?”
师父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与你置气了?”
我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这孩子,上次我刚说你要回家,她瞬间就跑得没影了。她自己认定的事,多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师父蹙了蹙眉,对这个头疼的徒儿她向来也无奈至极,“凤儿的脾气一向如此,她若想送你自会来送你的,她若不想见你,你寻她她也不会见你。这孩子做什么倒也自有她的道理。你不用多虑了,一切按计划行事即可。”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