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师叔的徒儿。那我们便都是同门师姊妹。以后我们识得她便是。”慧仪缓了语气说道,“今日我们上山采药,我们的药筐被她的豹子碰倒了,药材撒了一地。慧纤一时气恼与她动起手来。都不是存心的,大家就不要记恨在心了。”
我向慧仪师姐扬起了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你的伤没事吧?”慧仪师姐想起了当前我身上还钉着三枚峨嵋针时就关心地询问起来。
“慧纤师姐好手法。三枚银针,例无虚发,出手即中。全都打在我身上了。”我揶揄道。
“是你用身体来挡我的峨嵋针的,可不是我存心打中你的。”慧纤师姐急忙辩驳道。
“不管怎样,先看看伤势再说吧!”慧仪师姐说着就要过来给我验伤。
可是身前的小人儿却向前迈开了一步,横剑挡在了慧仪的面前,示意她不准靠近我。
“凤儿。师姐要查看我的伤势。她们不会伤害我的。”我又柔声在她耳边说道。
只见前面的小人儿怔了片刻,好似在思忖什么。随后她便收起了短剑,站到了我的一旁。但是她始终和我保持着能触手可及的距离。
慧仪师姐先替我取下了手臂上的峨嵋针。掀起袖子时,雪白的手臂渗透出鲜红的一滴血。见到血之后,凤儿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臂,然后一口衔住了手臂上的伤口。随后的一阵吸吮让我的心头泛起些许酥麻。吮吸之后,她向一旁吐出了吸出的血。
“峨嵋针上没有毒,峨嵋是名门正派,不会在暗器上喂毒药。”见到凤儿的举动,一旁的慧纤师姐不屑地说道。
“这样也好,至少伤口不会感染。”慧仪师姐说着给我的手臂上擦上了药。
接下来要取的就是我后肩和后腰上的两根峨嵋针。这下我犯了难,因为这需要褪去衣衫才行。
“去龙门洞吧!我替你取针上药。”慧仪师姐提议道。
“不要,不要回去。”我当即拒绝了。
“为何?”慧仪师姐不解地问。
我刚刚才答应师父不让自己再受伤了。此时又身中暗器回去上药。若被师父看到,我真不知该如何向师父解释。况且师父一直认为凤儿兽性未除。不久前,凤儿才因为出手伤我差点被师父责打。此时再让师父知道凤儿与慧仪慧纤两位师姐动手打架,恐怕师父又会责怪凤儿。
“徒儿们打架让师父知道总是不好的。”我笑着说道,“所以现在既不能回峨嵋山门,也不能去龙门洞。”
“那…总不能在外面上药吧?”慧仪有些为难地说。
“这有何难?在山谷中找几处洞穴或是隐蔽的角落应该不算难吧?”慧纤在一旁抢着说道。
于是,我们在山谷中寻得一处由岩石断层形成的死角。但是这个角落空间着实有点小,只能容得下两个人。
受伤的是我,我当然先进去了,当慧仪师姐正要跟进来时,却被凤儿抢先一步拦在了后面。
“药,给我。”凤儿向慧仪师姐摊开了手掌。讲话的语气带着一丝强横,容不得拒绝。
慧仪师姐没有与这小人儿计较,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向慧仪师姐点点头,示意可以。
“那我俩在外面替你们看着。”慧仪师姐将这瓶药放在了凤儿的掌心。
“转过去。”我俩进来后,这个小人儿随即就一脸认真地命令着我。她口气中虽然没再带着强横,但仍是不容拒绝。
我对这小人儿倒谈不上怕,但是此时我不知怎的,倒是很愿意顺从地听她的话。
随后,我的背和腰一阵刺痛。两枚峨嵋山就被她取了下来。
当我刚刚解开衣衫时,这个小人儿就蓦地从后面一把将我的衣裳褪了下来,但是动作兀自很轻。很少见这个小人儿轻手轻脚地做什么。此刻她褪去我衣衫时动作的轻柔让我有些意外。
随后,我就感觉后肩那一处伤被湿润的柔软贴上。紧接着后肩就感觉到了一阵吸吮。之后这柔软又移到了我的后腰,接着又是一阵吸吮。
这次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声闷哼,手臂撑住了一旁的断层。
“忍着点儿。”大概凤儿以为我很疼。只听得这个小人儿又是用命令的口气轻斥了一声。
可我的呻&吟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身体里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作祟。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什么,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有点酥,有点痒,还夹杂着些许的欢喜与羞耻。心底里竟然还有些上瘾似的期待。
而后,我的后肩和后腰处被清凉的伤药擦拭着。
“好了。”擦完药后,凤儿帮我把衣服披在肩上。
我怔了一会儿,才从莫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穿好了衣衫。
“很疼吗?脸都红了。”等我回过头来,凤儿一脸认真地端详着我。
“没事,走吧。”我紧了紧衣衫,执起凤儿的手。
“无双师妹,伤势如何?”见我和凤儿出来,慧仪师姐赶紧关心地问。
“没事了,小伤而已。”我勾了勾唇角,示意慧仪师姐放心。
凤儿此时将手中的药瓶塞回到慧仪师姐的手中。
我则一把揽过凤儿的肩头向慧仪慧纤揶揄道:“两位师姐,我师妹年纪尚幼,得罪之处望请见谅。以后都是自己人了,见了面可不能再动手了。”
凤儿听了我的话,用肩头甩开了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慧纤见凤儿的举动也将头侧到了一边,不屑地说了句:“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我心中暗笑,这两人的孩子气还真是如出一辙。
“好说,都是同门师姊妹。以前不识的,现在识的了便是自己人。”慧仪则是冲我会心一笑。
我和凤儿与慧仪慧纤分手后便同行而归。
“凤儿,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衣衫上是否有残留的血迹。”快到龙门洞时,我突然向凤儿开口道。
既然不打算被师父知道,那就不能露出蛛丝马迹。
“没有。”凤儿在我的衣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
血迹大概都留在内裳上没有渗透到外衫。我这才放心地与凤儿走入了石室。
晚上,当我躺在石榻上微微闭起眼睛休息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放到了枕边,睁眼看时才发现是一个药瓶。
“记得睡前再擦一次药。”凤儿叮嘱我的语气像个大人。说完,她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
“你……”我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听到我开腔,凤儿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够不到,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凤儿眨着清澈的眸子怔了片刻后缓缓向我踱来。
我和凤儿就这样破除了心底的芥蒂。我俩的关系也比以前更亲密了。可她还是睡在她的“小床”上,我还是睡在石榻上。不知道这小人儿是不是在恼我。她说她想一个人睡,而我没有勉强她,就由她一个人睡。直到她长高了,那个长椅已经不再适合她的身躯了。可她还是不肯回到石塌之上。毕竟当初主动要分开睡的是我,这个小人儿至今唯独在这点事上记我的仇。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厚颜硬将她抱回了石榻之上。告诉她:“以后就睡在这里。”
当时这个小人儿还不服气,还口道:“当初是你要分开睡的。”她果然在这事儿上跟我置气,一开口就表露了压抑许久的不满。
而我只是认真地向她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和她分开睡了。
这个小人儿是第一个让我学会爱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想保护的人。以前赵小太岁逞强打架也只是为了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根本不懂得保护弱小,更不懂得如何去对一个人好。遇到这孩子之后,这些我便不自觉的就都学会了。
一个人的经历总会在他的生活中留下印记。就好似你读过的书会藏在你的气质里;你去过的地方会渗透在你的见识里;你受过的挫折、走过的弯路也最终都会变成你的智慧。
凤儿与我和师父生活久了也有了寻常人的行为举止。但是有的时候你仍然觉得她更像是只小豹子。
豹子有三大特点:独居,专注,最快的速度。独居是因为豹子不必与谁为伍,它们始终保持自己的懒散和舒适。专注是指豹子认准了猎物时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追逐,即使身边就有更好的猎物它们也不会侧目。速度是指当豹子一旦有了目标,它们便不再懒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捕捉。
凤儿在练功的时候最专注,这个时候她几乎不会注意身边发生的一切。这只小豹子最烦别人在她练功的时候打扰她。所以,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我都会在凤儿练功之后再寻她。
凤儿不练功的时候也当真如豹子一样懒散。总会看到她倚在角落或是干脆以舒服的姿势躺在树上闭目养神。我有时很奇怪这小人儿为何总在睡觉。可当身边一旦有风吹草动时,她便能第一时刻察觉,出手疾如闪电。静若处子,动如猎豹,在极静、极动之间她能做到游刃有余。
朝夕相处,当然没那么多交流的话题。凤儿喜欢独处,我也喜欢独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亲密。我们只是需要空间来做自己的事儿而已。除了练功和生活琐事之外,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屋中看书。而凤儿则是跑去山中游玩,她更喜欢自然和自由。
凤儿平日里一副懒散的模样,除了武功,她对任何事都不愿过多关注。
凤儿跟我小时一样,也是喜武不喜文的。她每日总是早早起来练剑。可是一到识字读诗的时候,这小人儿总是坐不住。教授读书的任务师父是教给我的,可这任务显然是个难题。于是,我回想了自己小时候是如何读书的。
记得小时候是外公教我读书识字的。外公名唤战圣,虽然有个好似武将的名字,但他却是个彻首彻尾的文官。从小苦读诗书,后来考取功名,步入朝堂。所以,外公对教授孩子读书甚是有一套。我好动不喜静,最初读书的时候总是坐不住。外公就选择把给我讲故事作为读书入门时的第一课。其实无论文官武将,只要是忠臣良将就都会胸怀赤子之心和报国之志的。所以他给我讲的故事当然是与家国天下和有识之士相关的。我听得也饶有趣味。典故学识和为人之道就在一个个生动的历史故事中被我记住了。
外公曾对我说:“将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尚也。” 所以,后来的我也主动拿起了书本。
当我发现凤儿不喜欢读书时,我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听故事当然比读书有意思。尽管凤儿还是不喜欢读书写字,但是至少她不抵触了。
凤儿当真是个习武天才。短短几年功夫,她进步神速。尽管我在拜师之前已经跟姑姑学了两年峨嵋功夫,可谓打下了一些基础。可与她共同习武的几年间,我的功夫竟然还是比她逊色了不少。开始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来我比她年长,二来我比她习武时间要早。我不明白怎么就被她后来者居上了。
当我发觉被她超越之后,我便开始知耻而后进。每日练功的时间由两个时辰变成了四个时辰。几乎除了生活琐事之外,我的时间都用在了练功上。可更让我不平衡的是这小人儿平时练功的时间比我少很多。她每日只练两个时辰。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山中游玩,或是躲在角落里像豹子一样懒散地闭目休憩。可我的功夫就是追不上她,这让我挫败感极强。难道天赋这东西也是注定的?不行就是不行?
嫉妒是一味毒药,一步走偏便会毁了自己。好在我心宽,头脑也比较清醒,当身边有一个良性的对手时,我选择了见贤而思齐。这个优点得益于外公从小教我读书时种下的善根,也得益于姑姑从小对我心智的磨练。
外公说:嫉贤妒能是庸才,见贤思齐才是英杰。而姑姑却说:作为女子,很多时候,很多方面,世间会有很多人说你不行。但是他们说的不算数,你自己怎么做才算数。
姑姑从入师门开始,就没有得到师父的看好。在赵家军中多年也只是辅佐爷爷和爹爹。但是春小太岁的性格就是向来不服。当一种性格变成一种习惯时也就会变成了个人气质。“不服”就是春小太岁的气质。所以,后来军旅中才有了春小太岁的故事,江湖中才有个鬼手易安的传说。我才有了赵无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