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心独揽 第3章 人间游

说话的功夫，小二将水煮牛肉，宫保鸡丁，蜜汁炙肉等几盘菜肴连续着端上了桌，又将竹叶青酒摆上，笑着招呼：“您慢用，还有需要随时招呼我。”

“嗯。”凤司翎点点头，斟满酒杯，一口引尽。杯酒入肠，顿时忘却一切忧愁。她饮酒，是为了忘忧，也是为了能让自己体会到一些平凡的美好，或许是知足吧。

“纵使人生轮回千百遍，我愿成仙，一曲终了，与君离彷徨。”那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念道，拂袖仰天，眼底尽是情意绵绵。

凤司翎偏过头去，望着那戏子，朱红色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笑意中夹杂着些许潇洒与傲气。

小浮生却似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只因那一分相似的桀骜不驯。

“你吃不惯凤界的食物？”凤司翎转过头，发现浮生吃得正香，见其唇边沾上了些许油渍，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其抹去。

但当她纤细的手指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的那一刻，他心中一怔，再缓过神来望见她的笑意。他面上不语，心中却忍不住反复地回想前一秒感受到的她指尖的温度。

面前的女子好像有一种魔力，总能让他觉得安心。小浮生想。虽然相识的时间算起来也只有凤界的一天，但好像他们已经很熟了。

他诚实地点点头，但是望向她的眼神坚毅：“其实我可以。”

“你今天在殿内根本吃不了任何凤界的食物啊！小浮生，你真的能行吗？要不然就算了。”锦苑回想起他今日吃芙蓉糕时的表情，心里着实替他担心。

“小二。”凤司翎唤店小二，那小二见了连忙跑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那小二憨憨地笑着，因为刚刚的奔跑微微喘气。

“还是这些菜，我订半个月，做好的饭菜放在你们店门后的莲花玉璧之下，后面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凤司翎将一钱袋的碎银按在桌面上，说道。

“这……”那小二挠了挠头，显然摸不着头脑。他看一眼碎银的份量，绝对是够的。但是他做店小二这些年，什么客人没见过，唯独没听到过这样的要求，实在稀奇。

凤司翎见店小二的模样，淡然一笑，她一挥手，变回了原来的装束。一身红衣，头戴凤冠，整个人顿时似被仙云萦绕。

那店小二显然被惊讶到了，他望着凤司翎，愣住了，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明白了，神仙姐姐。”

凤司翎笑着，变回了人间的打扮，随后带上一瓶酒，走出了酒楼。锦苑带着小浮生，跟在后面，也走出了酒楼。

酒楼外，暮色褪去，夜色浓重，街上却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皆是商铺，还有各种踩高跷，喷火的杂耍杂技引得众人纷纷称赞。

此时的人间如同一座巨大的不夜城，无处不透露出生活的气息，令人向往。

锦苑一边走着，一边向小浮生介绍着这人间的万物，可谓绘声绘色。

凤司翎见人群渐密，容易失散，便顺势牵住了小浮生的右手。她感觉到那是属于孩子的手，触感很软，手指指节已经略微分明。

小浮生抿嘴笑着，抬头看她。

凤司翎远远望见一家店铺上陈列着的话本，不禁心中发痒。她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拿起其中几本翻阅玩赏。

浮生见她看得认真，勾起了他的兴趣，他踮起脚尖，终于努力看清了其中一本的书名：《愫愫经年又满园》。尽管他看清了，但凭着他几百岁的阅历显然是理解不了的。

凤司翎平日里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看看话本，瞧着这书中的因果轮回，人间爱恋，给这几万年如一日的生活平添了不少色彩。

她瞧着满意，又拿了几本，一起买下了。之后，又走过不少小摊，她注意到小浮生的眼神在一个售卖面具的小摊停留，就牵着他的手走到那一个小摊前。

“喜欢哪一个？”她俯下身子，问他。他感受到，她的目光相比往日格外温柔。

小浮生抿着嘴思考，其实他也说不出喜欢哪一个，只是单纯觉得新奇好玩罢了。

凤司翎见他答不出，便替他做了决定：“只要适合他的，我全要了。”她指了指小浮生，随即把一颗碎银放在摊面上。

“好嘞！”那老婆婆笑着收下银子，给凤司翎整理着适合小浮生佩戴的面具，一边整理一边笑着说，“你对你孩子可真好。”

锦苑刚刚还想让凤司翎给自己也报销一个面具，听到这话忍不住憋笑，硬生生地把要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中。

“我不是她孩子。”小浮生听了脱口而出，凤司翎瞧他的模样，小脸红了，眉头微皱，似是有点不高兴了。

“我不是他母亲。”凤司翎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孩子出来，也忍不住想笑，解释道。

老婆婆见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点头笑着致歉。

凤司翎本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也向老婆婆回以浅笑。

不说模样，就说年龄，放在凤界，七万岁已有孩子的女子也不在少数。这么算来她凤司翎要是当年正看中了那个向她示好求爱的男子，说不定出生的小凤凰都有他这般大了。

凤司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无奈地摇摇头，向前走去。

“小心！”突然，走在凤司翎和小浮生身后的锦苑大叫。

凤司翎以极快的速度拂袖使出法术，回护住小浮生，将他挡在身后，将魔气生生击退。

她抬眼，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周身魔气难以掩盖。

那男子看见凤司翎手中酝酿而生的蝶火，似是知道刚刚的失手已经使自己失去了动手的最佳时机。他迅速化作一团黑烟，消失无踪。

“没事吧？”锦苑连忙赶上来，问。

凤司翎摇摇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但是她低头侧目望见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他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惊恐的神色，显得格外淡定。

这对于一个只有几百岁的小孩子来说，显然不符合常理。

她如今是越来越好奇这个小浮生的身世了，竟然引得魔界的人追到人间刺杀，可见其身世非同一般。

她在脑海中回想的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让她莫名联想到了十二万年魔界战败，被迫向仙界献出的北海蛟龙一族。不过这些事，她也只是道听途说，毕竟那时她也还未出生。

莫非他是蛟龙和魔族的后代？凤司翎脑海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又或者，这么说并不准确，是被仙族驯化的蛟龙。

她望着小浮生，小浮生也在看她。只有一件事她很确定，这个小孩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凤司翎低下头，神情略显凝重，望着小浮生，朱唇微启：“我觉得是时候找人教你法术了，像今日的情况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不可能每次护你周全。”

她的言语之间带着笃定，依然使人毫无回旋的余地。

小浮生只是眨了眨眼，凤司翎注意到他的睫毛细密，竟像个女孩子一般精致好看。他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话，始终盯着她看：“是你教我吗？”

他眼眸中的期待似乎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凤界法术与魔界法术大相径庭，我教不了你，只能督促你筑牢根基。”凤司翎耐心地解释道，但当她留意到他眼眸中的光亮暗淡下去的时候，心头竟不由自主地一沉。

凤司翎笑着，似乎欲逗他，语调相比往日欢快轻松了些：“不过我想好人选了，到时候你可要向你师父好好讨教，不许偷懒！”

浮生浅笑着点点头，但眉眼坚毅。他知道他一定要变强，变得足够强大。

说完，凤司翎带着锦苑和浮生回了凤界。

凤司翎刚要踏进洛羽殿，发现殿外不远处的声响和动静，偏过头去。

“你一个下界来的小仙娥，不仅毛手毛脚，还敢顶撞我！”一个资历较长的仙娥指着身旁一个皮肤白皙，长相小巧清秀的小仙娥骂道，言语犀利，声音很尖。

“我没有，我没有。”那小仙娥抽泣着说道，脸涨得通红。

“你还敢顶嘴！真是不知长幼尊卑！”那仙娥说着伸出手欲动手打她，被凤司翎用仙法拦住。

“殿下。”那仙娥想到自己方才失态，又看到凤司翎走来，害怕得下跪伏地。那哭红了眼的小仙娥和其他一众仙娥皆跪地。

“都起来吧。”凤司翎的语气依然清冷。

“谢殿下。”众仙娥云，随后站立，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你说，出了什么事？”凤司翎指着那个哭红了眼的小仙娥，让她说。

那小仙娥身体微微蜷缩，脸颊上的泪痕还未拭去，偶尔忍不住地发出细微的抽泣声。她望了望身旁为首的仙娥，目光中夹杂着恐惧，还有反抗的悲愤。

她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开了口：“是姐姐说，我刚刚做仙娥，很多地方要打点，这是规矩……我是从下界一重天来的，家里贫寒，没有钱孝敬姐姐，因而……姐姐就处处针对我。”

她越说越激动，喉咙因为哭泣，说话的声音微微发哑。

“哦？这是谁定下的规矩？我怎么不知道？”凤司翎微微皱眉，垂了垂眼，眼神扫过那为首的仙娥，带着笑，语气却格外瘆人。

“奴婢知错了，殿下息怒。”那为首的仙娥说着又跪了下去，将头埋得很深，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我凤司翎向来赏罚分明，你应该记住资历老不是欺负人的理由。”凤司翎顿了一顿，言语之间尽显威仪，“就罚你一年俸银，贬为三等仙娥。其他人都要引以为戒，再被我发现，绝不轻饶！”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那仙娥声音微微颤抖，不敢抬头看凤司翎。其他众仙娥都低下头，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凤司翎转过身，问那哭红了眼的小仙娥，仔细瞧着却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等她瞧仔细些，想起在第一次遇到小浮生的地方看到过她。

“我叫芊音。”那小仙娥抬起头，与凤司翎对视，略显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凤司翎点点头，依然望着她的眼睛，开了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今后跟着我。第二，我送你回家。不过洛羽殿不养无用之人，你若想留下，需给我一个让我允许你留下的理由。”

她沉思，不语。

凤司翎直视她的眼睛，似乎能洞察她的一切情绪。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想清楚了再来洛羽殿告诉我你的选择。”

等到芊音回过神来，只看见了凤司翎的背影。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浅笑。

芊音觉得，世人对她多有误解，因为她绝非心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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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