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后,谢霖想起高中,总有些低沉。那是他最不喜欢的一段时光,焦虑和压抑贯穿始终。在那之前,他与世界沟通的方式依赖于纯粹的本能。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不必考虑太多后果。但从某一刻开始,他发现忍耐与隐藏的能力与生俱来,根本无需学习。他是谢磊的儿子。
周围人都觉得他出圈,叛逆。只有谢霖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圈\"与同龄人不同。他可以喝酒抽烟,打架斗殴,这都没什么。父亲的交际圈里,那些和他出身一样的二代们比他过火得多。但有些事是谢磊的底线。
他想那些事里,也包括,成为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变态这两个字让少年谢霖一下子阴郁起来。被鄙夷和厌恶的目光环绕,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能让人发疯。
他开始绕着柳南蕉走路,仿佛那人身上有什么能够传染的细菌。可是当看到远离自己的柳南蕉,轻松快乐地坐在赵一铭课桌上讲笑话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恶意在撕扯着他的心。他诅咒赵一铭,并痛恨着那个把自己变成了这样的柳南蕉。
柳南蕉或许察觉到了什么,他一直离谢霖很远。即使他没有察觉到什么,远离谢霖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毕竟那样的过往不会被轻易忘记。想到这里,谢霖那点愧疚很快被快意湮没----柳南蕉身上有他的烙印。那些烙印让谢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和柳南蕉之间存在一个牢不可破的契约。这喜悦是阴暗又残忍的,却又是他的压抑仅有的出口。
人性总是贪婪。得到了一些,就想要更多。心上有个越来越大的洞,空荡荡的。恐惧让他远离柳南蕉,本能又驱使着他向他靠近。
柳南蕉小时候软软的样子逐渐褪去了,眉眼开始有了棱角。但即便是棱角,也是柔和秀致的。他走在一众满嘴青黑,邋里邋遢的少年里,就像一只亮丽轻盈的小鸟意外落进了灰扑扑的鸽子巢。他仍然那样单薄,脸上时常有谢霖看不懂的低落,但这不妨碍他笑起来时温柔又明亮。谢霖常花很多时间盯着他,只为能看到他回头与赵一铭说话时的那双眼睛。
这长久的凝视让谢霖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没有证据,但他知道。感觉是不会错的。许多过往的碎片终于穿成了明晃晃的线----柳南蕉对赵一铭,就像自己对柳南蕉,是一个样子的。
这个发现让谢霖狂喜不已。柳南蕉和他一样是个变态,喜欢男人的变态。一个念头想当然地冒了头。柳南蕉属于自己,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他们之间的缘分多么深啊,从小学到现在,居然从来没有分开过。
谢霖昏了头。他又一次开始慢慢接近柳南蕉。这不太容易,赵一铭老是像个铁塔似地在旁边杵着。但机会总是有的。他在一次全校家长会的时候把柳南蕉在卫生间堵个正着。全楼都静悄悄的,每个班的门都关着。学生们难得可以休息,统统跑了出去。只有柳南蕉因为要帮老师做事,留在了学校里。
他看见谢霖的第一反应是惊恐的。但卫生间那么窄,谢霖堵住了出去的路。
谢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可能是说了些嘲讽的话,比如柳南蕉像个小娘们什么的。但总之,那一次柳南蕉没有逃。他低着头,没吭声。谢霖斜眼看着他的动作,校服下一线白色的皮肤,还有他手指间的那个小东西。粉白色的,是成人的形状,但个头却比谢霖自己的小得多。像白雪地上一只孤零零的小鸟,可以藏身的枯草一根也没有,在冷风里瑟瑟地颤抖着。
察觉到谢霖的目光。柳南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飞快地提上裤子,头也不回地跑掉了。过道太窄,跑过的时候还撞了谢霖一下。
谢霖破天荒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自己的东西像根废掉钢管一样地支棱着,一滴也尿不出。他额头几乎抵在墙壁上,起伏的胸膛里是狼嘷一般的动静。但那根宝贝说什么也不肯听话。最后谢霖再也忍不住,就那么站着,做了他从前只在被窝里偶尔才做的事。
沉睡已久躁动自此像春草一般疯长。无法自控的渴望与日俱增。谢霖几乎不敢再看柳南蕉,可又忍不住不看他。他喉咙里发着干,小腹下烧着火。灼热的红铁贴着皮肤,要把整个灵魂都烫焦。
老实了已经很长时间的谢霖又一次开始频繁惹事。那阵子他迷上了打球,没日没夜地在球场上疯跑。别人只当他贪玩,只有谢霖自己知道,累得全身散架,远比忍耐那种焦躁,要舒服得多。但终究还是痛苦的,不管在哪方面都是。
谢霖很快有了个女朋友,是他的家教。对方主动的,谢霖丝毫没有心里障碍地接受了。所谓的成年仪式他没有任何感觉,喜怒哀乐都没有。只有发泄的痛快。那个女生教会了他用安全套,并预言谢霖将来长大了,会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家里不好掩人耳目,他们的事一个多月就被发现了。谢父气坏了,谢霖的家教从此变成了清一色的老头子。
谢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在学校里很快又有了新的女朋友,前后换了好几个。最后一个肯陪他做那事的留了下来。这挺奇怪的,柳南蕉是个男的,但谢霖没有对他以外的男性有过那种感觉。那阵子他几乎松了口气,原来自己不是变态,不对劲的只是柳南蕉。那个人才是怪胎。
那阵子他什么心思都淡了很多,林燕婉回来了。他的母亲是另一种形式的怪胎。谢霖每天沉着脸,吃淡而无味的爱心早餐。如果他想对早餐发表任何意见,父亲就会在桌子下狠狠踢他。妻子归来仿佛让谢磊一下子年轻了。家里开始每天都有鲜花,父亲讲话变得轻声细气,谢霖怀疑他得了咽炎。
谢霖那段时间每天被女友缠着哭,要他给一个说法。他烦得够呛,回来还得看自己的亲生爹妈恶心吧啦地在那里眉来眼去。林燕婉不知怎么知道了谢霖女友的事。出乎意料,她没有反对,而是叮嘱谢磊把人带回来看看,要是可以,双方父母也见一见,将来考虑结婚。末了带着一点羞涩与骄傲看向谢霖,说她和谢磊在一起时,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大,少年时的夫妻,感情最真最纯,让谢霖不要有太多负担。
谢霖吓坏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分手也分不掉,他第一次知道了恋爱原来是这样麻烦的事。
一直浑得要命的谢霖,这下终于萎靡了。\"结婚\"两个字像大山似地压着他。谢霖乌云罩顶,终于忍无可忍,说了从没喜欢过她的实话。女性的敏锐让女孩子察觉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她逼问谢霖,他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谢霖的耐心早已告罄,转身就走。对方的哭喊在身后传来:谢霖,你会有报应的!你喜欢的人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谢霖嗤笑,转而又一次被阴郁包围。他听见柳南蕉充满期待地对赵一铭说,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谢霖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柳南蕉成绩太好,赵一铭不过中游,他们绝不可能考在一处。但嘲笑过之后又想起自己。他的成绩比赵一铭还糟糕,高中一结束,就要彻底和柳南蕉分开了。
谢父那段时间在张罗让他出国的事。父亲对儿子的斤两还算清楚,但总想给他一个好的前途。谢霖别别扭扭地不同意,谢父和他深谈了一次,也没谈出什么。谢霖咬死了就是不走,却说不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最后父子两个约定,高考可以考考试试,要是考不上好的,还是得出去。总在父母身边不会有出息。谢磊总结道。
谢霖答应了。但还没等他开始做些什么,女友的父母就找上门来了。
两家人对峙,对方一定要谢家给个说法,不然就告□□。谢霖冷眼看着,不过就是来讹钱的意思。他转身出了客厅,女孩子跟上来,哭哭啼啼地说这次不是自己的意思,又问谢霖那天是不是说了假话。谢霖没说什么,只是挣开了她的手。
父亲的律师过来,双方不知道怎么谈的,总之赔钱了事。谢霖回头就被按在软凳上抽。父亲骂了很多话,只有一句谢霖记得清楚:自己□□里的玩意儿都管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林燕婉失望透顶,哭了好几场。末了还是悄悄来找谢霖,问他对人家是怎么个想法。谢霖趴在床上动不了,直言道:就是那玩意儿难受,想睡就睡了。这粗鄙的直白惊得母亲目瞪口呆。话一出口,谢霖自己也有些后悔。林燕婉和谢磊不一样,她性情太柔,身体也太娇,仿佛谁讲话大声一点,都能伤到她。因为这个,谢霖反倒有些怕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母亲幽幽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呀。她伸手摸了摸谢霖,手指尖上有好些茧子:宝宝,妈妈不求什么,你平安开心就好,只是千万别自己糟蹋自己。
谢霖趴在床上,听得懵懵懂懂,心里却涌上了说不出的羞耻。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嗯了一声,林燕婉摸了摸他刺猬似的脑袋,不再说什么。
事情闹得太大,女生转学了。谢霖每天上学,一脸冷漠地承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老师找到谢父,言语里有些为难。谢父便问他,要么就像初四那样,在家学吧。谢霖冷笑:她自己乐意,我有什么错?一群傻逼。谢父气得又抽了他一巴掌。
谢霖是真不在乎。或者说,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象得那样在乎。他目光扫过去,那些人就像鹌鹑似地缩了起来。他觉得好笑。笑过之后猛地意识到,其实闲言碎语根本算不上什么。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某部三流小说里的八个字猛然浮上心头。谢霖冷静地想着,去他妈的。
仿佛无边的黑雾终于透过了一点光亮。他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柳南蕉苍白温和的面容又一次在他面前出现。谢霖把烟丢在地上踩灭了,心说再等一年。等考到一个大学去,就跟他好,看谁还管得着。
立志是很容易的,真学起来是很痛苦的。不过这种痛苦比起他当初在加工厂干活,仍然算是毛毛雨。谢霖黑着脸把自己扔进了题海,脾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坏。有次课间听到班上一个男生拿他讲黄色笑话。谢霖走过去,一拳把人撂倒。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去接着看书。那男生屁都没敢放一个。
可惜流言的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主角。有关柳南蕉的传言渐渐多了起来。喜欢男人,心理变态,和老师不清楚。最后这条谢霖是不信的。但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数学老师把手伸进他衣服里。
他们临时代课的数学老师,有四十多岁,油腻腻的一个男人。对女生尖刻,对男生宠爱,喜欢手把手教学生做辅助线。谢霖非常讨厌他,因为他趁自己不在,两次翻书包收走过手机,然后让谢霖下课\"过去一趟\"。这是纯找茬了,手机人人有,偏偏盯上自己。谢霖懒得理他,回头又从家里的杂物间拿了新的用。
柳南蕉那阵子也不怎么对头,三天两头就病假,成绩下滑得厉害。谢霖单方面得出了一个结论:柳南蕉给那个人渣祸害了。一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炸起来。他的人,他还没碰过!刚安静没几天的谢霖,又一次恶向胆边生。他叫了几个兄弟,踩了个那老师回家路上没监控的地方。下晚课已经九点半,大冷天路上连个猫狗都没有。几个埋伏已久的半大小子冲出去,拿麻袋给那老混蛋套了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最后谢霖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再缠着十九班的学生,搞死你。敢报警,就把你的烂事都捅出去。说完把人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
第二天上学,那人走路一拐一拐的,说是天冷路滑,不小心摔了。病假的老师很快回来,老混蛋也就不再来他们班了。多年之后,一直以高升学率闻名的母校因为教师涉嫌性侵学生的丑闻上了新闻。谢霖才知道那人当年做过的事,远比他们当初想的要恶心得多。但那都是后话了。
他几次靠近柳南蕉,想问问那手往衣服里伸的事儿是不是真的,又张不开嘴。柳南蕉那阵子神色总是恍恍惚惚的,有时目光落在谢霖身上,又空洞地转开,仿佛眼前是一团空气。谢霖看着他,心里很后悔当初揍人时,没有下手再狠一点儿。人的感情很奇怪,到了这一步,谢霖反而有些怕了。柳南蕉身上有种和林燕婉相似的东西,仿佛一碰就碎。谢霖横冲直撞,却偏偏对他们毫无办法。
像初中那样往柳南蕉的课桌里塞过一些东西,但第二天那些东西总是会回到谢霖自己的课桌里。有次谢霖没忍住,在柳南蕉解题的时候凑过去:这个你都会啊,真厉害。谁知柳南蕉把笔一丢,突然趴在课桌上哭了起来。谢霖傻站了半天,想说你又怎么了,到底没敢说。他怕他一说,柳南蕉下一秒就要从窗户跳下去。
最后只得蔫头耷脑地走开,心里委屈得不行。
流言最终被题海湮没了。高三是惨淡的。有疲劳过度住院的,抑郁症的闹自杀的,情绪崩溃每天哭的。老师和学生个个都成了神经衰弱。但这种程度的压力已经刺激不到谢霖,不去考虑柳南蕉的事,他反倒是班上情绪最稳定的那个。压抑的稳定。每次考完试,他就盯着大榜看,算计着自己和柳南蕉之间还差多少。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柳南蕉的成绩浮动得厉害。全年级一千六百人,他考过前三,也掉出过前二百。但即便是最惨的时候,谢霖和他在年级大榜上,也隔着四百一十三个名字。差不多算得上天堑了。
谢霖终于对自己的智力水平产生了一点焦虑。除非柳南蕉考试忘涂答题卡,否则自己真是连他一片衣角也摸不到。与此同时,赵一铭那傻大个子成绩一直慢吞吞地往前爬,居然也进到了年级前七百,比谢霖还高几十名。
谢霖被一口气憋住了。他那段时间疯了一样的学习,把父母吓得不轻。到了三模的时候,他的成绩已经从最初的年级一千开外,硬生生冲进了前三百。
高考像一阵风似地来了又去,估分填志愿的时候,谢霖没管自己能上哪儿,而是去打听了柳南蕉的志愿。出乎意料,柳南蕉的估分并不理想。老师原本肯定他能进国内前三的大学,可是看着那个结果,似乎要把期望降低很多了。柳南蕉自己倒是挺平静的。填表的时候老师嘱咐不要彼此交流志愿,谢霖随便写了个学校,路过柳南蕉的时候,眼睛往他桌面上瞟。只看到了一个校名,是本地的大学,老牌名校,也相当不错。
如果换做一年前,是谢霖想都不敢想的学校。可是现在看看,他已经不知不觉可以和柳南蕉并肩。更多的消息就再也问不出来了,谢霖在志愿系统关闭的前一晚把自己的第一批次志愿改成了和柳南蕉一样的学校,专业选择破天荒地遵循了他父亲的建议,报了经济学类。成绩出来,谢霖高了录取线四十多分。谢父捶胸顿足,认为自己太谨慎把儿子耽误了,早知道应该报个更好的学校。谢霖自己却没心思考虑这些,本地报纸发高考红榜,他紧张兮兮地去找柳南蕉的名字,在那所大学名下第一个专业的最后一个位置。名字是按分数排的,柳南蕉是那个最好的专业最后一个被录取的。谢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心不在焉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气闷地看到了赵一铭的名字。他们三个到底还是又进了同一所学校。世界可真够小。
不管怎么说,那是谢霖最高兴的一段日子。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人生仿佛一下子充满了希望。虽然是在本市,但学校离家还是有段距离。父亲给他买了台新车,谢霖去考了驾照,整个暑假都在滨海大道上开着车兜风。谢家低调地办了谢师宴,老师们夸得他耳朵出了茧子。谢霖矜持地敬酒,把老师们喝得东倒西歪。他遗传了父亲的好酒量。
毕业聚会的时候他看见了柳南蕉。那人神色安静,没有很多喜悦,也谈不上如何抑郁。有人同他喝酒,他就笑笑,很老实地喝一杯啤的。赵一铭一直在边上替他挡。谢霖酸溜溜地看着。那天也是柳南蕉生日,好些与他要好的同学都送了礼物。谢霖给他买了个戒指,买完了又觉得自己傻逼,没好意思给,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准备的样子。
聚会订的是套间,所有的东西和衣物都被服务生收在了衣帽间。谢霖趁乱溜进去,找到了赵一铭送的那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个手工的风铃,粗糙归粗糙,看得出是用了心的。他嫉妒地盯着瞧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谢霖掏出戒指,把风玲上的铁圈挂环拆了下来,换上了戒指。他拎起来看了看,终于满意了。戒指看上去可比那个破铁圈结实多了。高高兴兴地把东西归位,谢霖抬起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离开了。
最后好多人都喝大了。柳南蕉脸色红红的,迷迷糊糊地进去洗手间,又出来。最后走出酒店后门,在台阶上坐下,靠在柱子上愣愣地望天。谢霖一直跟在他后头,看他半天没动静,走了过去,发现柳南蕉靠在那里,醉倒了。
是真的醉倒了。谢霖靠过去抱他,他也没挣扎,乖得出奇。夏日穿得薄,柳南蕉的体温透过来,谢霖搂着他,心越跳越快。他的手指终于不太老实往柳南蕉腰间钻了一点,轻轻摩挲着衣下的皮肤。指尖的触感和想象的不太一样。谢霖低头看了一眼,血慢慢冷了。
是烟疤。谢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收回手,把柳南蕉的T恤往下拉了拉。他始终没有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做那种事,像是脑子被驴踢了。但做了就是做了。他现在很后悔。柳南蕉一辈子都得带着这个了,那么难看的疤。
柳南蕉会不会恨他?谢霖不安地想。如果自己被人做了这种事,会怎么想?谢霖无法想象。但他从来是不肯吃亏的,别人惹了他,他总要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柳南蕉也是这样么?不,不会的。谢霖安慰自己,他性子那么软。
可终究有些知道心虚了。万一呢?高中三年,除了班上有事,柳南蕉几乎没有和谢霖说过话。谢霖自己,也是直到这最近一年,才敢偶尔靠过去撩上一下。他们明明也是竹马和发小啊,明明应该比其他的同学,都亲近得多。谢霖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老早之前,就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抱着柳南蕉,委屈地想,谁让你老是不肯看我呢。
夜风送来了月季的香气。谢霖侧头看着柳南蕉,心想反正以后会对你好的,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柳南蕉脸上香了一下。香过后觉得不满足,到底还是奔着唇去了。后来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柳南蕉因为呼吸不畅发出呜咽,谢霖才如梦初醒地放开了他。他拿手背蹭了蹭嘴,局促地调整了一下腰带。身后传来脚步声。谢霖装模作样地把柳南蕉扶起来,回过头去,对同学说:喝多了,这就送他回去。
彼时他欢喜无尽,以为所爱近在咫尺,却不知道,咫尺即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