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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尾蕉的养护方法 第5章 今夕 3

作者:水在镜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05 19:33:27 来源:文学城

柳南蕉在第三天的时候就提出出院了。医生不肯答应,谢霖更不答应。这人仿佛着了魔一样地老往医院跑。早晚都来,来了就在他床边支个笔记本工作。晚上在他旁边的陪护床睡着。柳南蕉有护工照料,谢霖基本伸不上手。有一次他突然过来拉被子,把迷迷糊糊的柳南蕉骤然惊醒,手上滚针了。护士来重新扎针,谢霖嘴唇抿得紧紧的,一扭头出去了。

语曰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柳南蕉与谢霖自幼相识,但十六年弹指间,他发现自己仍然不了解谢霖。他们坐在一起,彼此一晚上也没有几句话好讲。回忆是不约而同要避免谈起的,其他的更没什么好说。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有身下偶尔的疼痛提醒着柳南蕉,他们已经做过了这世上最亲密的事。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很像笑话。男人也会有处子情节么,柳南蕉不知道。但当他发觉自己似乎也没有多么后悔时,另一种不安涌了上来。

他们都没去联系赵一铭。那人应该和新婚的妻子去海外度蜜月了。谢霖也没问过柳南蕉的家人。白天他不在的时候,他的一个助理会过来。柳南蕉不适应这些。身边的人们待他太过小心,好像他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

他和那位助理委婉地提了几次。漂亮温柔的女助理只是笑笑,用有点撒娇地口气和他说:哎呀,您别为难我呀。谢总的脾气您也知道的,就当可怜我吧。来,再吃点水果......今天刚送过来的,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女助理虽然爱娇,但言行都很有分寸。柳南蕉向来心软,拿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晚餐是知味居送来的。柳南蕉知道那家店。很有档次的老店,菜品也都价格不菲。他叹着气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小米粥和肉末萝卜菜心。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菜还要去知味居点。紧接着又很肉痛。他一分钱也不打算欠谢霖的,所有这些,出院后也要算在还给对方的钱款里。

谢霖这一日到得比平日晚,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材料,脸色相当差劲。柳南蕉心头警钟大作,不知道对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柳南蕉叹了口气:\"有事就直说吧。我......我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问过医生,要是坚持的话,明后天也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谢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柳南蕉很少见他这个样子:\"怎么了?\"他不安地动了动:\"是检查结果有什么新问题么?\"

\"不是。\"谢霖犹豫了一下:\"是......保险公司查到了你以前的医疗记录......\"

\"要退保?\"

\"不是......\"谢霖看着他,神色看起来竟然有点难过:\"是你高中时的医疗记录......\"

柳南蕉愣了一会儿。他看着谢霖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你是在愧疚么?可这和你没关系。\"

\"意外么?还是天生的?\"谢霖紧追不放。

\"不知道。\"柳南蕉摇摇头:\"你要没有其他事,我要休息了。麻烦你在出院时让助理把账单给我。我会还你钱......\"

\"你知道那两个钱我根本不在乎......\"

\"但我在乎。\"柳南蕉抬起头:\"谢霖。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彼此间没什么愉快,总是不开心的事居多。有些人......可能天生气场不合,在一起就是彼此伤害。我不喜欢你,我好像说过很多次了。我也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我也没办法成为一个好的炮友,你看到了。和你......那天我喝多了。现在想想挺后悔的。但是你也算不上吃亏。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这些天照顾我......以后,我们还是不要来往了。有些事......总得有个了断,有些人,也注定不能走在一起。早点结束,早点去开始新的生活,对你,对我,都好。\"

\"什么叫我算不上吃亏?\"谢霖的声音里有种冰冷的怒意:\"你以为我他妈就是为了跟你上个床?\"

\"你自己说过的。\"柳南蕉不自觉地向后躲了躲。

\"行......行。你可以的。\"谢霖暴躁地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是怎么回事么?还是就是故意讲这些来气我?\"他停下来,声音突然软下来:\"你是在气我吧。\"

\"我没有。\"清醒和理智给了柳南蕉力量:\"都是真心话。我其实也想问问你,我不止一次和你讲过我的态度,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相信?\"

\"我到底哪儿比不上赵一铭?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事,你还在恨我?\"谢霖在柳南蕉的床前停下,高大的影子落在柳南蕉身上。

有一个瞬间柳南蕉本能地想逃。但他还是忍住了:\"都不是......谢霖,我们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不要总像小孩子那样任性。这世上好多......好多事,都是勉强不来的。我们不合适,不管有没有赵一铭,有没有以前的那些事......我们都不合适......\"

\"我偏要勉强。\"谢霖咬牙道:\"你都没有试过,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认识你十六年。\"柳南蕉抬头看他,那个十六年一出口,自己也有些动摇。是啊,这么多年,除了赵一铭,谢霖是自己认识最久的人。周围的同学,朋友,来来去去,只有他还一直在。谁能想到呢,在自己人生里最痛苦无助的时候,谢霖是一直都在的。不管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低下头,攥紧床单的手有点抖。

这样一个人,他的怀抱,也是暖的。

赵一铭和他女友都曾经给柳南蕉介绍过男朋友。形形色色的,条件都算得上不错。但柳南蕉总是在尝试与他们进行更深的了解时失败了。他发现他的心门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关闭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谢霖其实是里面的那个。因为他们彼此相识的时候,那扇门还是开着的。

可是......真的不行。恐惧和怀疑的烙印已经打下。他永远无法相信谢霖。谢霖的感情是非此即彼的,没有中间状态。喜欢时怎样都好,不喜欢转身就走。不管他冲动还是冷静,骨子里都是个冷酷和利益至上的人。这一点,柳南蕉觉得自己比谁都清楚。

他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放过我吧。\"

谢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放过你?那谁又来放过我?\"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

护士来熄了灯。谢霖支着笔记本,仍然在他身边。夜很长,但柳南蕉终于还是在一片焦灼的心事里睡着了。

或许是这一次话终于说到,谢霖第二天就消失了。助理还在,但是对一切事情缄默不语。柳南蕉又熬了几天,总算是可以提着大堆药物,离开医院了。

账单没有太离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家中许久无人,温度似乎都低了几分。金鱼缸里的水已经浑得看不到清鱼了。柳南蕉凑过去瞧,四条蝶尾的影子在浑水里慢悠悠地晃着,见他靠近,便纷纷浮上来,一下一下啄着缸壁----是讨食来了。

他逗了一会儿鱼,挽起袖子开始收拾东西。走到卧室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床是干净平整的,铺了新的被单和床罩。谢霖----不知道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助理,把卧室整理过了。

他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拖地板。收拾到冰箱的时候,又是一阵呆滞。往昔只有鸡蛋和隔夜外卖的冰箱被塞满了盒装水果和蔬菜。冷冻室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包装肉类和水产,种类可以和楼下的生鲜小超市相拼了。过满的冰箱打开就关不上,柳南蕉费了半天力气,还是拿出来了一些,才勉强把抽屉推进去。他把多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边,还没等想起要感慨些什么,手机就响了。

是研究所的领导。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柳南蕉诚恳地道歉,又立下许多保证。挂掉手机,叹了口气。

他的日子很快就回到了从前的样子。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到了单位就在电脑前坐一天。不累的时候回来自己随便炒个菜当晚饭,累了就叫外卖。平淡的两点一线。研究所的小分析员,每天处理数据。工资不高不低,福利待遇还好。没有大的风险,也没有大的前途。

挺好的。能平淡地这么过着,就挺好的。

谢霖留给他的那一冰箱东西,柳南蕉终究没舍得扔。食物又有什么过错呢。他们从土地里长出来,鲜活过,然后用自己的生命供养另一个生命。柳南蕉心里怀着一点悲伤的柔情,觉得浪费这样的生命,是可耻的。他一个人慢吞吞地消耗着那些存货,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谢霖。

回忆是个骗子。它总是把痛苦变得模糊,然后给它蒙上怀旧的光。夕阳之下,绞刑架也会变得温情,看上去不再那么罪不可赦。

据说人老了就爱想起从前的事。柳南蕉二十七岁,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他的人生不再有什么微弱的期盼,也不会再发生什么重大的改变了。他不会结婚,可能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伴侣。新买的这套小房子有贷款要还,研究所的假期也有限。家人存在感薄弱,几乎已经完全淡出了他的生活。

他的一生或许从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重要的人总会离开,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而他已经习惯了。

寂静的夜晚,蝶尾在圆缸中悠游。柳南蕉靠在客厅狭小的沙发上,看着一本旧书。他有不少这样的旧书,多是些伤春悲秋的诗词。颜淑歌似乎很爱看这类的东西,仿佛能从那其中找到许多安慰。六岁之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但他始终记得自己在某个暖洋洋的日子里,靠在母亲怀里,和她一字一字地念诗: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人不如故。他怅然放下那本书。不知怎么又想起谢霖。

谢霖也是故人啊。

手机猛然响起,柳南蕉的手抖了一下。他合上书,盯着屏幕上的来显看了一会儿,又扫了眼桌上的日历。铃声不知疲倦地响着,他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是父亲。继母的亲戚要来D市看病,想借住在柳家。

但是房子已经租掉了。柳南蕉说道。那边离我单位太远,上班不方便......是,我是一个人。但让外人住我这里不合适。

那边的声音有些不快。但柳南蕉仍然坚持着:不行。这是我自己的家。

父亲仍然不肯放弃。柳南蕉揉了揉太阳穴:在这边要停留多久?不行让他们住宾馆吧......我出钱也行。

电话挂断了,疲惫与厌烦涌了上来。总是这样。继母是不会同他来说的,所以总要父亲出面。柳父不是个好父亲,但他好歹也养大了柳南蕉。大学念了七年,一个月一千生活费,从没断过。虽然出国留学的哥哥,一年要花四五十万。或许是要弥补对柳南蕉的亏欠,D市的老房子大二便更到了柳南蕉名下。继母对此颇有微词,因为那套房子虽然有了年份,但地点是很好的,这些年升值升得出乎意料。

身体的事,柳南蕉找机会和父亲提起过。柳父先是不信,后来却是沮丧。柳南蕉高中就不在他身边了,多年来都是保姆在照料。当初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很大期望,想要送他出国。但柳南蕉不肯。父子两个就此闹翻一次。后来便彻底疏远了。他对两任妻子各有亏欠,获知真相后,亏欠的人里又多了一个小儿子。这件事对柳父打击很大,但他很快从打击里振作起来,打算让这件事烂在父子两个的心里。

大家都不做声,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丑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人生走到了柳父那个位置,名誉实在太重要了。

房子其实是封口费。

柳南蕉心知肚明,彻底断了最后一丝念想。何况时间过得太久,他早已没有证据。关起门来发生的事都是这样,受了再大的委屈,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都是命。他认。

然后他又忍不住想起谢霖。谢霖的字典里好像没有认命和忍让这类的词。那个人命好,家境优渥,从小一直作天作地,要什么有什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求而不得,有委曲求全。若谢霖与他易地而处,只怕绝不会忍。非但不忍,还要鱼死网破。

不。柳南蕉模糊地想着。如果是谢霖,这一切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小时候的谢霖做事是不考虑后果的。惹恼了他,什么都有可能。他这样想,心头隐隐有一点快意,仿佛真的看到小鬼似的谢霖撕掉了继母脸上的面具,把那恶妇狠狠地报复了一番。

笑过之后又很悲哀。他其实很羡慕谢霖,一直都是。

但都结束了。笔记本亮了,是邮件提醒。柳南蕉点开看了一会儿,又烦躁地合上了电脑。

自己其实一直都很软弱。尽管总是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他在所有可以反抗的时候都选择了忍耐。在所有可以前进的时候都选择了退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软弱罢了。多年来一直无法放弃赵一铭其实也是软弱,因为他害怕自己放弃了,就不会再遇到比赵一铭更好的了。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潜在的伤害者,只有赵一铭不是。

但是到头来。这软弱伤害到的只有他自己。

他抱头在沙发里坐了很久很久,最后重新打开电脑,开始读那封邮件。所里有个海外访问的机会。

柳南蕉在沙发上坐了半宿,终于还是回复了那封邮件。

他想出去看看。

继母的亲戚对他似乎有看法。柳南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礼数是周全的,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厌恶也是真心的,只不过没办法表现在脸上。偶尔受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刺,他也都忍着。没什么忍不了,从小到大他就这一门功夫练得纯熟。

人在洋洋得意的时候嘴巴就会松。柳南蕉也知道了继母这些年利用父亲的关系做下不少事。但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不管最后是万事平安还是东窗事发,他唯一的希望是,他们的蠢和恶不要打搅到自己的生活。真冷血,他在心里想着,原来我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海外申请存在一些竞争。有相熟的老同事暗示柳南蕉早点把签证办了,这可能会在最后评分时带来一点微弱的优势。去领事馆的时候碰巧遇到了大学的同学,许久未见,坐下来聊了一会儿。结果第二天谢霖就发了信息过来,问他是不是要走。

文字上看不出语气。柳南蕉吃不准谢霖脑子里在想什么,干脆什么都没回。结果下班一出研究所,就看见谢霖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门口。位置堵得太正,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车门开了。谢霖看着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憔悴。柳南蕉踌躇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下班时间路上很堵,他们只得花掉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彼此沉默。最后谢霖在一个僻静的街区停了下来。十月,这个时间天已经暗了,路灯昏黄地亮着,仿佛萧索的秋意。

柳南蕉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哪里。时间过了太久,记忆有些模糊,而这里也不再是多年前的样子了。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你第一次和我说话,是向我收两块钱。\"谢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喑哑。

柳南蕉沉默了一下:\"我记得。一百的新钞。还把我的手划了个口子。全班收上来的钱都找给了你......你很不开心,因为都是零钞,而且很旧了。\"

谢霖笑了一下,似乎被呼吸呛到,咳嗽了一阵子。好久,他的呼吸恢复正常,慢慢说道:\"真的有那么想摆脱我么?连和我呆在同一个城市,都不愿意。\"

柳南蕉没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也许还是不说话的好。

谢霖等了一会儿。只看到柳南蕉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他的手边:\"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还你钱。\"

车里光线很暗,但他还是看到,谢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人扭开脸,半晌才开口,声音有点发抖:\"我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这个了。可就连这个......你也不肯要。\"

柳南蕉不知怎么,也有些难过。

谢霖一直没有回头看他。那个人的身体慢慢开始发抖。

他不忍心再看,只得同样扭开了头。他从不知道谢霖是会哭的。

\"算了。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也是。\"谢霖抽了下鼻子,重新发动了车。

柳南蕉感觉自己的心脏抽动了一下。他讲过和谢霖一模一样的话,对赵一铭。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是知道赵一铭和女友同居,还得和那人一起策划给他女友生日惊喜的时候吧。他那时候......真的也是伤透了心。

兜了一大圈,车最后停在了小区的门口。谢霖这一次没有为难他,车门主动打开了。柳南蕉不知道该说什么,逃一样地跑了下来。他习惯了谢霖又臭又硬的脾气,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害怕这个人的眼泪。

谢霖什么都没说。车风驰电掣地开走了。马路上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冷风把柳南蕉吹透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追逐的和追逐自己的人都离开了。往后就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谢霖是爱自己的吧。柳南蕉模模糊糊地想。他很想否定这个念头,但是那发抖的背和通红的眼睛始终在停留在眼前。他早已习惯了蜷缩在痛苦中,却从没想到,看到别人难过也是如此悲伤的事。

因为自己比任何人都懂得其中的酸苦啊。看到那一切,就像是又一次看到得不到希望的自己。

那天他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很久。隐隐约约想着谢霖会不会回来,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看着走开了,其实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望着。

但是这一次没有。

他低下头,一股自我厌恶涌了上来。

自己,或许才是最坏,最冷血的那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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