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星河 第11章 进府

又至月初，秋雨淅淅沥沥个不停，夜雨将地上淋得滑溜溜。

雨一停，慕容府一大早派了人来送拜帖，伍芸正在干活，被共事的女孩子叫去了西侧门，门口的人对着她拱了手：“老奴这厢有礼了，敢问这位可是小芸姑娘？”

伍芸心里正纳闷，拍了拍手上的污渍，问道：“不知是？”

管家模样的男子笑容和蔼解释了，对着伍芸递过去帖子，再次作了揖：“这是咱夫人的帖子，姑娘请收好，今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咱呀！”

伍芸上前一步接过请帖，迅速将人扶起：“快快请起，管事太客气了，折煞奴婢了。”

“姑娘今后算是攀上慕容府这高枝，在下今后指着姑娘咯！”

“管事说的哪里的话，定不会教管事失望，这是一点心意，管事切勿推辞了。”伍芸从怀中取出个小荷包，递给了面前的人。

两人客套了半天，好不容易将人送走，伍芸暗暗心疼，这可是我小半月月钱，就这么送出去了。

路过厨房时，小夏屁颠屁颠的贴了过来：“小芸姐姐这是啥？”小姑娘张着好奇的大眼睛，接过来想打开看看是什么，被伍芸制止，对着她抿着嘴狡黠一笑：“你当真要看？”

“有何看不得？”小夏信誓旦旦的打开，才瞄了一眼，就抬头，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伍芸。

“妹妹愚钝的很了，敢问这个字怎么念呀？”

伍芸噗嗤一笑，拿过帖子，温柔的敲了下小夏的头：“叫你平时多温书认字，有不认识的再找我，就爱贪玩，呐，这是两个字，合念‘慕容’。”

小夏一激灵，慌张道：“啊！慕容府的贴子，为什么叫姐姐去啊？怕不是上次那事？”

伍芸笑的更大声了，看着眼前天真的小丫头，实在不忍心骗她，解释说：“没事的，不是因为你，你可把心放肚子里吧！”

小夏一脸不可置信，心里愧疚的很，轻轻拉过伍芸的手：“都怪我不小心……”

“慕容夫人是个厚道人，不会对我怎样，只是叫我去说说话。”伍芸满脸宠溺的说着，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估计被上次的事情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早晨，晨光熹微，伍芸带上药膏和自己种的几样草药，坐上了慕容府的马车，到了之后，由一个老妈子带入内院。

一路上，嬷嬷带着人转了好多个院落，伍芸瞥几眼周围，默默地感叹，这侍郎府可真是豪气，到处都是名贵的花草，路边随便一个装饰都是青花的瓷器，下人穿戴也整齐精致。

走了一会，前面带路的任嬷嬷头也未回，冷冷的说道：“姑娘还是收收眼睛，仔细看到些不适宜的东西伤了眼睛。”

“妈妈提醒的是，奴婢记下了。”伍芸垂着头回答道。

伍芸内心紧张起来，就是多看了几眼就要说教一番，这要是在这府里做事的人，岂不是动不动就要挨打了，太可怕了！

跟在任嬷嬷身后行了将近一刻钟，才到一个垂花门口，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伍芸提着篮子侧了侧身：“有劳妈妈带路！”随后便抬脚进去了。

另一个模样姣好的丫鬟早已等候多时，伍芸注意到，她比其他丫鬟穿的都要体面许多，想必是个一等丫鬟吧。

“姑娘见谅，夫人刚起身沐浴，过来还要些时间。”

丫鬟的声音稳重清脆，听得人心旷神怡，然后微笑着抬手请了说：“请随奴婢去偏房稍等片刻。”

进了厅，将伍芸带到一处偏房坐下，虽说是偏房，但屋内陈设皆不输主房，房间内卧榻，书桌，屏风，各种珍奇玩意的摆件应有尽有，靠窗的小几上一套做工精细的紫砂泡茶用具，旁边的青花细口瓶里插着几支淡黄的三角梅，煞是好看。

谢过后，见人走远了，伍芸找了个角落的圆形小凳坐下，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脏，这侍郎府还是挺富裕的，各种用度看起来都不扉，下人也是管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曾听过小夏告诉她的八卦，这慕容大人年轻时也是学富五车，却花心的很，外头认识了个女子想迎进门，慕容夫人就寻了三尺白绫来，说要和肚中的孩子一齐吊死，这才绝了慕容大人想纳妾的念头，这慕容夫人也是出自江南有名的书香名第余家，余家的子孙后代男子大都做了官，女子自小习得知书达理，个个才貌双全，嫁的人皆是高门大户，最不济也是门第相当的。

这侍郎家的夫人余氏，刚成婚时遭遇了不少白眼，只因爱情才下嫁了个穷举子，好在慕容大人仕途顺遂，才能佑护得了自家夫人。

伍芸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家教如此森严，那也不见怪。

小夏继续说，只是这慕容小姐从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养野了性子，在父母身边教几年礼仪好找婆家，就放回到父母身边。

小丫头跟伍芸感叹，要是投胎成了贵女都要这样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束缚，还不如作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上天能给我再选一次的机会就好了。

伍芸抚了抚了她的小脑袋，笑小丫头的想法天真烂漫，颇有现代女性的气息，至少你还能付得起母亲的汤药费，后又叹息，贵女除了姻亲和父母不能选择，若真成了寻常百姓的女子，被掣肘的地方说不定更多呢！

约一炷香的功夫，门口传来说话声，一名丫鬟在前引路，随后嬷嬷扶着人进来，伍芸见状立即起身，道了福：“见过慕容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余氏被搀扶着入座，下人奉上茶，抿了口茶才说话：“你来的这样早，可用过早饭没有？”

伍芸垂着头，恭敬道：“回夫人话，奴婢用过来的，多谢夫人记挂，奴婢感激不尽。”

余氏点点头，放下茶杯，缓缓招手：“好孩子，过来我瞧瞧。”

女孩应了声，待走近了些时，便放下手上的药匣子，抬起了头。

对视的那一瞬，余氏杏目微瞪，感觉整个人像是元神出窍般的动不了，嘴张了张却吐不出来一个字，看她的目光仿佛刚从远方摸索回似的。

她一下抓过女孩的手，紧紧地握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才松下了，眼睛却一直在伍芸身上细细打量，一边看一边点了点头。

伍芸也睁着明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不明所以：“夫人，这是……”

“很像……”余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好一会才收回了眼神，正坐起来。

她心里正诧异，这夫人见面就这么激动，难不成我还能长得像她某个故人，然后又摒弃了这样的想法，我与她无亲无故，说不定是认错人了。

伍芸打破沉寂，往外退下几步福了福：“夫人，近来睡眠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的？若有我回去调整了再给夫人送来。”

“哦哦，甚好，梦魇倒是不曾有了，你这方子倒是很不错的。”余氏笑容和蔼，对着伍芸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

待人应了，余氏示意旁人将椅子挪的离自己近点，伍芸起先不好意思，被余氏拉着手坐下了，伸出手腕来，让伍芸把了脉。

收了手后，伍芸起身：“回禀夫人，您的脉象沉稳绵长，想必是药效在您千金之躯上起到不错的作用，夫人好福气！”

余氏闻言轻轻掩面而笑，看向伍芸的眼神温柔欣慰：“你这小嘴尽会夸人，过来我再瞧瞧！”

伍芸任她拉过去身边，细细打量着，并不言语。

忽而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将拉过女孩的手放下了，余氏继续问道：“我见着你就觉得喜欢的紧，你告诉我，你是在哪个名医收下学的？”

“回夫人，奴婢自幼无父无母，万幸被一老郎中收养，这才习得些许皮毛而已，夫人莫要夸赞，奴婢现下写了药方，与上次略有不同。”

伍芸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受用的，毕竟辛苦没有白费，也算有了些许安身立命的本事，一边写着药方一边愉快的想着。

余氏神色带着些许悲悯，轻抿了口茶：“如此，也是个可怜孩子，这样，你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说，或是想要些别的什么？”

伍芸抬起头，笑着摇摇脑袋：“多谢夫人体恤，奴婢见夫人面善，心里甚是感动，能为夫人分忧便是我等最大的幸事了，夫人勿再勉强。”

余氏见人执拗不过，只好改口：“既然如此，你不喜金银，我在西南城角处有间独立小院，拨与你住如何？”

伍芸心下一惊，这算是一线城市房产吗，这个还是不错的，以后就算是在这城里有了自己落脚的地方，要是可以以后还能开个医馆呢！这样胡乱构想了一下，心中暗暗欣喜，伍芸便放下手里的药方，跪地做了大揖：“谢过夫人厚爱，若今后夫人有什么难处，只您开口，奴婢定义不容辞！”

余氏看着眼前的女孩，欣慰的笑了笑：“快快起来，不再推辞就成，刘妈妈你去将那处小院的房契与钥匙寻来！”

刘嬷嬷应声，不一会儿寻了来，一同交与伍芸手中，她睁着眼看着手上薄薄的纸张和钥匙，心里有万马奔腾，这个夫人这么厚道，真是遇到贵人了，能在这城里得一处自己的角落可太开心了，伍芸克制住内心的激动，便冷静的叩了头道谢。

余氏将女孩叫到身边，亲昵的问了几句话，末了，叫过丫鬟兰香给伍芸带路。

看人走远了，先是屏退了众人，独留下刘嬷嬷，余氏悄声道：“等回去嘱咐了，今日之事切忌声张，否则重罚不殆。”

刘嬷嬷应声，临走时却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夫人，老奴跟了您这么些年，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这般相似……”

余氏品茗的手僵了僵，虽垂着眼眸，声音却极冷：“刘妈妈你是我身边办事的老人了，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刘嬷嬷心下一紧，收了话：“是，夫人。”

才出了院落的转角处，伍芸喊住了兰香，掏出一瓶小药膏和一个小荷包，递到兰香手上，小声说：“好姐姐，这是给小姐敷脸的膏，麻烦您交给她，这是一点小心意，姐姐收下了，莫要推辞才好。”

兰香左右瞧了，才敢接过来收到怀中，笑了笑：“还是妹妹懂事，定不教你落了空。”

“那就有劳姐姐了。”伍芸提着药匣子福了福。

“哪里的话。”随后引导着人往院门走去。

回去的路上，伍芸不停的回想着，怕是被骗了不成？可是看着手中的房契，这着实不假，运气这么好，该是前日去观里许的愿灵了，找时间得去还个愿。

自从用了这膏药，慕容云初前面些天乐呵呵的，刚到月底这几日便被愁云笼罩，吉城县的大伯父一家来了信，要过来拜访，将表姐慕容巧和表弟慕容焕一并带了过来，吃住在府里，想想就不高兴，她在外祖家就曾见过这个表姐，一直不对付，现下只要一见面怕不是战鼓擂，气的她是茶饭不思好几日了。

慕容守义见妹妹整日愁容，嗤笑着问：“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了？”

少女撇撇嘴不说话，别过脸去无视他的关心，反正那个表姐每次都拉着他东拉西扯，说话没个完，哥哥还每次都耐心的问有所应，外人都以为人家才是兄妹，少女忿忿不平，对她那么周全作甚！

到了日子，一大早便被丫鬟婆子从被窝里拉了起来，说今天大伯父一家到了，要梳洗打扮一番，以示敬重，慕容云初扒拉着眼皮，嘟囔着嘴，不是说还要晚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难不成是我记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