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小心眼,云蓉忍不住失笑,脱口而出:“小醋包。”
秦砚忍住笑意,盯着她的眼睛,明知故问道:“阿蓉你说什么?”
他自然听见了,只不过想逗逗她。
云蓉把被子掀上来了一点,故作镇定道:“我说快睡觉吧。”
为了防止他继续问下去,她干脆捂住了他的嘴,一不小心打了个哈欠。
秦砚知道她这回是真困了,也没有再同她吵下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温声道:“阿蓉晚安。”
“晚安。”
云蓉依偎在他的胸膛,秦砚的下巴抵在她头发上。男人身上暖呼呼的,她一下就有了睡意。
确认云蓉睡了过去,秦砚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没一丝睡意,总感觉忘了什么。哦,他好像忘记把这两个小家伙赶下去了。
但煤球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
煤球伤口裂开云蓉肯定会担心,还会找原因。这样他偷偷赶它们下床的事,她肯定会猜到。
算了,让它们睡床吧,可他又不想让它们打扰他们。
算了算了,他毕竟是它们名义上的爹爹,尽管并不是他愿意的,但奈不住云蓉喜欢。
他对雪球和煤球说不上喜欢,因为它们抢了云蓉对他的喜爱。但也没有太讨厌,毕竟云蓉喜欢。更多的是嫉妒,嫉妒她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东西上。
他想要云蓉只属于他一人,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分开他们,哪怕一秒也不可以。
想到这,一个邪恶的想法蓦地冒了出来,倘若要是他也受伤啊,阿蓉是不是就会担心他了。
秦砚闭上眼尝试转移注意力,心中那个跃跃欲试的想法却越发强烈。
云蓉知道自己又入梦了,自从落水那次昏迷后她再也没有梦到过任何关于秦砚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她快要及笄的时候。
这个梦接着上次的延续下去。
与往常不同的是,她这回的视角是秦砚的,她还是以魂魄的形态站在一旁,不过这一回她可以动了。
此时距离云蓉及笄还有大半个月,“她”每天吃吃喝喝玩玩,而秦砚却格外焦虑,吃不好睡不好。
少年神情严肃端坐在书桌前,眉眼间隐隐透着烦躁,漆黑的眸子望着窗外出神。
他想不出送什么,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又觉得不够特别,又怕她不喜欢。
再怎么果断的人,在面对心上人还是会慌慌张张,胡乱担忧。
这天“她”来找他出去玩,结果被下人告知他离府了。
云蓉看了看在府中的秦砚,哪里离开了?好啊,原来他当时骗了她!
她凶巴巴瞪了一眼他,秦砚没有感觉,专心捏着笔画着。
云蓉走进一看,便发现他在画画,画的全是首饰的图纸。不用说就是准备打造好送给她的。
似乎是觉得不满意,秦砚蹙着眉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云蓉有些惋惜,想拿起那张纸,却扑了个空。她不解的望着秦砚,挺好看的呀,他为什么不满意?
转眼间,秦砚重新摊好一张纸,提笔重新开始,不过一会又揉皱了。他又开始重新画,结果还是被揉成一团。
云蓉支撑着下巴,在一旁盯着他,眼见桌子上的纸团都快堆成山了,他还是没有想出满意的。
她一脸诧异,在秦砚面前挥了挥手,他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他设计的这些她都挺喜欢的。
秦砚努力压抑着心中烦躁,不过片刻,眸光蓦地明亮了几分,画起了“她”。
云蓉就静静看着他画画,目光从纸上慢慢往上挪。映入眼帘的是男子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俊逸的侧脸,最终锁定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咽了咽口水。
她这回不用担心秦砚拿这个打趣她了,在梦中她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他动作缓慢一笔一划,极为认真。时间就这么飞速流逝直到停笔,他画的竟然是她上次舞剑的画面。
画中的女子琼花玉貌,眉黛青颦,亭亭玉立,那双细长的桃花眼格外勾人。
云蓉视线往下,她手中拿着的剑明显不是上次那把。这把比所有都要独特精致,她从未见过。
画中的一切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中走出来。
秦砚盯着这幅画扬唇一笑,满意的亲了亲画上女子的脸,随后把“她”收了起来。
重新拿过一张纸,把方才那把剑画了出来,这次把所有细节都画了出来。那把剑威风凛凛的同时又带着一丝俏丽,剑上细小的纹路隐隐能看出是龙纹。他又在细心的在旁边标注了一些文字。
云蓉一惊,他还真没骗她。他确实是很早就想捧她称帝了。
可他为什么会想到送她剑呢?
云蓉想了一下,她上次好像说过她喜欢剑来着。但是那些剑她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不是太过于重,就是她不喜欢。
所以他亲自设计一把独一无二的剑作为她的及笄礼。
这个礼物确实比任何都要独特。
“咚咚”敲门声响起,秦砚眼皮没抬一下,专注着手中的活,“进。”
得到准许陈兴才走了进来,声音平静,难掩一丝激动:“主子,那位铁匠终于同意了。”
秦砚“嗯”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图纸,示意他拿去。又吩咐了几句,陈兴便离去了。
也不怪陈兴那么激动,这位铁匠打造的东西无论怎样都不会坏,甚至不会损伤丝毫。不管时间如何变化,他造出来的东西依旧完好如初。
但这位铁匠脾气古怪,想要他同意很难。可只要有心,铁杵磨成针。他也是提前几个月开始,到现在才同意。
只要是在云蓉的事情上,秦砚便有数不尽的耐心。
他送阿蓉宝剑,一点是因为她提过。
还有一点是因为剑寓意着守护。
他选这个铁匠就是看中了他打造的东西金刚不坏。一把永远不会坏的剑,代表了他生生世世的陪伴与守护。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而守护则是最沉默的陪伴。
无论岁月变迁,亦或日夜更替,还是时代更迭,始终不变的是,他对她的情意永不消逝。
秦砚想出及笄礼后,还是整天忙的不见人影。
云蓉当时还觉得奇怪,如今视角一换,那些怪异顷刻间有了答案,他是去盯着铁匠给她打造东西去了。
他在她的事情上总是格外认真。
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及笄那天,宴会格外隆重。礼成送走宾客后,云蓉早就快累趴了。
秦砚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在女孩旁边坐下自然而然替她按摩着腰部缓解疲劳。
云蓉享受似的笑了笑,低头一看,他带来了一把剑还有她喜欢吃的点心。
秦砚一只手揉着她的腰,一只手捻起一块糕点喂她。
云蓉慢悠悠嚼着糕点,视线停留在那把剑上,明明知道是给她的,还是故意指了指问道:“这是?”
少年望向她的眸中满是宠溺,眼中泛着柔和的碎光,忍不住亲了下她的额头,“一岁一礼,一寸欢喜。良辰吉日时时有,锦瑟年华岁岁拥。阿蓉生辰快乐。”
秦砚神色凝重起来,把剑给她,声音温柔带着真诚:“无论日夜如何更替,亦或岁月变迁、时代更迭,我都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他说的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宛如羽毛轻轻挠在她心上,一点点传进她的耳中。
云蓉心猛地漏了一拍,一时之间忘了呼吸,二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撞,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就这样直勾勾闯入了她的眼中。
好一会云蓉才反应过来,手攀上他的脖颈,秦砚顺势把她抱得更紧了,手不断抚摸着女孩的脑袋。
云蓉抬头直视着他,语速缓慢,一字一句道:“阿砚,我很高兴。不是因为今日及笄,也不是因为任何别的,而是有你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谢谢你的陪伴,我爱你。”
有他在,她每天都能收到各种精心准备的礼物和惊喜。不需要过生辰,因为她的每一天都和生辰没什么区别。
少女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的激动与开心,一改十几年的称呼,她第一次唤他“阿砚”,亲昵又暧昧。
每一个字都精准敲进了少年心口,他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乱。
恍惚间,一个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与他的唇紧紧贴在一起。
秦砚眸色渐深,喉头悄悄滚动了一下,俯身扣住她的脑袋,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温柔又克制。
二人沉沦在这个漫长的热吻中。
一吻结束,云蓉缓过来抽出那把剑。长剑出鞘,杀意汹涌而出。她随手舞了个剑花,剑光闪烁,璀璨夺目。
云蓉身子微微一转朝旁边的桌子劈去,一道刺眼的光芒划过,竟然毫不费力就劈开了。不知用了什么材料,锋利无比的同时竟然特别轻盈,就算一直握着也不会累。
那把剑带着刺骨的寒意,无形之中震慑他人,但又带点独属于姑娘家的俏丽。从上而下散发出的王者之气,竟莫名与她相配,可谓是人剑合一,量身打造。
突然意识到把桌子劈坏的云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秦砚勾了下她的手指,认真夸道:“阿蓉真厉害。”
见他这样云蓉笑了一下,随口问道:“它有名字吗?”
秦砚牵过她的手,回道:“铃铛。”
云蓉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铃铛。”
她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了。永恒不变的爱,和他专一的承诺。
——以及幸福归来。
他每次送的礼物,她都很喜欢。
云蓉望向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这一刻,幸福已经被她牢牢抓住。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听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的记忆一点点回拢。
不对,那秦砚送给她的剑呢?为什么她重生两个月了,那把剑就像凭空消失了。
想到这,云蓉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睁开了双眼,朝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亮了。
秦砚此刻注意力都在调皮的小猫和小狗上,丝毫没发觉身边人醒了。
他挨个在雪球和煤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冷冷警告道:“要是吵醒她,你们今日都不准吃饭,也不准到床上来睡。”
云蓉听到这话笑了出来,坐起身摸了摸它们的头,“阿砚你好凶啊。”
秦砚想说什么,随即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怔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试探性问道:“阿蓉你刚刚喊我什么?”
云蓉笑盈盈重复道:“阿砚。”
秦砚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心中高兴不起来,语气委婉:“阿蓉全想起来了吗?”
她恢复记忆,他是高兴的,可…
害怕更多,要是被她知道他骗了她。
秦砚不敢再想下去。
云蓉摇了摇头,疑惑道:“你不高兴吗?”她接着说:“我只有及笄的记忆,其他的还没有想起来。”
见他做贼心虚的模样,云蓉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语气不自觉加重:“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听到她只恢复到了及笄那天的记忆,悄悄松了一口气。秦砚捏了下她的脸,胡诌道:“怎么可能,我是高兴傻了。”
云蓉紧紧盯着他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任何撒谎的痕迹。
他脸上没有一丝破绽,甚至看不出别的情绪。难道真的高兴傻了?
云蓉想到那把剑收回思绪,直截了当的问:“铃铛呢?”
这个问题让秦砚心口一滞,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悲痛,又很快恢复。
一脸淡定的将问题抛回给她:“我不知道,是不是阿蓉自己弄丢了?”
云蓉怎么可能信,她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把他送的东西弄丢。
他的心口隐隐作痛,上一世不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情绪面临失控边缘。每次一遇到云蓉的事,他就没了镇定。
他不能让她看出来什么。
秦砚立即起身下了床,扔下一句话走了出去,“阿蓉我出去一下。”
秦砚面色愈发惨白,四肢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到后面没了一丝力气僵在原地,心痛得喘不过气。
他送她宝剑,教她练习剑术,是想让她危急时刻自保。却不想成了她自刎的工具。
“铃铛”是他想了很久送她的及笄礼,如今却成了他永远的心结。
他送她“铃铛”,是想守护她,可最后她却用它结束了她的一生。
秦砚眼眶一紧,正准备往前走时,背后有人抱住了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失控的情绪从而得到缓和。
想拉开她的手又放弃了,云蓉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再离开。
云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追上他,他为什么走那么快。
见他这样,声音夹杂着委屈:“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追不上你了。”
见秦砚没有转身看她一下,云蓉更委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云蓉刚松开手,想往前去看他,结果秦砚毫不留情走了。她想追上去,结果秦砚开口阻止:“阿蓉你先回去。”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哭了。
云蓉懒得听,追了上去,可他就是越走越快,永远和她保持一小段距离。
微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云蓉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她出来的急连外衣都没披,他也没有披。
天旋地转间,等她反应过来时,秦砚已经稳稳抱起她往房中走去。
云蓉挣扎个不停,一想到他刚刚不理她,她心里就好难过。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
秦砚将她放在床上,拿起一旁的衣物,伺候她穿好衣服便准备离开。
云蓉连忙拉着他,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说了出来:“我其实不是病死的对不对?”
秦砚身子蓦地踉跄一下,眉头拧紧,薄唇颤抖了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此刻他整个人凄凉又孤寂,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最深处的脆弱。
又控制不住自责起来,他讨厌他自己。如果他能看好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是他的错,是他的疏忽……
云蓉明显能察觉出他现在十分不对劲,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抚,语调犹豫:“我的死因是不是……”与那把剑有关
秦砚垂下眼帘,艰难的扯了扯唇打断她的话:“阿蓉别问了。”
说完这句话,眼里的光黯淡下去,脊背弯了下去,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坐在床榻不敢看她。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直面她的死亡,也无法放下过去。
有时候她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一下就能猜到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