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简单,秦爱伦跟木慧慧是一伙的,联手摆了蒋向东一道。
乔若听卢阿姨说了,感觉应该还有些隐情:秦爱伦捎上了权静静,言语间明显有很大的轻蔑和不满,如果只是蒋向东嘴欠,只摁着他讥讽就是了。
蒋老太太这会儿在想的,跟乔若大同小异。
秦爱伦有一定的涵养,听了刺心的话,找机会让蒋向东难堪一下不新鲜,却不至于雇人做破坏婚姻的事。
老太太想把权静静叫到面前,问问她是不是做了缺弦儿的事,彻底惹恼了秦爱伦。
正是这时候,贝之安进门来,说:“我起床后一直在院子里照顾盆景,捎带着听那边的墙根了。”
老太太笑了,招手让人到跟前坐下,“到底怎么回事?”
“权……太太把秦爱伦一家都惹火了。”贝之安娓娓讲述起来。
老太太这才知晓原委:
秦爱伦有倔强任性的一面,喜欢蒋奕是家里早就知道的事,她父母不抱什么希望,而且对权静静有些成见,但拗不过她。
这次秦爱伦来锦市,是权静静邀请的,言之凿凿地说只要能哄得老太太开心,跟蒋奕的事就成了一半。
平心而论,权静静这么考虑也算正常:老太太喜欢乔若,蒋奕就大事小情地帮衬,是大家都看到的。
秦爱伦败兴离开蒋家后,对蒋向东那些话的确很生气,但起初想的也只是等个机会,让自己父母难为他一把。
对她来说,正事是找到、见到蒋奕,为此去过驾校打听他的去向。但驾校的人不肯告知,只说不方便透露具体地址。
秦爱伦没辙,只好一面住在旅馆着手工作调动的事,一面耐着性子等蒋奕回到本市,期间不惜主动与权静静联系,为的是蒋奕到家时即刻被告知。
就那么几天的光景,权静静又出幺蛾子了:
秦爱伦在蒋奕那边的待遇,是连名字都可能没印象,但她本身条件很不错,真心喜欢她的人不少,其中一个就在锦市。
那个年轻人得知秦爱伦到来,却找不到人,几经周折,联系上了权静静,请她告知秦爱伦的落脚处,更求她做月老,牵线搭桥。
权静静跟这人见面后,得知对方有能力给人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提起小儿子蒋静阳,说他很需要这样一份工作。
年轻人闻音知雅,请她务必尽力撮合他和秦爱伦,能帮蒋家的都会不遗余力。
权静静倒摆出了正儿八经说媒的架势:先提供了秦爱伦目前的住址,随后打电话到秦家,说了一车那年轻人的好话。
只是,同样的事,换了不同的立场、观感,结果也就迥异。
本就反感她的秦太太生气了:权静静这是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当什么了?前脚撺掇着住进蒋家,后脚又介绍别人,有这么个熟人在锦市,恐怕要不了多久,女儿就会因私生活不检点出名。
秦太太倒是没对权静静发作,而是转头联系秦爱伦,说权静静就是个拉皮条的,勒令女儿赶紧回家,捎带着说了权静静年轻时候矫情的德行,以及与蒋向东那些见不得光的破事儿。
秦爱伦火冒三丈,加上一天几次到旅馆找她的年轻人,让她觉得被严重骚扰了,而权静静整个儿把自己当猴儿耍。
于是,秦爱伦认真翻了翻权静静的老黄历,转头请有些交情的木慧慧来锦市帮忙。
木慧慧最早是话剧团的。
话剧团里也需要形象一般、肯长期做配角的人,木慧慧正是这种情况,演技很不错。
然后,有了木慧慧主动邀约蒋向东,蒋向东起心要把人拿下的闹剧。
两人约会期间,秦爱伦连续两次通知权静静。
权静静也连续两次火急火燎赶过去,以为能现场捉/奸,事实却是木慧慧看不上蒋向东,他“意图出轨”的说法便是因此而来。
权静静见到木慧慧,浑似看到丑了一大截的年轻时候的自己,感觉自己被蒋向东严重羞辱了——出轨也行,起码得找个跟她旗鼓相当的吧?这算是什么荒谬的事?
事发这一天,她从半夜就开始跟蒋向东吵,流出来的每一滴眼泪,都是真心的,奈何蒋向东只觉得她矫情。
吵到八点多,地方从室内转到室外,嗓门随着火气飙升,成功地让近邻听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听完,面容有一刻鼓成了包子脸,“活该。”
贝之安深以为然,真不知道权静静是怎么想的:秦爱伦那种人,心高气傲是必然的,就算有情圣喜欢上她,也得缓一段日子再撮合,这么急赶急的,搁谁不多想、不上火?
“秦爱伦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收心了。”老太太转为笑眯眯,“那孩子肯定会想,她父母跟蒋家这两口子有交情,落到蒋奕眼里,一准儿打心底看不起——她这会儿啊,觉得这两口子还不如垃圾。”
贝之安由衷点头。
那么糟糕的夫妻俩,秦爱伦也来往甚至尊敬过,如今则被愚弄了,全是没办法抹去的事实,想起来恐怕都自觉难堪,再加上老太太绝对不会支持她,自知没可能如愿了,心里再不好受,也摆出个决然利落的姿态,不至于让自己乃至父母都被瞧不起。
没过多久,贝之安抽空到隔壁,跟乔若说了说这件事。
妹妹之桃的人生,因乔若而逆转,前景不知多喜人,想不到报答的方式,大事小情的及时告知总能做到。
乔若释然,转念就撇下这事儿。
贝之安没久留,离开时说:“还得跟街坊四邻细说一下。这是奶奶的意思,省得听风就是雨的误会蒋先生。”
是丢人,但混蛋儿子儿媳跟宝贝孙子比起来,老太太要维护后者的声誉。
乔若笑着送她到大门前。
下午,蒋奕从驾校回来了。引进设备的事的确有,只不过设备是从南方购入,校方早就知道,还愿意给他打掩护。
上午的闹剧他听说了,想到蒋向东跟权静静得内讧一段时间,也就不找补蒋向东满嘴跑火车那一茬了。
他唤上乔若,分别开车去家电专营店。
姚家华之前回来,协助的是乔若和他两方。
店面在百货大楼附近,下车后,乔若走进门之前,便意外扬眉。
走进去,她大致估算一下,应该有两百多平米,电视、录放机、冰箱、热水器再到小家电分门别类,井井有条地陈列其间,提供的选择很多。
乔若来回转了两圈,一台录音机也没看到,不免说:“录音机也属于家电吧?”
“你那边要长期销售,这儿就没必要了。”蒋奕递给她一张名片,“愿意的话,你们帮忙宣传一下,这儿也会长期给你们打口头广告。”
乔若从善如流,“回头就让仨小妞儿弄名片。”
“多印一些,赶对了时候,一天就能发出去不少。”
“明白。哪天开张?”
“一两天吧,店长自个儿定。”
乔若笑了一阵。两个人看一看也就算了,离开后各有去处。
陆一鸣有事找蒋奕商量,乔若则去了青之月那边。
是相对清闲的时段,但能腾出时间说话的只有贝之桃,她坐到车子的副驾座,“姐姐,有什么指示?”
“鬼丫头。”乔若笑容可掬,“来提醒你,抓紧添个呼机。对了,手里的钱够不够用?千万跟我说实话。”
“店面只是装修,添置一些必需品,不是像你建个全新的房子,而且还是均摊,我怎么可能缺钱呢?”
“我没算过细账。”乔若把蒋奕那边店长的名片递过去,说了原委,“印的名片上谁是店主,你们商量。我刚才只是在想,有个什么事儿当下找你,总得跑一趟,你该有个固定的联系号码。”
贝之桃释然,“嗯!明天我就去买呼机。再有,我们三个正商量着,过一阵在店里装一部电话。”
乔若第一反应是:“个体安装电话,得四千块呢。”
贝之桃哈一声笑出来。自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她就不再是开朗爱笑的做派,可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总少不了由衷发笑的时候。
她忍不住揽住乔若的手臂,“一个人一千三百多,我们负担得起,而且销货情况这么好,一半个月就盘账分红一次,过几天就能把这段时间一半的纯利润给你,不要担心我们手里的钱少。”
薛青、胡建月都正经找乔若谈过分成的事,宗旨是乔若拿大头,全被一口否了。同样的,要是要求她少拿分成,她也绝不同意。
第一笔买卖,相互之间的诚意最重要,哪怕只是口头议定,也决不能反悔。
当然她明白,那两只完全出于好意,先前并不知道利润那么大,才想要她多赚些。
乔若笑着,“我觉得通讯工具贵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抵触的日子长着呢,你得习惯。”
这是前世今生引发的消费冲突,一遇到通讯工具的事,她心里其实就没好话:一部破电话,一个破手机,哪里就值那么多钱了?纵然知晓导致现下消费畸形的诸多因素,也会下意识地觉得不值,只恨自己没能力改变。
贝之桃笑着蹭了蹭乔若肩头。
乔若从储物匣里拿出两块巧克力,和她一起吃,“适应么?会不会很累?”
“不会,每天都很充实,学到了很多跟人打交道、推销商品的技巧。”
乔若点点头,“起初一段先这样,稳定下来之后,还是得雇人,店里你们轮班看着就行。你们得学会用电脑,我还希望你拿到驾照。”
“好啊,”贝之桃笑逐颜开,“会不会给我开驾驶课的小灶?”
“这还用说?”乔若说,“不过不着急,到明年再落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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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翻篇儿了,蒋向东和权静静还没闹完。
又怎么可能闹完?越是谁都有错的情况,这架越难有结束的时候。
权静静联系了两个儿子,要他们回来,跟自己搬到权家。
蒋静轩知道父母吵架,本以为跟以前一样,翻翻陈芝麻烂谷子也就过去了,经验告诉他别掺和,越劝他们越来劲。
他今年做生意不怎么顺,但每天都没闲着,这一阵跟合伙的朋友又当小老板又做职员,要四处跑业务。早上他七点多就出门了,回电话时听到母亲哭诉,头疼死了,却不能不管。
蒋静阳看起来比蒋静轩还忙,三天两头不着家,但你要问他到底在忙什么,他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
兄弟两个一前一后进了家门,蒋静轩是打面的回来,蒋静阳则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辆摩托车,开着回来的。
看到父母的样子,两人都愣了愣。
最注重保养仪容的权静静,这会儿披头散发,脸有些浮肿,眼睛要哭成桃子了,许是没上妆修饰的缘故,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蒋向东一身西装皱巴巴的,非但不能掩饰,还突出了他有些发福的身材,这会儿叉着腰瞪着权静静,满腔怒火的企鹅似的。
权静静看到儿子,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舅舅那边,有什么全带上,再不回来了。”
蒋静阳是小儿子,在母亲的宠溺下长到现在,在家里最听她的话,闻言立刻就要上楼,见蒋静轩不动,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什么意思。
蒋静轩扔下公事包,扯松领带,坐到沙发上,“先冷静一下。我早就跟朋友租好房子了,一两天搬走。两头都不受待见,何苦来的?说说吧,你们这是为什么?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说不开的事儿?”
“他出去找女人!”权静静语气恶劣,眼神怨毒地望向蒋向东,“找的人但凡有拿得出手的地儿也算了,可他偏偏找了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这不是侮辱我么?”
蒋静轩语凝。
蒋静阳有点儿懵,理解不了老妈的逻辑。
蒋向东哼笑,自是打死不认,“少胡说八道,她打的是做生意的幌子,这一阵也一直在谈怎么合作。我怎么可能知道她跟秦爱伦是一伙儿的?我没看出她不是生意人是我不对,可总比你拉皮条强!”
拉皮条?兄弟两个都懵了。
夫妻两个你来我往地挖苦、指责了好一阵子,兄弟两个总算梳理清楚了整件事。
蒋静轩闭了闭眼,十指没入发间,烦躁地捋着头发。
蒋静阳翻来覆去琢磨,也不知道父母之间谁更缺理。
他是听母亲话的儿子,但也是成年人了,觉得不管怎么着,想给他找工作,也得先问问他的意见,而他根本不想做工薪阶层。
其次,他也不想长辈干涉他的婚恋,母亲掺和别人这种事干嘛?尤其秦爱伦看上的是蒋奕——该做的应该是处处拆台,最不济也不应该搭理那女的才对。
至于父亲……蒋静阳要无语死了。是不是生意人,看出来有多难?恐怕打一开始,父亲就没打什么好主意,这下好了,被个丫头片子耍了。丢死个人,这大半辈子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那女的要是同意,你恐怕早就颠儿颠儿地跟人偷情鬼混到一块儿去了吧?”权静静的控诉还没完,“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都能把你哄得五迷三道,换个稍微像样的,是不是一招手,你就立马跟人远走高飞?”
“给我闭嘴!”毕竟在儿子面前,蒋向东怎么样都想维持父亲的形象。
权静静冷笑,“真怕孩子听这些,你别干见不得人的事儿啊。早就想在外面找一个了吧?年轻漂亮的看不上你,你干脆就找那种货色侮辱我……”
蒋向东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直跳,却是忽地一声冷笑,“侮辱你算个屁?比你出色八百倍的人,我不也为了你,对人一通坑蒙拐骗哄?要是没你,她怎么会跟我离婚?我爸妈恨不得把她供起来,要是有亲闺女,都不会比对她更好。我是该后悔,只不过得从根儿上开始后悔。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这辈子就完了!”
他没办法阻止权静静说话,索性破罐儿破摔。她不想给他脸,那大家就都别要脸了。
一番话落地,室内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这种言语,对权静静的杀伤力无力是巨大的,她苍白着脸,愣怔地望着蒋向东。
蒋静轩和蒋静阳石化了一般。
有一说一,蒋静轩偶尔会做踩线的事儿,暧昧对象也不少,但基本的道德观、羞耻心是具备的。
他自负又自卑的一面,正源于父母当年上不得台面的事。以前总是能够安慰自己:那是时代导致的,父母之间的爱情是真挚的,宁可舍命也割舍不下对方,这才对父亲的原配及至蒋奕,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父亲曾经到底对蒋奕做过怎样不仁的事,他从不敢深究,愿意相信母亲给的理由:父亲只是在最无奈的情形下做了选择,要蒋奕为家庭做出牺牲。
谎话对人说久了,自己都会渐渐认定那是事实,而长期对自己粉饰太平、自我欺骗的年月久了,犹如长期催眠,早已深信不疑。
毕竟,那是自己打心底愿意相信的。况且,外人只要跟他没深仇大恨,都不会跟他掰扯父辈之间的丑事,每每谈及长辈,都只表达恰到好处的尊敬。至于老太太,不可能当面跟他和弟弟说出伤人的话。
而在今天,在此刻,父亲的一番话,让他不得不从自我催眠中醒来。
蒋静阳那边,来往的人比较杂,跟他有矛盾的不少,直接或隐晦地说过他和哥哥是私生子。为这个,他已打过好几次架,恨那些人的程度,与对蒋奕有得一比。
父母的婚姻,他从小到大都坚信母亲的说法:是双方家庭棒打鸳鸯,是蒋奕的母亲凭着太好的出身、施加给父亲的压力,才导致父母长达数年的不得已。
而父亲的这一番话,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些事。
母亲未婚生下哥哥,又在父亲与蒋奕母亲婚姻期间生下了他。
他们明知故犯地成就了未婚先孕、插足别人婚姻、背叛自己的婚姻那些事。
蒋静阳觉得头都要被那些事砸的发晕了。
是啊,蒋奕的年龄,在哥哥和自己之间;奶奶一再明打明地给他脸色,虽没说难听的,却坚决地要父母带着他和哥哥尽快搬走……
在别人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把他当茶余饭后的笑料?有没有觉得,他一言一行都无比可笑?
他觉得自己像是忽然被抽走了脊梁,凭着本能,挪步到哥哥旁边,跌坐到沙发上。
静默被打破,权静静像是魂魄回到了身体,咬着牙发狠片刻,“终于说实话了,啊?你早干嘛去了?窝囊废!要是早说,我会跟你这么个东西浪费这么多年?!离婚!离完婚再算以前的账!”说着起身,脚步凌乱地去往卧室,“静轩、静阳,我们走!”
没人应声。
权静静带着不自知的恐惧,转头望向两个儿子。
“我……”蒋静轩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我说了,有住的地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们离不离婚,我们已经没必要选择跟谁过,两头都会孝敬。不过,你们还是再冷静一下。我还得跑业务,今天起就不回来住了。”说完拿上公事包,带着满身萧索出门去。
蒋静阳一声不吭。
他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种情况的父母,离不离的有什么意义?不离是笑话,离了或许是更大的笑话。
“静阳,去,收拾东西。”权静静早就不能左右长子了,但小儿子还是很依赖她的。
蒋静阳不看她,只是抱怨:“你们俩这会儿后悔了,早干嘛去了?铁了心在一起也行,管着自个儿不生孩子都办不到?现在,我跟哥哥是什么?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自私,一辈子都只考虑自个儿或你们俩那点儿破事儿?有没有想过,我们哥儿俩以后在蒋奕跟前儿,还抬得起头来么?”
他这些话,自己最在意的是末一句说的事情。
他最难接受的,就是在蒋奕面前没面子甚至没尊严可言。
但打击到他父母的,却是他其他的话。
小儿子就差直说了:你们可以鬼混,可以偷情,但管住下半身、不搞出孩子来行不行?
蒋向东面如土色,欲言又止。这是他再怎样也没脸反诘的话题。
权静静身形晃了晃,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地板上,几息的工夫后,嚎啕大哭。
蒋静阳看了母亲一会儿,忽地起身,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冲出门去,用最快的速度发动摩托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蒋向东也想甩手走人,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摇着头去了书房,摔上门。
都不用蒋奕出手,他这个四口之家就已分崩离析。
到底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跟权静静到了这地步?
明明那么多年间,都坚信她是自己哪怕对别人背叛、不仁也值得的真爱。
这一天,他们却都现出了最丑陋的面目,口口声声说了那些最戳对方痛处的话。
难道婚姻必须建立在常人眼中正确的基础上?如果根基是世俗中的错误,就迟早会受到惩罚,感情和生活都会毁于一旦?
又一次的不自主地拷问灵魂,他也又一次地拒绝被拷问,极力转移注意力到别的事情上。
离婚,只不过是权静静吓唬他罢了。
她父母也罢了,只要她能给实惠,偷摸生孩子的事儿都能帮到底,现在年岁大了,说话已经没有分量。她的兄弟却不怎么认可她和她的家庭,之前住的那一段,态度就越来越差,要不然,静轩也不会说出两头都不受待见的话。
没有儿子撑腰,权静静还是得跟他过下去。
他当然不会傻到反过来吵着离婚。就算烦她的地儿越来越多,可毕竟共同生活多年,不吵不闹的时候,她能打理好衣食起居,让他和孩子过得还算舒坦。
熬过这一阵,他能继续赚钱就会好起来,她那些抱怨眼泪,用一件首饰、一款名表就能抵消。
也不是全无所觉,她最想要的是富足的生活,非常实际,他如今受不了的,主要是她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自然而然地改变、面对。
不论男女,从容优雅地老去,都是可敬的,她却偏偏不肯,好像她是千年老妖精,岁月对她没影响似的——完全不知道谁给她这么幼稚可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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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乌烟瘴气的时候,廖春华和薛盼正对峙着。
“已经到这地步了,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他不可能不管你,多的是收拾乔若的法子!”廖春华说。
“我爸正忙着照顾他媳妇儿和小儿子呢。”薛盼没好气,“他二婚那个人,今年三十五,高龄产妇,他打一开始就紧张兮兮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不然我早求他回来了。”
挺打击自个儿老妈的,可他要是不照实说,又能怎么办?
“三十多岁的女的?”廖春华的思维跳跃到前夫身上,“他怎么找了个年纪不上不下的?以前跟他有一腿那个……”
薛盼险些就笑了,“这个是相亲认识的,您说的有一腿的那个,真是误会,人家在老家有对象,您跟我爸闹离婚那年结的婚。”
“胡说八道!我看到过好几次,你爸跟那个骚狐狸说说笑笑……”
“妈!”薛盼皱眉黑脸,“这会儿是说那些的时候?您这么厉害,怎么就让乔若那个女魔头拿住了把柄?”
廖春华闷了会儿,说:“不能把厂子给薛青!要转手也得转到我名下!”
薛盼想黑脸砸东西撒气,但那又有什么用?
他实在是懒得重复车轱辘话了,回了房间一趟,把几张照片轻轻放到廖春华面前。
那是乔若最早摔给廖春华的照片里面的几张。
廖春华一看就受刺激了,险些跳起来,初刻望着薛盼的眼神,透着凶光。
“这是您落在人手里的把柄,说破嘴也没法儿解释清楚的把柄!”薛盼骤然拔高声音,瞧着她的眼神亦是不善,“一天天的跟我叨叨叨,有胆子去跟乔若这样儿啊,谁跟您亲您就往死里磋磨是吧?我是欠了您多少辈子,现在您要跟我这么作妖?!我是只因为我自个儿离婚么?!别做梦了,我就这样儿了,干不过乔若,别再做我能收拾她的梦了行不行!?”
廖春华被一席话砸得毫无反击之力。
呆愣片刻,嚎啕大哭。
权静静的嚎啕大哭,出于自身多年故意养成矜持优雅范儿,声音再大也不至于令人抓狂。
廖春华就不一样了,她这一哭,简直是惊天动地的噪音。
薛盼听不了却躲得起。迅速归拢了新旧几份离婚协议,还有最新打印出来的材料,一并放进黑皮包,气冲冲告知廖春华:
“我现在去签离婚协议,明天就去领离婚证,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小青跟您到底有什么区别?厂子给她怎么就跟要了您的命似的?不可理喻!
“晚上我不回家睡,也别再给我张罗相亲对象了,小月根本不当回事儿,还唱那种戏干嘛?
“打一开始您就没安好心吧?净给我出馊主意。把我坑得想死,您心里特舒坦是吧?
“我回来要是再见到相亲的女的,直接把人揍出去,要不然就跟您各住各的,不信就试试!”
廖春华的哭声止住,不是哭不下去了,而是肉疼亦被打击之下,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薛盼步履匆匆地赶到本属于自己的家,去见乔若。
他隔一两天就来一趟,是为求着乔若正式同意离婚,也是想遇见胡建月。倒霉的是,不管他什么时候过来,他心心念念的小月都不在。
不论如何,把这破婚离掉,小月就不会再说他什么出轨、不道德、没做人的底线甚至该蹲监狱才好的话。
他怎么就该蹲监狱了?耿大军那件事情里,他只是表面上默许了母亲虚张声势的话,但怎么可能让母亲的话成真呢?只是想给她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想让她乖乖的,没料到那么严重的后续罢了。
她却真记恨上了,任他怎么解释都不愿意相信,愁死个人。
只是,到底有过那么深的感情基础,是彼此的初恋,瞧着他为了她,不惜付出那么大的财富代价离婚,怎么都会心软。
最起码,会搬出有女魔头镇宅的鬼地方,给他无所顾忌地重新追求她的环境。
为了离婚,他连自个儿老妈都训了一通,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再怎么着,今儿也得谈妥,明儿就得扯到离婚证,不然,真得找个人玩儿命了。
还挺巧的,薛盼刚走进庭院,乔若也回来了。
乔若停好车,挎着手袋下车,似笑非笑地瞧着薛盼,“这么闲,没去相亲?”
薛盼嘴角抽了抽,勉力扯出一抹笑,“相亲是我妈安排的,没办法。我来找你,为的还是离婚的事儿。”
乔若晃一下车匙,看出也感觉到他的决心,“想好了?”
“当然!”
“是真的也行,协议需要人见证、公证,同意?”
“同意!”
乔若睨着他,“你要知道,这会儿开始,说的每个字都要负法律责任,如果有胆子颠三倒四,那你就不用走着出这道门了,我们这婚,也真不用离了。”
“不可能的,我真是诚心诚意来离婚的!”薛盼恨不得指天发誓,另一面他其实挺不理解的:她怎么总像是离了也成不离更好的意思?要不是被她打得住院,又一再被敲竹杠,他真会怀疑,她对自己一往情深,只是表露的方式不同寻常罢了。
乔若打个手势,和他一前一后到了客厅,她才接上先前的话题:“到底做二婚女还是寡妇,我真的不介意,希望你了解这一点。”语毕,冷飕飕的视线,小刀子一般,在他面上逡巡。
春节快乐!
祝新一年里的宝宝们
事事顺遂,无忧无虑,
福气满满,有钱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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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