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 第17章 第十七章

“退婚？”

萧姝和实在诧异，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夏禅及时遮掩住了，没让旁人察觉不对。

退亲是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对男女双方的名节都不好，尤其还是女方主动上门退亲。在京都，若是哪家子女退亲，势必会闹出不少风言风语。

萧姝和很确定，在前世并没有听说过哪家被退了亲。又或许是，当时的她在党争中分身乏术，不曾关注过这等小事。

一连串行礼问安的声音响起，萧姝和只好放弃追问，面带微笑的让众人免礼，与之客套几句。

沈箬仗着自己是萧姝和嫡亲的表妹，越过众人走来，亲昵的要去挽她的手：“表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萧姝和微微抬手去摸发髻间的簪子，避开了沈箬挽过来的手，神色淡淡的说：“有事，故此来迟。”

她也是许久没见过沈箬这般小女儿的撒娇作态了，坦白说她并不喜欢她的亲昵，甚至是厌烦，尤其是在她每一次借母后的手，抢走她喜欢的东西时。

沈箬没能挽住她的手，眼睛却跟她的动作在她发髻间的扫视了一圈，见不过是些普通的玉石簪子，雕刻的纹样也不甚精巧，暗自撇了撇嘴，又软着声音冲她撒娇：“什么事情竟比我还重要？我听闻要来见表姐，可是早早催着娘亲进宫，结果却苦等表姐许久，表姐可要好好的补偿我。”

萧姝和不好表现出厌烦之色，只好随口敷衍两句：“嗯知道了，今日贵女们都在，你莫耍要小性子。”

说罢，她又去看殿中其他贵女，扬声招呼：“此间离午宴还有些时辰，母后担心诸位觉得久坐无趣，又觉御花园花开正好，与诸位贵女很配，特让我请诸位前去赏景簪花。”

其余贵女无有不从的，皆是欣然前往。

“殿下相邀，自是要去的。”

“向来听闻御花园的花开的极美极艳，必要亲自一观。”

“既是娘娘的提议，我们自是要去欣赏一番，方不负娘娘美意。”

……

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明里暗里的捧着沈皇后与萧姝和，倒也十分热闹。

崔宜妍在其他几位贵女的簇拥下走过去，对着萧姝和福了福身子，面带笑容的问：“殿下安，今日怎么未见贵妃娘娘？宜妍许久未见姑母，甚是想念。”

萧姝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略略抬手示意她免礼：“你竟不知？昨日晚膳后，贵妃娘娘忽发恶疾，腹痛不止，母后遣了两位太医去颐华宫，听说是折腾了一宿方才歇下，蒋太医这会儿还在颐华宫照看呢。”

“今日，贵妃娘娘怕是无法出席了。”

“你若是想见贵妃娘娘，不该来凤仪宫，而是去颐华宫。”

崔宜妍表情一僵，交叠在一起的手攸然攥紧，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浅淡的笑容：“是宜妍思虑不周了，只是思妍是随祖母、母亲入宫赴宴的，按理必是要来拜见皇后娘娘的，若先去拜见姑母，不合礼制。”

“呵。”

沈箬发出一声嗤笑，眼中略带不屑。

萧姝和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箬，明明面上是带着笑的，沈箬却无端嗅到了一丝冷意，不由收敛了几分骄纵与傲气。

“你已拜见过母后了，若想去见崔贵妃，可随意。”

不等她回答，萧姝和又看向众人，招呼道：“御花园景色正好，大家就不要在这儿消磨时间了，不若去赏景簪花，便是作画写诗也可，需要什么尽可吩咐这些太监宫女们。”

贵女们纷纷应下，在太监宫女的陪同下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沈箬想同萧姝和一道过去，又是撒娇着贴过去：“表姐，我同你一起。”

萧姝和神色冷了两分，借着整理袖子的动作，止住了沈箬的靠近。她是知晓沈箬的性格的，被沈皇后与承恩侯夫人宠坏了，想要什么便要什么，有些小心思却不算太坏，总是喜欢对着人撒娇，却也是好糊弄的很。

萧姝和有些不喜这些亲昵，只好按着不耐哄她两句：“我还要安排些事，你先过去，刚好也替我招待一下她们。”

沈箬只好应下：“好吧，那我先过去了。”

殿中的贵女们都随着小太监宫女们前往了御花园，崔宜妍是被相熟的闺中密友一同拉过去的。她只觉得面上无光，尤其是在对上沈箬看过来略含嘲讽的眼神时，不由暗自埋怨起萧姝和。

坐在窗边的何唯安没动，独自喝茶看着窗外。

萧姝和看过去，问夏禅：“你刚才说她是回京退婚，是退的哪家的亲？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何唯安的年纪与萧姝和相仿，在南朝，已经算年龄偏大了，其他差不多年纪的贵女都早早定下婚事，已经出嫁为他人妇了，只有极心疼女儿的人家才会多留女儿两年，但也不会超过十八岁。

萧姝和并不意味何唯安身上有婚约，只是好奇订的是哪家，她竟从未听过风声。

夏禅小声回道：“是谢祭酒的孙子，名谢清，在家中排行第三。前两日何小姐回京后，独自去谢府提出了解除婚约的事，谢清游学未归，谢祭酒代为应下了。两家的婚约，是十几年前的旧事，老忠勇侯与谢祭酒定下的，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解除婚约也不过是交换了信物，毁了婚书罢了。”

谢清此人萧姝和是知道的，他是京都有名的神童，十五岁便取得了举人的功名，谢祭酒为压他心性，并未允他参加第二年的春闱，而是离家远赴庐白鹿书院念书，不过一年多便辞别山长，只带着小厮去游学，至今已是四年未回京。

在前世，萧景在登基后大开恩科，谢清也在此时回了京，在此科举中一举夺魁，殿试后被萧景钦点为状元。

之后，谢清不愿屈居在翰林院熬资历，自请下放，愿为百姓做实事。可他为人刚正，又有傲骨，因此得罪了许多官员，被压在地方上不予晋升。

久而久之，陷在美人乡中的萧景也记不起这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

萧姝和不记得前世的谢清有没有娶妻生子，只记得在她和亲前，谢清失足摔下山崖的消息传回京都，京都的人无不在感慨着一代神童的落幕。

思绪收回，萧姝和又问：“这次宴席，母后怎么会想起邀请忠勇侯府的人？”

忠勇侯是世袭的爵位，常年在边南，京中虽也有忠勇侯府，不过只剩下几个老仆守着，母后不像是知道侯府有主家回来。

算算时间，这会儿的忠勇侯，怕是已经病下了。

夏禅回道：“皇后娘娘并未派人去忠勇侯府，去的是勇毅伯府，何小姐暂住在伯府，伯夫人没有女儿便带了她一起来。”

勇毅伯夫人与忠勇侯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侯夫人比伯夫人年长八岁，伯夫人可以说是姐姐带大的，两人感情极好，便是侯夫人去了边南，也一直互有书信往来。

萧姝和点点头，抬脚往何唯安走去。

何唯安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向萧姝和。她有一张极美丽英气的美人面，眉宇间的飒爽与闺中女子截然不同。

这是见过山川河流，见过战场硝烟，不曾被拘于后宅的人。

萧姝和有些羡慕她。

“参见殿下。”

刚才动静她自是听到了，只是她与这些贵女们不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

“不必多礼。”萧姝和笑着问她：“你一人坐这儿岂不无聊，不若同我做个伴，一起去御花园看看？这时的花开得最美。”

何唯安虽是第一次见昌宁公主，却觉得喜欢，许是她生得极好，她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殿下觉得最美，是因为你只见过精心侍弄的花，不曾见过山野中的花，它们肆意生长，各有各的姿态，那才是真的美。”

这话换作是旁人听了，或许会觉得她是在嘲讽。

萧姝和却露出向往之色，真诚道：“我确实不曾见过。”

作为皇室公主，轻易是不会离开京都的，前世和亲，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踏出京都的地界。可也就是这一次，便让她丢了命。

她诚实的让何唯安有些不自在，表情也纠结起来，干巴巴的解释道：“千种花有千种美，山野的花是美的，御花园的花也是美的，是我狭隘了，将二者放在一起作比较。”

萧姝和被她逗笑，上前拉过她的手往外走：“既如此，便同我一起去御花园吧。”

“见过了肆意生长的美，也见见这人工雕琢的美。”

“殿下，我……”

“不许推辞。”

何唯安是习武之人，手上带着一层茧，习惯了拿刀剑的手，只觉得公主的手又软又柔，她都不敢用力，生怕被捏疼了公主。

也是因为她有所顾忌，这才被萧姝和带着走出了宫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萧姝和的步子小，走的也慢，何唯安为了配合她，只好慢悠悠的跟着挪布，动作也不敢太大，担心发髻上的步摇太晃。

御花园离得不远，走过去的路上，萧姝和开了话头，听何唯安说起了边南的事情，从百姓民生说到了十八部落，从民俗饮食说到各地方言，可谓是相谈甚欢。

两人才穿过拱门，便听见花园里传来的争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