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 第16章 第十六章

檀言昭的母亲、大嫂？

她们怎么会来找自己？

女眷们入了宫，不该先去凤仪宫拜见母后吗？

萧姝和不记得自己与镇国大将军府的女眷有过来往啊，不管重生前重生后，她只与檀言昭熟悉两分。

难道是檀言昭让她们来找自己的？

抛开她与檀言昭的私交不谈，檀家满门忠烈，常年驻守边关抵御外敌的进犯，她内心是极为尊敬的。可前世檀家却因她萧家落得那般下场，她心里是愧疚的。

这般忠君忠国的人，不该是前世那般下场。

萧姝和心中复杂，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她轻声吩咐：“来者是客，将人请到偏殿，好好的招待，我很快便来。”

小宫女应下说是，躬身退了出去。

夏禅与张云苓是知道檀言昭救了自家殿下一次，私下也有过两次接触，便只当作是寻常走动。

快速的梳妆打扮后，萧姝和也顾不上用早膳，带着夏禅与张云苓往偏殿走。

偏殿里，檀老夫人与章婳端端正正的坐在一侧软椅上，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进青云殿，至于宫外的昌宁公主府，也不过是路过几次，不曾上门。

来皇宫的路上，婆媳两人都有些揣揣不安，章婳为转移檀老夫人注意力，提起了自己昨日发现的事，委婉的暗示檀言昭对昌宁公主有些许不同。

檀老夫人闻言诧异不已，口中呢喃：“不会吧，昭儿他前些年一直在边关，鲜少回京。就是回京后，也是在军营中，兴许都没见过公主几次……”

说着，她自己都有些迟疑了。

也正是因为了解小儿子的性格，才会在知道他与昌宁公主相识时，如此震惊。

章婳倒是仔细琢磨了这个事情，恰让她回想起一件旧事来：“娘，你可还记得三年前，言祈带着二弟回京，恰逢昌宁公主生辰，陛下特许公主登城楼受万民跪拜。”

“他们到的不巧，恰逢公主登城楼，百姓们将路堵得是水泄不通，言祈费时许久才回到府中，还曾调侃二弟没见过大场面，这般就看失了神，还差点从马上惊落。”

许是让他失神的不是那般场面，而是城墙上一身华丽宫装的少女。

远远望去，少女似神女入世。

章婳一时感慨，又一时觉得不对：“许是我想左了，那时二弟还不满十五，哪里懂的这些。”

话虽如此说，檀老夫人还是存了些疑虑在心中，准备回去旁敲侧击一番。

有了这个插曲，檀老夫人倒是没那么不安了，入宫后见凤仪宫满是请安拜见的命妇小姐们，便让小太监带着去了昌宁公主的寝宫。

“老夫人好，少夫人好，是我来迟了，倒连累老夫人久等了。”

萧姝和进了偏殿，檀老夫人与章婳一同起身，就要屈膝对她行礼。

“见过殿下，是我等叨扰了。”

萧姝和连忙上前扶住了檀老夫人，制止了她行礼的动作：“老夫人切勿多礼，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便是少夫人也年长我几岁，怎好让你们对我行礼，岂不是折煞我了。”

夏禅同时快步上前，扶住了章婳的胳膊，搀着她站稳。

“殿下是君，我等是臣，如何受不得这礼。”檀老夫人见到公主本人后，心情更加微妙了，也不多加推辞，顺着对方的动作就站直了身子：“是我们婆媳冒昧登门，殿下不怪罪我们打扰到您就好。”

檀老夫人面上言笑晏晏，眼睛余光却在暗暗打量着眼前人。

无他，实在是她之前并不熟悉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关于她的坊间传闻，又大多沾些桃色，实在当不得真。

如今仔细了看，公主的容貌身段确实不俗，通身的气质更是不俗，一看便知是金玉堆里养出的人儿。

萧姝和亲自扶着老夫人坐在了主位左边软椅上，章婳被夏禅扶到了软椅上坐下，她自己在主位右侧坐下，笑着说：“怎么会是打扰呢，您和少夫人可是全京都出了名的难请，今日能来我殿中，也是我的荣幸。”

她话说的漂亮，人更漂亮，檀老夫人与章婳越瞧越觉得心中欢喜，不由露出了笑容。

萧姝和陪着檀老夫人聊了会儿趣事，说了几句笑话，又陪章婳聊了京都时兴的衣裳首饰、幼儿趣事，态度、尺度把握的刚好，热络却不让人觉得谄媚。

约摸坐了大半个时辰，凤仪宫的小太监来了，请萧姝和过去。

小太监一一行礼问安：“殿下，皇后娘娘说夫人小姐们都来了，让小的请您过去，带各位小姐们去御花园转转。”

萧姝和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是我们耽误殿下时间了。”檀老夫人与章婳也适时起身：“不若一同前去，我们还未来得及拜见皇后娘娘。”

萧姝和自是应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夫人请。”

三人一同往凤仪宫走去，说说笑笑，十分和谐。

凤仪宫中挤满了夫人小姐，以及几位品阶高的嫔妃，崔贵妃因生病并未出现。这些高门贵妇都识得眉眼高低，不会在这种时候故意找不痛快，只围绕着五公主说笑打趣。也有夫人上前，暗暗探听沈皇后的口风，猜测她属意谁家儿郎。

一时间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萧姝和与檀老夫人、章婳一同出现时，个别几位夫人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大多数夫人只当她们是碰巧遇上才一同进来，并未朝其他方向想。

毕竟檀家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檀言祈早已娶妻，夫妻和睦，嫡子都已经一岁多。小儿子檀言昭，去岁回京进了羽林军中，在京都里名声并不显，走的同是武将的路子，似乎年纪比昌宁公主还要略小些。

檀老将军手握兵权，常年驻守边关抵御外敌，想来皇家是不会与之结亲，以免生出许多事端。

沈皇后并未想到这些，与婆媳二人几句寒暄后就给两人赐了坐。她对萧姝和招了招手，萧姝和自是配合地依偎过去。

一番母慈女孝，沈皇后摆足了慈母的姿态后，她拍了拍萧姝和的手，一脸的慈爱：“也别在本宫这儿闷着了，你带这些贵女们去御花园里转转，哪儿的花正开得娇艳，便是折了带也使得。”

萧姝和欠了欠身，乖巧应下：“是。”化作魂魄的那七年被困皇宫，许多人都再没见过，她其实有些不大记得当初那些贵女都是何长相了。

贵女们都在偏殿里，三三两两的同相熟的姐妹聚在一起说笑，其中又以崔相孙女崔宜妍、承恩侯嫡女沈箬二人身边聚着的贵女最多，也暗暗合了朝中的党派之争。

倒也有一人例外，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喝茶。

虽也是同其他贵女差不多的打扮，可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潇洒两分。

萧姝和只瞧见她的小半张脸，一时间没认出来是哪家的贵女，不免多看了两眼。夏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她身旁小声提醒：“这是忠勇侯独女何唯安。”

经她提醒，萧姝和便想起了她的事迹，准确来说是她前世的事迹。

忠勇侯一家是武将世家，爵位世袭，常年镇守在边南，以防十六部落作乱。忠勇侯府一直子嗣单薄，何唯安作为忠勇侯独女，自小当做男子培养，学武知兵法，十五岁时便开始协助父亲处理政务，甚至出兵平乱。她虽为女子，却也称得上一句巾帼英雄，不输世间绝大多数的男子。

前世，忠勇侯在新帝登基后不过半年便去世了，老忠勇侯便上书为孙女请封爵位，却被萧景以“女子怎可袭爵”否决了。

萧姝和很欣赏何唯安，曾为她说话，却使得萧景疑心于她。

三次上书皆被否决后，老忠勇侯只好代为坐镇边南，实际一应事务还是交由何唯安处理。

边南较远，消息能传回京都的太少，萧姝和只听闻何唯安并未嫁人而是选择了招婿，只是这赘婿却包藏祸心，在何唯安生产时想要谋害于她。动乱下，忠勇侯夫人为护女儿被杀害，老忠勇侯也因此病倒，何唯安在生产后，手刃了那赘婿，连同赘婿的家人全部处死。

再之后，萧姝和魂魄回到京都，被困皇宫，便只听萧景提及过一言半语。

承平八年，何唯安收服了边南十六部落，将其纳入南朝版图，对南朝俯首称臣。

即便如此，萧景还是未允何唯安的爵位，甚至在老忠勇侯去世后想要收回爵位，最终逼得何唯安叛出南朝自立为女皇，称为南诏。

同年，边关被破，檀老将军与少将军战死，萧景将檀家满府下了大狱。

此后，南朝被周边几个国家蚕食，朝廷内忧外患，毫无抵抗之力，不过两年便被北狄率先攻破皇城，萧景自杀殉国。

与此同时，南诏却在何唯安的带领下，一派兴兴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萧姝和收回思绪，掩住严重的钦佩，多问了一句：“何家不是常年镇守在边南，非诏不回京，何小姐为何在此？”

时隔太久，萧姝和不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何唯安是为何回的京都，在她印象里，前世的自己似乎并不曾见过她。

夏禅神色古怪了两分，附在萧姝和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几个字。

“是为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