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天下：克夫命女王的逆袭之路 第6章 暗流汹涌

“如果贵妃娘娘不让你练弓箭的话，你就不要练了。“临走前跋克叮嘱女王道，“你要好好听贵妃的话，就像我当年很听太后的话一样。“

“你见到你的弟弟，也要温和慈爱，做好一个姐姐的样子。你千万不要打你的弟弟，哪怕你弟弟现在打不过你。你小时候逞了强，长大后就要吃亏了。”

“王叔你是不是以前打过父王？”女王笑嘻嘻地挪揄道。跋克涨红了脸，“你凭什么空口污蔑本王的清白？”

“那你是打不过我的父王了。”女王摇了摇头。

跋克作势要打她，“你把我想得也太弱了！！”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跑到北辰宫的门口。八哥一瘸一拐地将女王的弓箭抱到小院里。

她自从被寿嬷嬷责打拷问后，腿脚就落下了毛病。可她对于公主的忠心一如既往。难道她除了忠心还有别的选择？

八哥容貌平庸，才智平凡，身世也只是平民出身。她曾是一户殷实农户家最受宠的小女儿，拥有一位能干的母亲和七个任劳任怨的姐姐，被娇惯得什么活计也不会做。因为王膝下荒凉，她作为良家女子被强征入宫。

八哥还记得同被强征宫女们哀伤的歌谣，“将劳力献给大王的女孩，带着身价与病躯回家；将贞操献给大王的女孩，带着墓碑和荣耀回家。”除了侥幸服侍贵人，宫女是没有其他出路的，虽然王曾答应给与所有服役满14载、未曾生育的宫娥回家婚配的仁慈。

而服侍公主的机会则比其他机会更为可贵。公主今年八岁，距离出嫁还有5载。她可以作为公主的陪嫁出宫。等公主将她许配给驸马的侍从或者管家之后，她就可以再次见到父母和姐妹了。

诚然，公主仁慈、慷慨且和蔼。她亲自为八哥的伤脚敷药，赏赐八哥金子银子和日常食用的御膳。但八哥会是公主最忠心的仆役，这与公主高贵的品格和真挚的友谊无关，也不会为外物所改变。

圆妞圆姑姑向前迎来。自翠微阁贵人殁后，公主万般恳求将贵人的奴婢要了过来。这圆妞又认了寿嬷嬷为干娘，又得到了北宫娘娘的赏识和召见，从此在小院里地位一骑绝尘，以前同在翠微阁共事的方妞方姑姑自然不再是敌手，娘娘的远亲杜鹃年龄尚小，也很难与之相较量。

圆妞憎恶八哥的年青轻浮，正如同八哥憎恶圆妞的专断傲慢。

圆妞看见了八哥手里的盒子，大声呵斥道：“八哥你又夹藏了什么东西？快给俺交出来！”

“这是跋克王爷送给公主的礼物！你这小人不配碰它！”

“俺不配你这贼丫头就配么？”可恶的圆妞！这个死胖子把盒子夺了过来，差点把八哥的手给拧断！“这是弓箭！这是凶器！八哥你是要谋刺公主么？”

八哥绝望地听着圆妞刺耳的叫声，她巴不得圆妞能把公主的弓摔断，这样她也能好好地挨上一顿板子。

谢天谢地，此刻方妞走入了小院。她穿着一件嫩绿色的绸子衣裳，那颜色将她营养不良的方脸衬托得格外焦黄。只听她温和问道：“圆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圆妞就添油加醋说了八哥的“谋逆”。

方姑姑还是讲道理的，“这张弓的确是王爷送的礼物。北宫娘娘希望公主和王爷要好，这是好事。”

圆妞趁机嘟囔起了学弓对于女孩子而言过于粗野。

“那你和娘娘去说呀！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来管教了？”八哥顶了回去。

方妞转回身压她，“你说话未免太冲撞了！”

八哥不服，“都是奴才，这是哪门子冲撞？她哪天做了主子我说实话给她听才算得上冲撞呢！”

杜鹃闻言冷笑了一下，“殿下要回来了，咱们茶也没备，铺也没盖，难不成让她听我们吵架？”

没人听她一个小孩子说话。

杜鹃向来怠慢，又因身型矮小够不着许多柜子，她于是向小院后方的下人房走去，把其余的侍女鹦鹉、百灵、黄莺、翠鸟等人叫出来帮她做屋里的活。百灵乐呵呵的，带头就要往屋里冲。

八哥这才反应过来，她怕公主看见别的婢女聪明伶俐就把她调走了。“这几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收拾屋子呢？”八哥一点也不心虚，她忘记了自己守夜时时常熟睡的粗疏。“不像我，我最会服侍公主了！”

公主没有回到小院。

北宫想要向公主展示自己的慈爱，将她留在了正殿，给她吃点心，又一字一句亲自过问她的起居。

女王公主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弓箭。她怕北宫夺走她的心爱之物，于是想方设法说北宫爱听的话。

宫中都传遍了，三王子是无上帝君座下童子的转世呢！

他是小太子和下一任的王呢！

娘娘生产顺利是因为神灵庇护，抱过小太子的人都会百病不侵，福德绵长的！

北宫愣了愣。

她忽然想起今日在神灵前的问卜。香神王子是否会长命百岁，荣登大宝？负责解卦的尼姑让她寻找一位主动提及三王子的小童，从孩子的嘴里才可以得到答案。她不能刻意地去问这个问题，而是要叫那个孩子选是或否，这样得出的答案才准确。

北宫于是问她道：“是还是不是？”

什么意思？是不是她的弓箭被发现了？女王公主说话吃点心得口干，想要喝水解渴顺便拖一下时间想解释。北宫更急了，她夺过茶杯，厉声道，“是还是不是？”

女王吓得呛了口茶。她不敢再隐瞒弓箭的事情了。

她慌张着把她今天和跋克王爷的活动全盘托出，在细节部分稍作修改，将学弓箭描述成了一种男女皆宜，锻炼身体，精进德行的活动。

“大王也喜欢看人射箭呢！”她说。她极力描绘了大王对跋克精湛箭术的欣赏，并全然忽略了其中参杂的嫉妒和酸涩。

北宫这倒是知道的。她年轻时也极其擅长骑射，因此不禁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女王感到紧张了，深怕自己的弓箭被没收，于是连忙想方设法岔开这个问题。

哦，有了！她想起了跋克娶老婆的事情。跋克王叔不想娶老婆！可是这该怎么向北宫解释？她立刻又想出了一套话，对北宫说道：“您知道，跋克王爷是一个长情的人…”

北宫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

女王先试探讲述了王爷对于王妃的怜悯与对儿子的慈爱。北宫的反应在意料之间，“他这样耽搁下去，难道让那个傻儿子给他养老么？”

于是女王迭代了故事的版本。她化用了一些话本小说里的桥段，绘声绘色说起了跋克对白月光侧妃的深情不悔，偶有逻辑不通的地方，则用孩子的天真幼稚来掩盖。她声称跋克日夜与正妃一起为侧妃哭泣祷告，虽然侧妃和她的儿女们已然陪伴孟华天女身侧。

“我想，相比于出身，跋克叔叔更想要的是一位品德高贵的女子和正妃婶婶一起生活。”品德高贵就意味着那名女子可以容忍跋克失势的正妃和痴傻的嫡长子，“母亲您向来是天下女子美德的典范。这世上还有哪家女子的品行家教能与您家族里的女子媲美呢？”

北宫贵妃已然被女王满嘴跑马车带了过去，“王爷是说要求取我的族亲么？”

“我看，”女王狡猾地强调了一下，“我看王叔有这个打算。”

北宫贵妃认为再给跋克送一个浮氏女是一个好主意。三王子如欲追逐，哦不是追逐，而是稳固王位，王室宗亲的支持必不可少。她想伺机先和太后窜个气，随后才好在王面前提及。她开始思考起哪一位待嫁的族妹会比较合适，性格一定要温和，形貌上最好也要与跋克已逝的侧妃相仿佛，好抚慰跋克丧妻之痛。

跋克的那位浮侧妃到底长什么模样呢？自从她怀有龙嗣后，为了避免冲撞，她就没有再见过那位族妹。她的脑袋里浮现出了去年宴会上那张模糊的笑脸和跋克无法掩饰的欢乐。她想起了跋克英俊的脸庞，讨喜的性格，高大的身材与健全的双腿。她的内心忽然感到一阵刺痛。

“你要多多劝解你的叔叔。”北宫叹息道。

女王想起了跋克的话，决心要和弟弟交好，于是她拉着北宫的手问道：“母亲母亲，我能不能见见弟弟？我今天和跋克叔叔学了弓，我要好好教一教他呢！”

北宫怕她小孩子下手没轻重，决定等她兴奋劲过了再说，“弟弟睡了，你明天再见吧。”

“弟弟总是在睡觉。”女王努了弩嘴。

北宫此刻又想到了尼姑的话，“你觉得你的弟弟会顺利长大登上王位么？”她直接把问题漏出来了！北宫感到了莫大的懊悔。

女王则相当疑惑，父王就三王子一个儿子，他不做王难道让我做王么？可她嘴里还是满口吉祥话。女王虽比其他孩童更多了些许聪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她脑袋里的想法越飘越远。要是让她做王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命令跋克把那个很神奇的枪献给她了？她有了枪之后，应该先去哪里找妖怪打呢？

北宫留她吃了晚饭，就让她回到了小院。来迎接公主的是方妞，公主和方妞撒痴撒娇了很久。第二日北宫又召见了她，说是请她一起来为三王子做法事祈祷。

女王最恨做法事，因为那往往意味着长久的跪拜和酸痛的膝盖。

谢天谢地这次主持宗教仪式的尼姑妙文是个简洁的苦修派，除了折腾自己，其他谁也不折腾。

只见她往天女像前供奉了三碗琉璃盏盛的清水，其中一盏和另外两盏隔得很远。妙文喃喃地念着经，北宫贵妃和女王则分别跪在两侧，为三王子的平安健康而祈祷。

圆妞走入了主殿的厅堂。

女王早上出来时忘带了作为礼物的绣图，于是指示圆妞跑腿捎带一趟。

这幅绣图前所未有的难看，因为这是八哥在北宫生产前赶工小半年做出来的。阖院的丫鬟里只有八哥的刺绣水平和女王相当，所以才能为公主分忧解难。

圆妞得意洋洋地瞄了跪在女王身后的八哥一眼，耀武扬威地将绣图铺在了放置祭品的小桌上。八哥看着着粗疏的针脚，脸上一阵发烧。

“啪！”

妙文的经文中断了，案前的两盏琉璃碗被圆妞的屁股扫到了地上。她终于抬起垂下的头颅，那是一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的女人。“您的孩子会登上王位，可是您不该强求问题的答案。这是不吉的预兆。”她放下了手中作响的木鱼，行礼告辞离开。

寿嬷嬷吓得赶紧念叨“岁岁平安岁岁平安”。女王和她的仆从开始不停地磕头。肇事者圆妞则呆立在了当场。

北宫当场要仗杀这个宫女，但当她看见女王公主含泪的眼眶时，想起了这个女孩又是王唯二的女儿，又和王爷跋克交好，却偏偏并非亲生，因此下手便客气了很多——她只是将公主前任养母的仆从驱赶了出去。

半个月后，女王便假借给王叔送东西的理由，派方妞和八哥去看圆妞。

孰知圆妞的母亲已将这个宫中服役过的女儿远嫁他人。

“俺是想着她年龄大了不好嫁。好不容易有个还过得去的人家要她，虽然不是京城人，但也能将就了。”

方妞把女王的赏赐留给了圆妞母亲，扭头就和八哥议论道：“圆妞这么快就找到了婆家，这也太仓促了。”

八哥翻了个白眼，“方姑姑难不成还要去外地恭贺她早生贵子不成？”方妞被冲得说不出话，一路上回来都沉默以对。

等到回宫之时，八哥听到了厅堂里传出的说话声和笑声。是百灵！那个总是想摸进公主屋子里的贼丫头！她早应该想到！出门就会出纰漏！

“再和我讲讲故事吧！我最喜欢听宫里的事情。”公主高贵的声音飘然传出。公主还是那么喜欢听故事。

“我听说，昨天跋克王爷派了个侏儒给王说笑话呢！”

“哦，叔叔的侏儒？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呢？

“他说…”

“这个我知道！”八哥终于忍不住冲入了厅堂。

“他说！那些北夷懦夫压根儿就没有胆子像我们勇敢的大梁士兵一样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