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唇瓣紧紧相贴,温热的呼吸彼此交融,气息逐渐变得稠密旖旎。苏妁只觉天旋地转,身体微微发软,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她轻闭双眸,双手柔柔攀于华昀腰间,任由他拥着她,由浅入深,吻得缠绵悱恻,愈发热烈。华昀感知到苏妁对他的微妙回应,大受鼓舞,愈加沉醉忘我,更为霸道而坦荡。
不知过了几许,一吻方休。
苏妁心如擂鼓,面色飞红,樱桃小口娇艳欲滴,羞怯地伏于华昀怀中,惹得血液沸腾的华昀心思更显荡漾,舍不得放开怀中佳人。
华昀在苏妁耳畔低声呢喃:“妁儿,我的妁儿,你是否与我心意相通?本王原本打算将这情意深藏心底,待到锿牢国凯旋归来,再向你倾诉。可近来你对本王冷冷淡淡,我实在无法再忍。你可知,今早你拒绝我时,我心中何等难过害怕。若你再那般对我,我恐怕要疯了。”
华昀一边急切探知苏妁的心意,一边诉说自己备受冷落的委屈,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位大苏妁十岁、一贯运筹帷幄的王爷。这些情形看在苏妁眼里,她既觉得他别扭又觉其可爱。
此刻,苏妁自觉头脑仿佛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心成了唯一的主导。她用迷离的双眸深情望着华昀,柔声道:“臣女……”
“妁儿,莫要再以君臣之礼相称。”华昀轻轻抚了一下苏妁的脸颊,宠溺地纠正道。
那触摸如羽毛般柔软,使得苏妁心头一颤。她的脸更红了,心跳如小鹿乱撞,毫无章法。她支支吾吾,说出了同样曾压在心底不敢吐露的告白:“妁……妁儿亦……心悦王爷。”
听得此言,华昀几乎瞬间湿了眼眶。他从未如此感激上苍。人世间,再没有比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更美满之事,何况对于他这生于皇家、身处权力斗争漩涡中的人而言。
“前几日,妁儿何故冷落于我?”华昀忍不住问道。
刚刚还沉浸在意乱情迷中的苏妁,被华昀的问题一语惊醒。
她从华昀怀中挣脱出来,离开他几步之远,站定。她并未立即开口,而是思虑该作何回答。华昀亦未干扰她,只满眼含笑,静静凝望,等待她理清思绪。
顷刻,苏妁对上华昀含笑的双眼,郑重道:“王爷,无论我们是君臣,盟友,抑或还有其他关系,臣女始终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许多事情的决策和计划,我希望被尊重。”
华昀向前一步,双手捧住苏妁的脸,带着柔情蜜意,说:“果然是因为那件事?全都怪本王,只想给你惊喜,却忽略了你心中的感受。我确实想利用此机打消华晔的疑虑,但那计策只是顺便为之。吾心底最真切的意图,乃是希望在启程前,能有更多时间与你相见。”
“竟是如此?”苏妁闻言,心中又浮现那个夕阳洒落的傍晚的梦境。她双眉微蹙,面露疑惑,心中暗忖:莫非,那时王爷真来过,在她睡意朦胧时,同她说了共勉之言?
华昀察觉到苏妁微微变化的表情,以为她不肯相信自己的心意,遂迫不及待地相问:“妁儿是怎的了?在想何事?若有何疑惑需知晓,莫要压于心中,尽管向我提问。我保证,对你知无不言,对你毫不保留。”
苏妁只觉王爷的字字句句里,仿佛都含着柔情蜜意,被他如此热烈且直白的表白包围,她一时竟不适应这种亲昵的氛围,遂忍不住腹诽:王爷左右也不像这般感情用事、屈从于儿女情长之人,此刻一切,皆如幻象般不真实。
况且,人有时会被一时之冲动情绪左右,产生错觉。王爷对她究竟是依赖之心还是爱慕之情,兴许他自己也说不清。
苏妁想着,心中愈发纠结,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王爷,我以为,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
“……?”
华昀闻言一时无语。这丫头,方才明明也向他回应了心意,怎的此刻又出尔反尔了?小女子的心思,竟比那朝堂风云更难猜。她要是想反悔,他是万不能同意的。
他拉起苏妁的手,置于胸前,说道:“妁儿,本王知你非寻常女子,你心向天下医道,定不愿被儿女情长束缚。而我亦如此,若天命真在我身,我此生必要回归本位。以此为前提,我答应你,不会牵绊于你,你可随心而行,不必有所顾虑。你我的未来,交与命运和缘分。”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我们的结盟,不会因此而被打破。”
苏妁讶异,王爷果为知己,懂她心中所想。她只觉此番坦诚相白,直入肺腑,竟比方才的情话更为动人,眼中蓄起汪汪泪光,回握了华昀的手,温柔注视着他说:“妁儿愿与王爷携手同行。”
华昀见苏妁已卸下心防,稍感安心,亲了亲其额头,再次将其拥入怀中,甚为疼惜。
莫愁前路,且念当下。二人虽各有打算,然彼此的心,此刻却实实在在为对方跳动着。
*
三月初十,御医选拔的殿试如期举行,苏妁不负所望,顺利通过。毕竟,对她而言,后宫中已有诸多她亲手诊治的病例,连皇上与太后都为她作保,自然一切顺遂,未起波澜。
成功入职太医院,成为昭华王朝的第一位女御医,一切看似井然有序,遂合心意,然而苏妁的情绪却并不高昂。她一向清醒自持,但此刻依旧无法摆脱因即将与王爷天各一方而心生之郁郁。
过去,她一心专注于精进医术与备考,心思简单,这是她第一次因一个男人而生出如此牵肠挂肚的情绪。小侍女采云平日里常爱与姐妹们谈论话本子里的故事,苏妁从前听来,只觉那些痴男怨女太过矫情,活得不痛快,如今方知“情”之一字,原非彼时所能体会。
如今,她终是有了几分感同身受。那日在普照宫互表心意后,王爷折柳相送,便匆匆赶往天和宫同皇上议事,自此二人再未相见。自那日以来,她时而心痒难耐,时而凄楚不已,心中总是患得患失,难以平静。
三月十五,正午时分,苏妁用完午饭,独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暖风拂面,犹如王爷的胸怀,仿若那日的拥抱。
“莫非是因离情才更添思念?离王爷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我这心总觉空荡荡,酸楚难平。”苏妁盯着那日王爷所赠的柳枝,自言自语。
“苏姐姐,前些日子你还打趣我思春,今日瞧你这模样,若非思春,又是什么呢?”
清脆的声音将苏妁从飘远的思绪中唤回,原是采云不知何时也到了院子里,见苏妁魂不守舍,便笑着调侃,逗她开心。
苏妁突发奇想,招手让采云坐下,略带严肃地问道:“丫头,你看的那话本子上,可有刚晓得心意便不得不劳燕分飞的故事?他们最后如何了?”
采云闻言,便打开了话匣子,端坐直身子,正了正衣襟,俨然一副民间说书先生的模样,有板有眼地讲起来:“姐姐,那是自然,这生离死别,可是人生常态。话本子里,结尾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听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苏妁心中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与王爷,恐怕算不得这故事里的有情人。毕竟,他们因医病结缘,身份悬殊,并未共同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风雨,自然也谈不上撕心裂肺的相爱。
苏妁微微一笑,缓声道:“嗯……现实已是苦涩,若连故事也皆是虐心虐肝,到最后还不得善终,岂非更叫人难过?”
采云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道:“没错,正是这个理儿。可这劳燕分飞之后的苦,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守得住?多数人不过是各自寻了新欢,迎接新的生活罢了。话本子里的主角结局,总是想让人心存美好憧憬,留个积极向上的念想,而那些配角的命运,反倒更接近现实。”
见苏妁静静听着,采云继续说道:“比如我前几日看的那本话本,主角是门当户对的高门公子和贵女,最终在家族的祝福下,喜结连理,可那对配角情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其一是王爷,其二不过是商人之女。因着王爷出征和门第之别,两人不得不离别。再相见时,王爷已娶了皇上赐婚的王妃,而那商家小姐不愿做个没名分的外室,只得顺从家里安排的媒妁之言,草草嫁作人妇……如此结局,倒真是令人唏嘘。”
“还有一个故事,愈发凄凉,那便是……”采云兴致盎然,滔滔不绝,言辞间绘声绘色,将故事讲得生动有趣。
然而,苏妁虽表面上似在听,心神却早已游离,思绪不禁飘向了自己与王爷的种种过往。
自与王爷相识以来,无论是诊治病疾,抑或其他事宜,她皆身处被动,无法自主。每每只能静候王爷遣人召见,始终未曾掌握过主动权。
纵然王爷真的对她情意深切,在这段关系中,她却难得享有普通人所期盼的自主与平等。
那萦绕心头的虚幻感,渐渐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利剑,将她自欺欺人的幻想一点点刺破。更何况,眼下王爷即将远离,她心中的怅惘与不安愈发浓重。
“苏姐姐,苏姐姐,快醒醒呀,莫怪妹妹直言,你今日可真是有些不对劲呢。”采云轻声唤着,一边伸出小巧的手在苏妁眼前晃动,仿佛要确认她的魂儿尚在体内未曾飘散。
苏妁见状,不禁莞尔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采云的脑袋,柔声道:“好了,莫要胡闹,快去当值吧。”说罢,便将采云撵去干活了。
待采云离去,苏妁也徐徐起身,回返寝屋。她心中念及接下来即将与太医院众人的相处,须早做筹谋,于是,心绪稍定,投入准备之中。
至于王爷……他若不欲道别,她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