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锦时觉得自己的脸好热,眼睫轻颤。
她察觉到谢韵的手落在自己的腰上,带着茧子的手有些粗粝,却让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
“陛下,今日你可看见姜思然看着你的眼神了吗?当真叫人不喜。一个不受宠被送出去的公主,却用那样大胆的眼神看你,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要挤到一块。
“陛下,我实在是讨厌她那样看你,不如在她走之前,你就留在这里吧。”谢韵低声笑了笑。
凤锦时却推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韵:“你疯了?”
谢韵微微歪头,第一次没有任何的隐藏,忽然笑了出来:“难得疯一次又如何,陛下好好休息,姜思然最近就不要见了,陛下天之骄子,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说完,谢韵走出来汤池,湿漉漉的离开了栖梧殿。
凤锦时一动不动,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几乎要把她给吞没了。
她明显察觉到谢韵靠近的时候,自己心跳更快了。
她扯出个自嘲的笑,凤锦时啊,说什么不想当圈养的鸟,但你表现得也不是很抗拒呢。
屋里格外的安静,凤锦时闭了眼,屏住呼吸沉下水。
……
谢韵换了身衣服,伺候的岑嬷嬷走了进来。
恭敬的低下头行礼:“陛下,十公主来了。”
谢韵还在眷恋掌心残留的气息,不经意的问:“她来干什么?”
岑嬷嬷回答道:“公主说,有东西要送给姑娘。”
谢韵回头,眼睛一眯:“送东西?”
她笑了一声,今日一来,又是问候,又是跪谢,现在还要送东西?
不过就是当年救了一命,惦记到现在。
甚至不惜找各种理由,要和凤锦时见面。
这位公主真是有意思。
“让她进来。”
岑嬷嬷意识到谢韵有些不高兴,退出去,眼神幽深的看了一眼姜思然。
姜思然猜到了什么,平静的走了进去。
谢韵随意的散开头发,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微微抬眼看着她。
“公主深夜还不休息?”
“心里装着事情,休息不了,我有一个东西要交给姑娘,不过,交给陛下也是一样。”
姜思然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卷轴。
谢韵手指敲了敲桌面,姜思然走过去,把东西放下。
“这个是姜国的平关布防图。”
平关与盛国的流月关遥遥相望。
谢家三代都在流月关镇守,为的就是防止姜国出兵。
“这东西可不好拿到。”谢韵没有打开,只是放在手里掂量着。
姜思然点头,确实没那么容易得到。
她想到了一些不堪的事情,咬唇说道:“布防图是真的,只要您看了就会知道。”
谢韵打开了卷轴,这是临摹的。
不过,和姜思然说的倒是一样,布防图是真的。
能够拿到这个布防图,想来是花了些功夫的。
“你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要报答她吧?”谢韵不瞎,这个姜国公主很聪明,拿着报恩的幌子行事,有理有据,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的目的,只是想活着,去了陈国我活不了,我厌恶姜国,陈国和姜国都被灭了,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没什么是我不能做的。”
姜思然眼中闪烁着恨意还有绝望。
谢韵放下卷轴,虽然她主动将把柄交给自己,但刀用得趁不趁手,还是要用了才知道。
“过些日子,等人安排好了,会送你去陈国,朕对待盟友,向来都是友好的,公主先回去休息吧。”
……
谢韵一向是说到做到,答应了姜思然的事情不会食言。
同样,说要把凤锦时关起来,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从姜思然进宫开始,除了在栖梧殿之外,凤锦时哪里也没去过。
每日能够见到的人,除了洒扫的太监宫女之外再无旁人。
这段时间,外头的所有消息,凤锦时都不知道。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做,凤锦时便花了大量的时间在看书上。
尤其是对游记格外的感兴趣,前段时间谢韵不停地在和自己提到前朝虞国的宝藏。
自己心知那都是假的,但如今又有这股风吹过来,说不定真有什么变化也未尝可知。
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咯吱一声,抬头便瞧见谢韵大步朝里走了进来。
看见谢韵进来,凤锦时有些意外:“你来干什么?”
栖梧殿修缮好了之后,谢韵从来都没有进来看过。
今日一进来,发现那些工匠们倒是有几分本事。
把栖梧殿修缮的,和自己记忆里别无二样。
她也同样一眼就看见,拿在凤锦时手里的那一本游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在凤锦时身边坐下,她兀自倒了一杯茶。
“还以为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这里会无聊,没想到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乐趣的,看了这么多本游记,是觉得自己能从这宫里走出去看看外头的河山吗?”
话里带着刺,凤锦时早就已经习惯了谢韵的说话方式,也不觉得气恼。
把手里的游记合上,放到一边,抬头望着谢韵。
“你今日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关心我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谢韵摇了摇头,她突然凑到凤锦时跟前,凤锦时有些不自在的缩了下脖子,身体往后仰。
突然谢韵伸出了手,抓住了凤锦时的手腕,凤锦时感觉被她抓住的地方灼热的厉害,却并未挣扎。
“有时候,我也真是挺嫉妒你,明明只是无心救下了一个人,竟然却促成了推动整个局面的一个重要纽带,你御下的本事当真是了得,也难怪我当年也甘愿唯你马首是瞻了。”
谢韵常年习武,臂力自然是比寻常人要更大一些的,但技巧也相当精湛,所以凤锦时没觉得痛,甚至还从手腕处往上延伸,有一种酥酥麻麻的陌生感觉劲直涌入大脑。
凤锦时的耳朵霎时红了,好在被一头秀发遮掩,没让对方给瞧见。
这人自从在汤池对她心思毫无隐藏之后,如今是越发的嚣张了,动不动就上手……
“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凤锦时稳稳心神,佯装镇定。
可惜凤锦时手腕的灼热瞒不住谢韵,“陛下可知姜思然这一次过来拿了什么?平关的布防图,有了这个布防图,不出三月我盛国铁骑就能踏平平关,若再多给我一年时间,便可将整个姜国收入囊中!”
她的眼中满是踌躇满志,和对战场的渴望。
凤锦时微微发愣,透过这双眼睛,她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谢韵,同样是那么的热血澎湃。
立志要将整个天下,收入自己的囊中。
“她将整个布防图拿给了你?”凤锦时更意外的是这件事情。
谢韵眼中带着偏执,她几乎是咬牙开口:“其实她最开始是想把这布防图交到你的,归其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能让天下归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她信任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有你。”
说到此处谢韵的手略微松开,不然凤锦时的一条臂膀怕是就要废了。“可你已经成了阶下囚,凭什么让她如此信任,就连我父亲死前留下的遗书也要让我明白,是我们谢家愧对了你。”
她不知不觉,又一次提到了谢家的事情。
提到谢家时,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凤锦时。
想从凤锦时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凤锦时什么反应都没有,平静的望着她。
凤锦时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来你问了这么多,还是想问谢家的事情,这么想知道,那就自己去调查,省得我说的太多了,你还觉得是我在蒙骗你。”
谢韵微微眯了眯眼,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刚才还握着凤锦时的手,如今两人之间却拉开了距离。
她冷着脸站了起来,背对着凤锦时:“这两日把平关的事情弄明白之后,我便会派人把她送去陈国,不过此番前去九死一生,你若有什么想说的,可要抓紧时间和她说明白了。”
没头没脑的一番话,凤锦时在位置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这是要准备放自己出去,与姜思然见面?可自己又有什么话,要与姜思然说呢?
除了当年她无意间救下姜思然之外,两人再没什么关联。
凤锦时往殿门处看了几眼。
殿门已经打开,谢韵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快。
她看见熟悉的衣角,猜到是谢韵没走远。
果然,没一会姜思然就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不远处的一道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灼热的,带着愤懑和……嫉妒。
凤锦时摇了摇头,这人岂止是没走远,是压根就没打算走。
她尽力忽略这些感觉,开口:“你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
姜思然朝着她走过去,身后的视线更加的明显。
直到关了门,外头那骇人的视线终于消失。
凤锦时倒了杯茶给她。
姜思然却并未接,而是一脸正色:“姑娘,陛下这段时间调查到谢家当年的军费支出了。”
凤锦时听着这话,点了一下头,怪不得今日又突然提到谢家来试探自己。
原来是已经调查出了一些东西了。
又听到姜思然说道:“另外,我手里还有个东西,一直犹豫要不要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