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包裹着泪水,看不清信上的内容。
她吸了吸鼻子,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了眼泪。
飞快的看了一遍,越看就越是疑惑。
直到信的最后……
“阿韵,为父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好奇的地方,比如谢家的事情,还有其他,但你要记住,陛下没有对不起我们谢家,她对我们谢家有恩,是我们愧对陛下,日后,不论谢家如何,你都要好好的辅佐君王,以告慰我谢家一百三十二口人!”
谢韵愣怔的看着手里的信。
仿佛不认字一般,什么叫做他们谢家愧对陛下?
他们家不是被冤枉通敌叛国,他们谢家一百三十二口人悉数枉死,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为什么……父亲要她辅佐君王?
为什么要她记住陛下对他们有恩?
谢家的事情三年来她都没有仔细调查过。
外人不明白,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
她害怕调查出来的事情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所以一直没有调查。
直到今天,她发现,眼前所谓的真相反而是重重迷雾,叫人看不清,也琢磨不透。
谢韵按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心里更加难以平复。
难道……自己做错了了?
“来人,把何盛叫过来!”
谢韵眯了眯眼,传来了何盛。
何盛跪在地上,不明白谢韵把自己过来做什么。
他都已经做好去栖梧殿守大门的准备了。
现在又把自己叫过来……真是伴君如伴虎。
谢韵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何盛也不敢抬头,只能跪在地上。
“三年前……”良久,谢韵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可怕。“谢家被满门抄斩那日,凤锦时做了什么?”
“回陛下……三年前那时候,姑娘……姑娘并无不同,也是在勤政殿处理朝政。”何盛斟酌着回答。
他开始飞快回忆,三年前的事情,生怕自己哪里回忆错了。
“你撒谎!”谁知谢韵猛地站起来,把手边的狼毫直接扔到他脸上,“若是什么也没做,那么下旨满门抄斩的人又是谁?难道是你吗?”
何盛更加不敢抬头,狼毫打在身上也不敢喊痛。
“陛下明鉴,奴才不敢撒谎,三年前姑娘当真是这样的,圣旨……圣旨……”
何盛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怎么想不起来圣旨的事情了呢?
凤锦时写了圣旨吗?
好像写了,又好像没有。
他急得头上直冒冷汗,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韵冷冷的望着何盛躬下去的脊背,眼底烧着怒火。
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林静茹突然来了。
谢韵看着林静茹,眼底如同淬了冰碴一般。
“陛下……姑娘已经从牢狱出来,安置好了。”
林静茹硬着头皮开口,刚才在门口,她都已经听见了,谢韵开始追究谢家的事情了。
她来的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
谢韵忍了又忍,朝着外面走去,何盛跪在地上不敢动,林静茹下意识便要跟着一块去。
“谁都别来!”
谢韵一甩衣袖,无比愤怒的走了出去。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要找凤锦时求证。
谢韵带着怒火来到了凤锦时的寝宫。
她用力的推开门,里头的人并未受惊,平静不已的看着她。
“凤锦时,我要杀了你!”谢韵突然从旁边墙上拔出一把剑。
这把剑,是当年凤锦时及笄的时候,父皇送给她的。
说她是未来的帝王,但也要有自保的能力。
不只是对天下,也对自己。
现在这把剑却落入了谢韵的手中。
利剑出鞘,寒芒闪过,只要她微微用力,什么愧疚,不安还有辅佐,通通都见鬼去吧!
她如同疯了一样,凤锦时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任由着她把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已经是第二次,她想杀了自己。
“上一次在摘星楼你没能对我动手,现在你后悔了?”
凤锦时平静的样子,让谢韵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你说啊,当时我谢家出事,你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父亲说愧对你,为什么?”
此刻谢韵双眼猩红,整个人看着像是要碎了。
“谢家满门抄斩是你的旨意,我父亲叫我别追究,可我为什么不追究?你害死了我全家人啊!”
她声音里面的颤抖和无措,还有难以理解的痛苦,凤锦时都听出来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变化,像是可怜谢韵被一直隐瞒:“看来你已经看到你父亲留下的遗书了,虽然我不曾看过里面的内容,但看你的反应,谢老将军应该是留下来一些很有意思的话。”
凤锦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谢韵,谢韵一个箭步上前,剑依旧横在她的脖子上,人已经靠近到跟前,同她对视着。
“很有意思?你居然说一个家族被灭门很有意思?!你是真的不怕死?”
“若你真的要杀了我,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更何况,我对谢家到底做了什么,你的心里难道一点数都没有吗?”
凤锦时步步紧逼,她逼的就是谢韵不会对自己动手。
谢韵的手还在颤抖,凤锦时却笑了:“三年你对谢家不闻不问,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你看看你的眼睛,多么的痛苦,多么的不敢相信,可你已经有了想法啊。”
谢韵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前几日我总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住进栖梧殿,如今瞧你的反应,我倒是懂了。”
凤锦时握住谢韵抓着剑的手,冰冷的手抖了抖,却还故作镇定。
“阿韵,你该不会是早就对我有了不臣之心吧?”
她的话,让谢韵瞳孔猛地一缩。
她立刻后撤,手用力的甩开凤锦时,侧身对着她。
凤锦时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试探她一下,居然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阿韵,你若真的不信那封遗书,今日就不会来这里,而是一道圣旨就杀了我;反之你若真的不信我,那你就去调查谢家的事情好了。”
凤锦时转过身,坐在了精心雕琢的金丝楠木凳子上。
方才不管谢韵有多生气,她的剑都不曾伤害过自己,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但试探的次数总归是有底线的,就好比上次在院子里,谢韵终究是上手掐了她的脖子,那信鸽的血腥味她到现在想想还忍不住要作呕。
“凤锦时……若是我调查出来,我谢家枉死真的是你做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里也会是你的葬身之所!”谢韵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那边凤锦时在胡思乱想,这边的谢韵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试图用狠戾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害怕,还有内心深深的恐惧。
谢家惨死的真相,她对凤锦时的贪恋,一旦被人知晓,她就失去了所有底气。
窗外斜阳逆着光照在谢韵身上,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好啊,那我等你。”凤锦时佯装镇定的喝着药膳。
谢韵再一次落荒而逃。
宫殿里重新恢复死一般的静谧,手边的药膳早已凉透。
药膳都是谢韵吩咐御膳房精心熬制的,可现在她只觉得反胃。
凤锦时忽然想到母后去世的那一日,整个宫殿环绕着哭声和血腥味。
父皇发怒,要把他们都杀了,以此惩罚不忠的母后。
可母后做错了什么呢?多年被禁足,想逃离栖梧殿赢得外在的自由,这也算错?
凤锦时当初想不明白,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父皇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心中的卑劣。
他把母后当个金丝雀一般圈养,以为给足饲料,隔两天稍微说些动听的话就是真心。
殊不知,金丝雀也有自己的想法,再多的天命真言富贵荣宠,听多了也会腻。
甚至都不如城郊外妇人随手给的一块葱油饼来的实际。
那妇人的笑脸真好看呐。这是母后最后对她说的话。
凤锦时吐掉嘴里的吃食,抬头看着门口,她忽然也开始想念那葱油饼的味道了……
……
谢韵狼狈的离开,心口还是疯狂的跳动。
自己刚才就该杀了凤锦时,哪有那么多的愧疚啊,都是假的!
谢韵闭了闭眼,逼迫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勤政殿,何盛还保持着自己刚刚离开时候的模样。
林静茹也没有走。
看见自己回来,林静茹连忙上前,关切的看着谢韵:“陛下,你没事吧,臣去找太医过来,您如今这个样子,看着实在不太好。”
谢韵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心想自己的脸色应该非常难看,否则,林静茹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的。
“朕没事,姜国十公主已经在来的路上,派人沿路保护,她既然来了,就不能出半点意外。”
谢韵声音还颤抖着,强迫着自己冷静安排。
林静茹点点头,她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日派出去的谢家军应该已经和十公主见上面了。
“密切关注陈国和姜国的反应,看看他们准备做什么。”
谢韵已经渐渐冷静,可以认真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林静茹还是一一应答下来。
这些事情安排完毕,谢韵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还有大长公主,她一定有问题,仔细调查她和驸马……”